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办七十大寿的当日,前来祝贺的宾客们的马车几乎把陈府正门前的路都堵得水泄不通了。
门口接待的丫环们忙得几乎脚不离地,但还是有些忙不过来,因为今儿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来的宾客们送来的礼,都几乎要把陈家那个小库房给堆满了。
二夫人一样忙得团团转,陈云钗第一次没有管那些流言蜚语,也出来帮着跟二夫人一道接待宾客和安排宴席的事情了。
所幸这次莲心也来帮忙了,姜王妃更是直接送了四个得力的嬷嬷来,陈府就算忙,也没乱了分寸,依旧是有条不紊的接待着。
陈言袖在院子里,今儿她也是要出去的,只是要带上面纱罢了。
“小姐,少夫人来了。”
丫环从外面进来,陈言袖转头就看到了萝宁扶着丫环的手缓缓走了过来。
外面闷热未散,萝宁走这几步,额头已经是沁出了汗珠来,但她脸上白里透红很是健康,陈言袖看她没有虚弱之装,便也笑着站起了身来:“外头闷热,你怎么还亲自过来。”
“我总是躺着,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不然腰要要酸了。”萝宁笑着走进来,陈言袖让她坐在铺了垫子的榻上,才叫人去拿了温热的水来,递给她一杯,莞尔:“有才待你可还好?”
“嗯。”萝宁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夫君很好。”
“有才以前风流浪荡惯了,如今肯收心一门心思的守着你,倒也好。”陈言袖笑笑,萝宁却转头深深望着她,似乎想问什么,想了想,又把话咽了下去,道:“姑姑说,如意今天也会到,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后花园转转,我让人种了好多的花。”
陈言袖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但也感激她没有问出来。
两人又坐了会儿,就听人说胡清微来了。
“清微。”陈言袖笑起来,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广袖华服的女子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了,看她脸蛋红扑扑的不停的拿手扇着风,陈言袖忍不住笑出声来:“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胡清微看到她,眼眶一热,又忙掩饰了下去,笑着跑到她跟前,倒了杯茶,又往里头放了些碎冰,才一口把茶闷了,而后才一边喘息一边道:“外头了真热,我从府里出来又忘了喝水,刚进陈府的时候,就被一群人围着说话,口渴都不好意思说,如今刚脱身过来,你还笑话我。”
陈言袖珉唇浅笑着,刚要说外,外头便听得一阵小孩子的嬉笑声还有嬷嬷不断喊着‘哎哟喂’‘小祖宗’之类的声音。
陈言袖诧异:“外面的难道是……”
“是,我家的两个小调皮。”胡清微又是感慨又是满足的说完,才朝外喊道:“云屏,星河,还不进来!”
话落,帘子被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掀开,转眼就看到了两个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接连出现在了眼前,一个穿着红色绣花的小裙子,一个穿着红色绣竹的长衫,一样的个头,同样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小脸,走起路来都是迈着一样的步伐。
陈言袖就看着这两个小胖墩摇啊摇啊的跑,几步就跑到了胡清微跟前一把抱住了她,软糯糯的喊娘亲。
“见过你姨姨。”胡清微没告诉他们陈言袖的名字,怕小孩子不懂事出去说漏了嘴。
梳着小发髻的星河抬头看着陈言袖,立即咧开嘴笑嘻嘻的喊:“姨姨。”
梳着两圆鼓鼓圆髻的云屏也立即跟着喊了一声,亦步亦趋,甚是好玩。
萝宁在一旁去瞧着,心都化了:“姜夫人,你真是幸福,有一对这么可爱的孩子。”
