韦德先生和波利的相识就源自于波利最出名的一战。
那个时候波利还是一名在车站找工作的童党,金港城的童党只是一个泛称,实际上他们分为了好几部分。
比如说港区童党,工区童党之类的,并且每个区的童党也不是只有一支,是很多支,包括现在也是。
在车站,在码头,依旧能够见到很多戴着鸭舌帽,背着粗布包,到处抢活干的半大孩子们。
根据目前联邦的法律,可以雇佣十岁和十岁以上的孩子从事非危险行业的工作,这也是资本家们降低劳动成本的主要方式之一。
雇佣一个成年人的工资足够他们用来雇佣两个孩子了,而且联邦的法律中还规定,只要不超过十个小时的劳动时间,都是合理合法的。
但总有些孩子不是那么的听话,比如说福利院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他们不愿意成为福利院,孤儿院的院长牟利的工具,就会早早的跑出来,进入了社会中。
社会是一个很残酷很现实的地方,这些孩子们面对来自成年人的竞业压力,他们不得不抱团取暖,这也是童党的来由。
在一次争抢搬运工作的过程中,波利他们和几名成年人发生了冲突,大家都希望能够得到这份工作。
成年人依仗着他们是成年人,对这些半大的孩子推推搡搡并辱骂他们,驱逐他们。
双方发生了一些冲突,负责分派工作的人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在车站就是这样,谁能力更强,谁就有工作。
谁能力弱,谁就没有工作。
无论是谁赢了,最终都要为他们服务,而且他们也希望更强的团体来为自己工作,这样也能减少一些麻烦。
在冲突中,波利看准了时机,给了其中一人一刀,直接带走了这个人。
韦德先生当时目睹了一切,他很欣赏波利的果断和狠辣,他觉得这个孩子将来会是一个有名气的人物。
所以他向工区警察分局的局长打了一个电话,波利最终甚至都没有坐牢就被释放了。
理由是混乱中谁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指证波利的那群工人作为当事人,他们的指控并不具有法律效益。
因为他的一句话,波利免于了牢狱之灾——在联邦,未成年人犯罪也是要接受处罚的,未成年并不是他们为非作歹的护身符。
波利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非常的感激韦德先生,但当时他们并未相见。
不过也因此,传出了波利和韦德先生之间的一些传闻,并伴随着这些传闻,让波利很快就被当时并不强大的兄弟帮看中。
韦德先生是市政议员之一,属于金港城“势力三角”中的一部分,代表了顽固的本土政治势力,和威廉姆斯议员之流相同。
他们的家族世代居住在这里,并且有着非常符合联邦人认可的身份——种植园园主。
随着金港城的地理位置重要性逐渐凸显出来,韦德家族开始从传统的大地主阶级,向政治世家开始发展。
他们在这里拥有大片的土地,金港城想要发展就绕不开本地的大地主阶级,这就成为了他们迅速挤入上流圈子的秘诀。
土地交易带给了他们社会地位和大量的金钱,而种植园的工人,则成为了这里的市民。
名义上是市民,但是这些人当时依旧为韦德家族工作,而这些,就是早期的政治力量的表现。
经过很多代人的繁衍,传承,最终韦德家族和威廉姆斯家族一样,成为了本地的望族之一。
当波利成为兄弟帮的首领之后,他也帮韦德先生处理过一些事情。
现在的局面如此危险,如果说还有谁能够拉自己一把,那么一定是韦德先生。
所以他一直在打这个电话,在等了两天后,终于打通了。
“波利,炸弹是你放的吗?”
“我需要听实话,这个时候只有说实话才能救你。”
波利沉默了一会,“第一枚炸弹不是我放的,第二枚是我放的。”
“我可以向您保证,先生,我没有蠢到主动去炸他们。”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去炸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要说是我做的,所以我……被愤怒支配了。”
大概过了几秒,韦德先生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还要放第二枚炸弹?”
“有谁让你这么做吗?”
波利的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我……韦德先生,我只是想要威胁一下戴尔,让他知道这里是您的金港城,他一个外来者得守这里的规矩……”
韦德先生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所以你引爆了第二枚炸弹,炸死了几个人,让国会和总统先生都知道了你的名字。”
“波利,我该说点什么才好?”