“幸福……”胡清微轻轻咳了一声,还没说话,两个小鬼头就开始满屋子追着跑了。孩子的天性使然,但这两个孩子却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们天生力大无比,而且精力无穷,重要的是自小就跟他们爹一样,聪明的厉害。
陈言袖倒是不介意:“正好屋子里冷清,有他们在这儿热闹热闹也挺好的。”
“家里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吧。”胡清微紧张问她。
陈言袖笑笑,指着前头一个做摆件的插屏,笑道:“就那个还能值点钱。”
刚说完,就见星河抱着肉嘟嘟的云屏艰难的爬上了凳子,云屏站稳后又把星河拉上了凳子,两人都上去以后,还似模似样的拍拍衣裳上的灰尘,便伸出了那胖嘟嘟的手去拿拿插屏了。
胡清微看到,当即起身要拦,陈言袖却是笑着拦下她:“不妨事。”
“可是……”
“插屏再贵我也用不上,给他们当玩意儿也好,不过这插屏的底座是翡翠玉石的,他们应该搬不动……”陈言袖话未说完,就见云屏和星河一人一只手齐心合力的抓起了这大人单手拿起来都觉得沉的插屏。
胡清微要上前揍孩子,陈言袖乐得把她拦了下来:“果真是亲生的,无妨,由着他们玩吧。”
话落,云屏和星河两人又不紧不慢的将插屏放在了他们所站的凳子上,然后星河转过身趴在凳子上,撅起小屁屁便一扭一扭十分谨慎的爬了下来。
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叫萝宁和陈言袖看得目不转睛。
胡清微直叹气:“他们不知摔了他们祖父祖母多少物件儿了,但这倒好,他们祖父祖母还越摔越开心了,让他们爹知道了,又是一顿罚。”
“小孩子小时候调皮些挺好的。”陈言袖不由想起村子里的孩子,春花和二牛也是这样浑身的精力使不完。
正想着,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想起。
胡清微激动的站了起来:“是如意!”说完,她快步就走了过去,到了,却发现只是府里的丫环。
“姜夫人,少夫人,二夫人说请二位去前头呢,皇上封赏的圣旨来了。”丫环笑道。
胡清微见不是魏如意,有些失望。
陈言袖笑道:“不如你们先过去,孩子就让他们在这儿玩吧,一会儿你们再来接。”
“也好。”胡清微正愁这两个小家伙去前头要摔坏什么好东西,反正这儿言袖会功夫,要看住他们也很容易,走时胡清微还跟陈言袖道:“这两孩子平日摔摔打打惯了,皮实的很,他们要是调皮,你不必惯着。”
陈言袖看她满脸都透着母爱的样子,也笑着应下,不过打倒是不会打的。
等胡清微和萝宁出去了,胡清微便去里间拿了一套小时候她玩过的玩具来,拨浪鼓和摇铃,还有简单的能动的小风车和一些木头刻的小刀小剑。
云屏和星河都能说些简单的话了,陈言袖就把他们抱上榻,跟他们把玩具翻开了一起玩。
烈染来时,就只看到陈言袖脸上的笑容。
他敲了敲门框。
因为门帘是纱布的,所以陈言袖一回头,就看清了是他。
烈染看到她转过头时满眼的错愕,浅浅一笑:“我是来见老朋友的,老朋友要是不嫌弃,我可否进来?”
听他只说是‘老朋友’,陈言袖的心里微微轻了一下:“请进。”
烈染这才走了进来,他刚来,星河便摇摇晃晃爬着站起来伸出手要他抱。
烈染微微愣了下,还是伸出了手来,星河顺势爬上去,圈着他的脖子,悄悄道:“尿尿……”
烈染眨眨眼,陈言袖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烈染看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抱住星河便道:“行,我带你去,爷们方便的事儿,就得爷们带着是不是?”
“嗯。”星河乖巧的点了点头,只是不等烈染带着他出去找到厕所,他就先畅快了。
陈言袖正跟云屏玩着,就嗅到空气里传来一丝异味,转头,便看到烈染提着呵呵直笑却光着屁股的星河回来了,至于烈染自己,素锦的长衫已经画上了地图。
陈言袖又是一怔,烈染看了看,感慨一声:“时隔两年,我想着再一次见你,怎么也要让你看看英俊儒雅的我,没想到又叫你看笑话了。”说完,将星河放在塌上,想顺手去脱外袍,但又想到什么,顿了顿,道:“你这儿可有多余的衣裳?”
“我的衣裳你也未必穿得。”陈言袖看他坦坦荡荡的,心里也觉得松快了起来,起身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拿有才的衣服给你。”
说完,陈言袖系上面纱便出去了。
烈染看她离开,浅笑,得意的跟光着屁股玩得开心的星河道:“今儿算你是帮我,这份恩情兄弟我记下了。”
星河大眼睛眨巴眨巴,没明白他说什么,但是知道这个叔叔很好玩,拉着他就开始玩骑大马的游戏了。
现在陈府的人都在前院,所以陈言袖倒不担心有人会发现她。
她很快去陈有才的院子里拿了一套他的衣裳,便要往回去,却在转过垂花门的那条廊桥上,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敢想起的人。他穿着侍卫的衣裳,带着半张面具,憔悴了,眼神却变得更加的锐利和坚定。
姜宴同样也认出了她,虽然她系着面纱,可她的身影一出现,他就能认得出来,毕竟在无数个梦里,她都曾出现。
可即便相见了,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这样默默看着对方,直到陈言袖觉得眼眶酸涩,才终于先一步提步往前走去。
“你……还好吗?”
在陈言袖要经过姜宴身边时,姜宴终于开口,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带着些许的颤抖和小心翼翼,那份谨慎,仿佛一开口,面前的人就要化作烟尘消失了一般。
陈言袖脚步微微停住,想开口,却发现已经无话可说。
说什么好呢?
告诉他,这两年来,她总还是会想起他?还是告诉他,她永远也不会再跟他回到那金丝笼里去?
哪一句,陈言袖都不想说。
“还好。”她轻轻的回。
姜宴听到她的声音,布满血丝的眼里溢出湿润,终是一笑:“那就好。”
话落,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陈言袖明白,姜宴不可能放下万里河山只为了她,她也不可能放弃自由去为他到金丝笼里勾心斗角。
所以话落之后,便是沉默,谁也不愿意先迈开这一步。
直到烈染抱着云屏和星河找过来。
烈染知道,姜宴今天一定会出现的,所以他来,也不是为了再拆散他们,否则在一开始他就不会让陈言袖出来了,他来,只是在他们都无法做决定的时候,帮他们一把。
“两个小鬼说肚子饿了,厨房在哪儿?”
烈染远远站着,问陈言袖,仿似没看到姜宴一般。
陈言袖目光动了动,一阵清风吹来,到底是将她的沉默打散了。
“我也饿了。”陈言袖迎着风,迈出了第一步。
姜宴似乎不受控制的转过身,却只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姜宴想要追上去,走到半路,脚步又停了下来,走走停停,不肯死心,也知道自己不得不死心,他只是想,死心的晚一些。
“他还跟着。”烈染抱着两个沉甸甸的孩子,跟走在一侧明显眼含泪光的陈言袖道。
“嗯。”
陈言袖没说话,她怕她一开口,会说出令她永远后悔的话来。
烈染看出她的克制,也终于明白,自己在她心里,到底差了姜宴一筹,即便他能做到连姜宴也做不到的事。
“对了,我现在将部落交出去了,想在北燕好好游历一番,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去处?”烈染笑着问她。
陈言袖有些诧异,看了看身旁的他,笑起来:“烈染,你何必如此,我不值得……”
“值得什么?我是要去游历,又没有要跟着你。”烈染说完,还逗云屏和星河:“你们两个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游历?”