“你居然用炸弹去袭击一个联邦的执法部门,而且还是国会和总统府高度关注的部门,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他叹了一口气,这个案子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金港城市政议员可以按住的,当国会参议员们,还有总统都在关注这件事时,波利就注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当然,在这之前,他必须把一些事情安排妥当。
“现在联邦国内你是待不下去了,你得感谢我们这里是沿海城市,我会安排一条船送你去亚蓝,至于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天意吧。”
“等我的人到了之后,你先和他们离开,随后我会想办法把你的资金转出去,确保你在那边不会太窘迫。”
“希望这次的事情能够给你一个教训,波利,所有的选择题都有‘强硬’之外的选择,你不是每一次都非要选这个!”
波利几乎是弯着腰低着头听完的,不过这些话怎么说呢?
他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但他知道这位韦德先生愿意伸出援手救自己一把,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舒服了。
那种被死亡步步紧逼的感觉终于从他身边离开,他可以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而不会再有窒息感!
这让他想要哭出来!
“韦德先生……”,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能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安排人去接你。”
波利刚准备说出自己的位置,突然就像是……灵光一闪那样,他报了一个错误的门牌号。
建筑物还是这栋建筑物,但他把隔壁的门牌号报了出去。
不是他不相信,只是他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变得稍微成熟了一些。
“很好,在原地等我,我的人很快就会到。”
波利挂了电话之后吃了点东西,一直在盯着外面的情况,虽然他觉得韦德先生不太可能会害他,但他还是做了一些保留。
为了活下去,他的脑子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转得更快。
十几分钟后,两辆车突然停在了楼下,波利看到几个戴着软呢帽,穿着风衣的人从车上下来。
一共八个人,有三个人在楼下,另外五个人进了建筑物,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来接他离开金港城的。
他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骂了几句脏话,但他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对韦德先生的信任。
也许来这么多人,只是为了保护他?
他检查了一下武器,安静的站在门口。
随着“叮”的一声簧片震颤发出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电梯的门被推开,不远处的波利就知道,韦德先生的人来了。
他很紧张,尽量放缓自己的呼吸,这也让他能够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些人走路似乎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们似乎刻意的放轻的脚步声,就是为了不惊动任何人。
房间里的灯关了,只有走廊里还有些灯光。
灯光照射着这些人,让他们产生的影子连接着墙壁和地面,当门下缝隙中不断有黑影交错时,他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try{ggauto();} catch(ex){}
不多时,隔壁响起了敲门声,“波利,你在里面吗?”
“先生让我过来带你走。”
敲门声持续了十几秒,突然间隔壁响起了开门声,一个年轻的女人口中的脏话还没有骂完,就停止了。
紧接着传来这些人的脚步声,他们进入了隔壁的房间里,波利的脑门上已经凸出了一根青筋。
毫无疑问,这些人不是来接他的,是来送他离开的!
这可不是一个意思!
他心里骂着无数的脏话,有些是骂韦德先生的,有些是骂戴尔局长的,有些是骂……反正他骂了很多人,包括市长都不被此时的他放在了眼里。
大概一分多钟后,走廊里又响起了脚步声,他按捺住心中的咒骂,继续仔细听着。
“他不在这,但他有这里的门牌号,他如果不在这栋楼里,就在附近的其他公寓里。”
“叫人来,不能把他放走了……”
“先守住离开的地方,你们两个去楼顶,其他人去周围……”
“法克!”,波利张了张嘴,骂出一个无声的脏话。
这些人怎么这么聪明?
波利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要跑不掉了。
他又回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街道上的三个正在吸烟的人,从这里是走不掉了。
玛德,真不该相信这些政客!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韦德先生要灭口,他毕竟也给对方干了一些脏活,而且……作为制造了骇人听闻爆炸案的“主角”,如果被人们调查出他和韦德先生还有一些联系,毫无疑问这位上流社会的大人物,也会因此而陨落!
人,终究只能靠自己!
他走到了电话边上,提起了它,想要给戴尔局长拨一个电话。
一个活着的波利,对于迫切需要拿出自己不是废物有力证据的戴尔局长来说,价值明显高于一个死了的波利。
但,他不知道危险品管理局的电话。
也不知道电报局的电话,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
不过,人在死亡的威胁下,总是能够不断创造极限,不断突破极限!