云屏巴巴的看着星河,星河嘿嘿一笑,抓着烈染笑眯眯道:“我想拉臭臭……”
烈染闻言,还不等陈言袖反过来,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云屏扔到了陈言袖怀里,便把星河提得老远的飞快跑了。
云屏咯咯笑得不行,陈言袖看着手忙脚乱的烈染,也终是笑了起来。
姜宴看到前面乱作一团却格外和谐的几人,不自觉跟上去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皇上。”
兰宇从暗处走来,看着他浑身都紧绷着的样子,有些担心。
姜宴却没有说什么,只摇摇头:“朕没事。”
“国师回来了,此刻正从侧门入府。”兰宇道。
“知道了。”姜宴最后看了眼笑着的陈言袖,暖风扬起她的青丝和她的面纱,让她美好的一如初见的模样。
想起初见时,两人差点打起来,姜宴也笑起来,终是转身而去。
天长海阔,愿你百岁无忧,平安喜乐,我独享这万里山河,孤独终老。
见到姜宴,在楼衍和魏如意的预料当中。
姜宴已经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皇帝早已褪去了当年少年稚嫩,眼底充满坚毅。
姜宴看到没什么改变的魏如意,仿佛她还是昨日那个强行要送楼衍荷包的少女,而楼衍,神色间没了那份冷漠,虽然依旧眉眼间依旧含着淡淡的清冷,气势依旧是那样的强大,可可以看得到,他的目光是柔和的。
四目相对间,没有说话,双方已是会意的浅浅笑了起来,犹如当年那三个年少时最真心的朋友。
姜宴很快上了马车,走时,看着楼衍和魏如意,笑:“在京城留多久?”
“一阵子。”楼衍回。
姜宴笑得开心:“那好,明日就入宫来,喝酒下棋吟诗钓鱼,明儿要来个痛快。”
楼衍望着他,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好。”
说完,姜宴便放下车帘,叫人驾着马车走了。
走的时候,车帘飞起,魏如意看到了他满脸笑容却满脸眼泪的模样。
“他还是没放下。”魏如意轻叹。
“一辈子也放不下了,但他能看开。”楼衍说完,看了眼扶着圆圆的大肚子满头是汗的魏如意,上前扶住她的腰,替她撑着遮阳的伞,柔声道:“我们进去吧。”
说完,一旁站着的几乎翻版楼衍的穿着白红相间的锦衣的男童立即上前站在门槛的地方,冲魏如意温柔道:“娘亲,门槛很高,要小心哦。”
“嗯。”魏如意看着儿子,笑眯眯的。
进了门,几乎不需要旁人伺候,一个楼衍,一个念念,已经服侍的很周到了。
魏如意来陈言袖院子时,陈言袖跟烈染刚回来,星河又光着屁股了,云屏则是忽闪忽闪着大眼睛跟陈言袖玩,直到进院子里看到神色淡淡举止优雅的念念,不怎么说话的她立即从陈言袖的怀里挣扎了出来,几步跑到念念跟前想抓他的衣裳,谁知念念一个闪身,人已经到了另一边去了。
云屏眨巴眨巴眼,又朝另一边追去,念念又是一个闪身,云屏又扑了个空!
念念本以为她这次要哭了,毕竟平素那些喜欢追着他的小姑娘们被他这样躲了几次后一定会哇哇大哭的。
但云屏非但没哭,还提起了裙子,铆足了劲的架势,一个饿狼捕食的朝他扑来。
念念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被她抓了个正着,这才听她忽闪着大眼睛拉着他笑嘻嘻道:“我抓到你啦,哥哥,跟我一起玩吧……”
念念朝魏如意看了眼,魏如意瞧见这龙凤胎,一眼便认出是胡清微的孩子,笑嘻嘻道:“去玩儿吧。”
“我不想玩,我想看书。”念念拒绝。
云屏没有丝毫伤心的道:“我也看书。”
“你识字吗?”念念反问,云屏一愣,摇摇头。
念念看她这模样,扭头便往屋里去,云屏不知该追上去还是不追的好,踯躅在原地委屈的抿着唇,大大的眼里蓄满了一包泪。
就在陈言袖打算安慰之时,就见念念从她屋里拿了本书出来,还皱皱眉,才道:“这里书太少没有简单的,下次我再教你,现在我念书给你听。”
陈言袖闻言,觉得自己心坎儿都是甜的。
云屏闻言,也一下子雀跃了起来,软糯糯的跟上去叫哥哥,念念只抬头看魏如意:“娘亲,我带她去念书,娘亲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吗?”