七八分钟后,一名年轻人来到了危险品管理局的一楼大厅处,他看着柜台后的接待员,大声说道,“我知道波利在哪……”
哗的一下,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实际上危险品管理局和联邦警察那边,都悬挂了新的悬赏通知。
活着的波利,价值三万块,而死了的波利,只值一万块。
当然这并不是鼓励人们去杀死一个爆炸案的凶犯,只是为了确保当通缉犯反击时,猎人们为了自保击毙了通缉犯后依旧有悬赏可以拿。
制造了两起骇人听闻爆炸案的波利的确值这个钱,甚至可以说这点钱其实完全对应不上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但……戴尔局长只能申请到这么多的悬赏金,不过只是这么多钱,就已经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
甚至一些普通市民都在讨论波利,如果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是一下子就实现了财富自由?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悬赏刚出来,就有人知道了波利的位置,只能说钱的威力还是无穷的!
很快就有消息扩散开,说是找到波利了,整个金港城似乎都为止震动了一下。
“……查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总之,我记得你的这次援手。”
“不用客气,韦德先生,毕竟我也是金港城的一分子!”
“等开春后找个时间,我们一起挥几杆。”
“好,一定……”
韦德先生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波利这个蠢货居然在最后这一刻,知道耍小聪明了,真是个该死的家伙。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耍小聪明,也不至于让事情败坏到这一步!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波利知道自己安排了人去杀他,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肯定会吐露一些对自己非常不利的事情。
尽管每一次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够指控他遥控波利杀人,或者做了其他什么。
但对于那些规则制定者来说,证据和证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
就像是你决定奖励自己一个手工活的时候,你这么做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那些杂志上不穿衣服的女孩,仅仅是因为你想要这么做。
然后你才会去寻找一份杂志或者其他什么,最后完成了这个目标。
不是因为你先看到了杂志,然后才有这个决定。
而且这件事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被人知道那么简单,这涉及到了更多方面的政治影响和博弈。
一旦他在这场博弈中处于劣势,就有被淘汰的可能。
金港城这些年来淘汰了多少人,他已经记不清了,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
他思索再三,拨通了一个他几乎从来都不会主动去拨的号码。
“帕斯雷托,我需要你还我一个人情……”
他不想要用这个人情,但现在不用不行了。
此时的帕斯雷托先生正在洁面,他躺在一家理发店中,滚热的毛巾刚刚从他的脸上取下来,托尼理发师站在角落里,门外站着帕斯雷托先生的手下。
这里是苏木里区,他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真难得,韦德,你的电话绝对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那么你想要我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作为“本地人”,政客和这些家族,黑帮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复杂的,他们有时候是对立的,但有时候又是站在一起的。
以前韦德先生帮助过他一次,所以他欠了一个人情,一直到今天。
他很多次都提起过这件事,他不喜欢欠人人情,但韦德先生始终不提还人情的事情。
只要一天没有还清人情,他就一天不舒服,谁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要求他做什么事情。
所以即便是现在,他虽然语气轻快,但表情一点也看不出轻快的模样。
“波利可能向戴尔投降了,他知道一些糟糕的事情,我不希望这些事情被公之于众。”
“我安排了人去解决这件事,但被他躲过去了,现在戴尔可能已经找到了他,我需要你的帮助。”
帕斯雷托先生思索了一会,“你给了我一个难题,韦德。”
“你知道这件事本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我贸然的加入其中,很难说对我,对家族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我欠你一个人情!”
帕斯雷托先生沉默了一会,“记住你的承诺!”,他说着挂了电话,把门外的手下叫了过来,耳语了片刻后,重新躺回到椅子上。
然后他扭头看了一眼托尼理发师,“你还等什么?”
托尼理发师立刻开始为他重新热敷面部,并将那把祖传刮胡刀在荡刀布上来回荡着。
十来分钟后,在戴尔局长亲自的监督下,他们在一栋建筑里找到了高举双手的波利。
他被铐了起来,送到了楼下,戴尔局长脸上没有太多兴奋的表情,他仔细的打量着波利。
就是这个人,让自己两次陷入被动之中,但也就是这个人,将会成为他的垫脚石。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得感谢一下波利,因为他的愚蠢鲁莽举动,让戴尔,以及全国的危险品管理局都获得了更多的权力!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份危险的工作,如果不给他们更多的特权,他们很难展开工作。
“自从你给我打过电话,我就对你念念不忘,波利。”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颗炸了的脑袋,他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血溅了自己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