听到这话,陈言袖诧异的说不出话,到底念念是小孩,还是魏如意是小孩呢。
魏如意笑弯了眼睛,愉快的点头;“你不必管娘亲,自己玩儿去。”
“我也要玩,妹妹你怎么不跟我玩了……”星河瞧见一直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妹妹竟然不搭理自己了,闹起来,烈染一巴掌拍他屁股上:“谁让你裤子都不穿。”说完,还特意抱出来晃了晃,看得陈言袖都忍不住瞪他一眼,才接过星河去屋里找胡清微留下的备用的衣裳了。
进到屋里,楼衍跟烈染坐在外间,魏如意则跟陈言袖去了里间说话。
其实两年间,魏如意去看过陈言袖,只是没叫她发现罢了。
“姐姐往后怎么打算的?”魏如意不似萝宁她们要顾及那么多,直接就问了出来。
“还跟以前一样。”陈言袖跟她说了那个村子,说了春花和二牛,说了待她好的村民们,说起来时,眼底都是有光的。
魏如意听罢,笑起来:“姐姐觉得开心便好,陈府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心,此番我跟衍哥哥会暂时在京城住一段时间。”
“等孩子出生吗?”陈言袖笑看着她的肚子,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魏如意笑着点点头,又看着情路坎坷的她,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姐姐不必担心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都在你身边。”
说到‘永远’二字,陈言袖心底的情绪才终于宣泄而出。永远,多么美好的两个字。
“怎么还哭上了?”
二夫人的声音传来,魏如意抬头就看到了娘亲和二夫人一同而来。
陈言袖转过身来,还不及说话,二夫人就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哽咽不已:“哭什么啊傻孩子。”
话落,陈言袖却哭得更不能自己了,回来这几天,她的情绪一直压制着克制着,就怕陈家的人担心,可这会儿眼泪一旦被惹出来,怎么也停不下了。
“老太爷来了!”
外面有人传来话,转眼,便见陈老太爷在众人的簇拥下进来了,不过这些人,都是魏如意认识的人。
跟莲心携手而来的二哥魏祁章,牵着小宝越发成熟了的三姐魏轻水,哭得不能自己的胡清微夫妇,被梁娇娇小郡主挽着胳膊死死拉着的赫连吉祥,就连赵霁也来了,不过此番他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魏如意听楼衍说过,当初他在大齐忽然不见,就是去追这个姑娘去了。
“老太爷,宴席摆在长寿厅,其他宾客们都在外面就席了,大家也过去吧。”
木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楼衍看到过来行礼的莫飘,起了身来。
莫飘上前笑道:“想不到还能见到大人。”
“这几年可还好?”楼衍问他。
莫飘的下巴已经蓄上胡子,笑起来胡子都颤动着:“很好,木英是我见过最贤惠的女子。”
梁娇娇耳朵尖,听完,掐了一把赫连吉祥,赫连吉祥忙补充道:“我家夫人也一样贤惠。”
魏祁章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看了眼身旁今儿忙活了一天的莲心,温柔的朝她笑,莲心只羞涩的低下了头。
胡清微没管小姜公子,挤到魏如意身边,抽噎着拉着她:“这次你可不能说走就走了。”
“不走。”魏如意应下,替她擦去眼泪,顺带替她把了下脉,这不把还好,一把吓一跳:“姐姐也有身孕了!”
“不会吧……”胡清微想起家里两个闹翻天的家伙,喉咙都梗了一下。
“还是双胎!”魏如意一本正经的吓唬她。
胡清微已经脸色发白了,魏如意看她这般,才忙笑道:“没有我骗你的。”
胡清微赶忙松了口气:“那就好。”
“月份这么小,我还看不出怀了一个还是两个。”魏如意补充,胡清微的心又提了起来,如此几次,知道魏如意故意逗她,气得小脸通红:“等你留在京城这段日子,我定要天天来烦你!”
魏如意笑得眉眼万万,瞧见最后才来的陈有才和萝宁,看着陈有才虽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待萝宁格外的热切,却也看得出来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小心护着的那份温柔,就连没个正形的有才哥哥都沉稳了啊,时间可真是良药。
“都回来了就好。”老太爷感慨的看着一屋子的人,从未像今天这般开心过。
“外祖父……”
魏如意要上前行礼,被老太爷拦下,陈云钗也上前扶住他,笑:“既然回来了就好,饭菜都要凉了,我们先出去吧,不然饿着老太爷,就是你们的罪过了。”
楼衍从外间进来,拉着念念一起,端端正正给老太爷行了礼贺了寿。
老太爷看着他,只是笑眯眯的,当年没看错人,如今看着他,就越发的满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外走,没人知道人群里有魏如意楼衍和陈言袖这个曾经的静妃,而知道的人,都默默守住了这个秘密。
下午的烈日也躲进了云层里,等无不感慨的吃完了寿宴,陈老太爷即便困倦了,都不肯去休息,拉着满满一屋子的人坐着。
云屏跟着念念跑,星河撅着嘴拉着烈染陪他玩,烈染便也一心一席的陪他满院子的翻石头找蚂蚁去了。
魏轻水的孩子小宝如今也三四岁了,但性格内敛又害羞,瞧见满屋子的人不敢出声,更不敢出去玩。
魏轻水便带着他在角落里坐着,也不说话,只默默的听,直到念念走过来。
“我们想出去抬一个花盆,但我们两个人搬不动,你能帮我们吗?”
魏轻水讶异的看着念念,又转头朝魏如意看过去,见她正朝自己笑,魏轻水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起,其实这几年她心里一直怀着愧疚,当初那些伤人的话,她不该说出口的。
“姨姨,我能带小宝哥哥出去吗?”
念念忽然叫她。
魏轻水听她这样叫自己,知道必是魏如意教的,她仍旧还是选择原谅了自己么?
魏如意忍住酸涩,又看了眼满眼期待却满是胆怯的小宝,点了点头。
孩子们出去,屋子里的大人们说话就肆无忌惮了起来,赵霁凑到楼衍说着生孩子的事,赫连吉祥则是悄悄绕到了陈云钗身边,递给了她一个平安福:“老头让我送来的,说不论如何,要亲自交给您。”
陈云钗望着这平安福,淡笑着收下了。
赫连吉祥接着笑道:“过两个月,正好秋高气爽,老头说慈云寺后山会开成片的花,夫人有时间,不如携家人去走走。”
陈云钗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真诚的赫连吉祥,淡淡一笑:“府里的花便够看了。”
赫连吉祥望着似乎早已参透这段过往的她,也是由衷的钦佩,行了礼,便退下了。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便黑了下来。
“放烟火啦!”
木英和抱着孩子这会儿才跟阿藏赶来的知雨在外面高兴的喊出声来,魏如意喜上眉梢,还不等楼衍起身,就跟胡清微一起拉着陈言袖和莲心跑出去了,本来也想拉萝宁的,结果被陈有才一巴掌拍开了,梁娇娇也不管赫连吉祥,兴奋的蹦着出去了。
魏如意嘻嘻的笑,随后陈定陈坚也扶着陈老太爷出去了。
魏祁章朝楼衍看了眼,相视而笑,大男人们齐齐走了出去,护在一群乐得跟小孩子似的姑娘们身后。
刚好几声鸣响之后,漆黑的天空炸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将天空都映照的发光。
不远处,念念淡淡看着跑的气喘吁吁脸蛋红红的云屏,纠正道:“背错了,我方才教你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云屏委屈屈的看着他:“念念哥哥,我忘了,你再教教我嘛。”
念念看了她一眼,无奈,这才走到她跟前,将方才教她背的诗重复了一遍。
“千金难求珍宝,家和易得欢笑
人生自是有情痴,原做双飞鸟
情两难分付,是一丝烦恼
蓦然回首神仙地,还道人间好。”
热闹烟火的间隙,众人听到念念的声音,均是相视而笑。
两个月后的某天,魏如意还在跟萝宁传授养儿经验,忽然觉得某处一热,而后整个陈家便又热闹了起来。
下午,陈家传出喜讯,陈家再添外孙女一枚。
陈言袖是在看过小外甥女之后,才策马离开的,她答应过春花和二牛要回去的,而且京城这个是非地,她也不宜久留,当然,她离开是在陈定办过和铁将军的婚礼之后才走的。
她想,说不定隔年她爹还能给她添一个可爱的弟弟或妹妹。
策马三百里,秋风萧索处,陈言袖下马在路旁面馆叫了一碗阳春面。
“姑娘,一个人呢?”面馆老板开开心心的端来面条,笑着道。
陈言袖刚要应话,隔壁桌便传来一道男声:“老板,来碗阳春面!”
老板一愣,瞧着面前这面容俊美明显尾随这姑娘而来的高大男人,还悄悄问陈言袖:“姑娘,要不要替你报官?”
“报官?”烈染满头问号:“老板,我就是要碗面,又不抢你的店,你凭什么报官?”
老板吓得不行:“我我我……”
“谁欺负我爹!”
正在老板吓得不行之时,一个身形瘦高面容白皙卷着衣袖的拿着大勺的男人就冲出来了,虽然很是瘦弱,但看白皙好看的脸上却满是一副要决斗的怒气。
看到他,陈言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怎么是你!”
拿勺子的男人皱皱眉,护着他爹才望着陈言袖:“姑娘认识我?”
面馆老板见状,忙笑道:“爹没事,你先进去忙活吧。”
“但是……”
“放心吧,这位客官跟这位姑娘是认识的吧。”面馆老板算看出来了,笑着道。
陈言袖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的看了眼这瘦弱男人。
待他进去了,面馆老板才慈和的问陈言袖:“姑娘是不是认识我家福来?”
“他叫福来?”陈言袖更是不解,烈染看她这幅警惕的样子,手也摁在了腰间的刀上。
面馆老板提起来,一阵感激的笑:“我不知道他原本叫什么,这是我给他取的名字。他本是我在一次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捡的,捡来的时候,腰上有伤,不过已经被人上好药了,看起来是故意有人放在那儿的,随身放着的,还有几百两银票。不过自他醒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他有没有对血有奇怪的反应?”陈言袖问他。
老板想了想,笑着摇头:“福来很乖,又懂事,虽然什么都不会,但很聪明,我教他煮面,他很快就能煮的很好了,最近我还想着给他娶一房懂事的媳妇儿呢。”
陈言袖听罢,再看看里头不时探头出来看看的人,想了想,没再追究。
“姑娘,福来这孩子的家人……”面馆老板有些纠结,他孤寡一人,有了福来后,他才觉得像是有了个家,可若是他的家人正在找他的话,他也只能送回去。
“他没家人了,以后您就是他的家人。”陈言袖笑罢,吃了面,付了钱,没再刻意跟福来接触,牵着马就慢慢往前走了。
烈染也牵着马跟上,陈言袖瞥他:“你不是要去游历北燕?”
“是啊,现在只是正好跟姑娘顺路罢了。”烈染笑。
“随你。”陈言袖懒得再跟他多说,走了一阵,便翻身上马快速走了。
烈染不急不忙的跟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北燕能多大啊,他游历来游历去,一年总要遇见她百八十回,这也很正常,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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