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魏如意从马车上下来,刚好乌云也散了开,露出厚厚云层里藏着的太阳来。
陈言袖的病还未好全,下了马车吹了风后,又有些难受了。
魏如意扣着她的脉搏,担心道:“姐姐身子不好,一会儿可不能多吹凉风。”说完,替她将斗篷戴好了些。
陈言袖只是浅笑:“一点小病而已,我征战沙场,受的伤可比这个严重。”
可是姐姐的心伤了。
魏如意没敢说出来,怕徒增她的烦恼,只与她一道往宫里去了。昨儿太子和几位王爷入宫后,都没出来,所以她们也不必多等。
入了皇宫,立即有小太监恭谨的恭迎她们先去了养心殿给皇帝磕头祝寿。
养心殿今儿的气氛显得轻松不少,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脸上都带着喜色,一直卧病在床的皇帝也换了便服坐在龙榻上,脸上带着笑意。
瞧见陈言袖,直接笑了起来:“宴儿媳妇怎么瞧着憔悴了,可是他何处做的不妥当,惹你生气了?”
姜宴陪坐在另一侧,皇帝问这话时,他只默默的垂下了眼敛。
陈言袖看了他一眼,得体轻笑:“儿臣是因为最近染了风寒,这才憔悴了,王爷却是体贴的。”在外人面前,她自然要给足姜宴的面子。
坐在另一侧的姜棣却是笑:“是吗,可是本王听说弟妹最近都搬回陈府去住了,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没了,这难道还不是七皇弟照顾不周?”
姜宴闻言,面色略冷了些,担心看向陈言袖,可陈言袖面上却无半点尴尬伤心之色,依旧是大度得体的回话:“说来,这都是我的不好了,陈家有祖父,如今老迈身体不好,袖儿实在挂记,这才回了陈家,倒是叫殿下背负了这样的名声,实在是罪过。至于孩子,原本就是因为大夫误诊,所以一直都没有的。”陈言袖说完,又给皇帝行了礼:“都怪儿臣鲁莽,也不知道多请几个大夫瞧瞧,若是惹了父皇伤心,儿臣罪该万死。”
皇帝看着她,越发的满意,如此大度得体,才是主母风范。
“你一片孝心是好事,至于其他的,也不过是小小过失罢了,怎么还‘罪该万死’了呢?”皇帝淡淡瞥了眼挑事的姜棣,笑着说完,这才看向一边低眉顺眼仿佛想让自己化为空气的魏如意,浅笑:“静和,你怎么如此拘谨,难道是见到这么多皇子在这儿,怯场了?”
魏如意听着他故意亲昵的话,心中讽刺,面上却只乖乖道:“臣女少来皇宫,怕自己做的不周到露了马脚,叫人看出臣女这个公主是个冒牌货丢脸呢。”
这话说的逗趣,皇帝乐得笑出了声,屋子里的气氛才又重新变得轻松了起来。
没多会儿,柔嘉便领着众妃来贺寿了,皇帝这才打发了皇子公主们齐齐去御花园了。
出了养心殿,姜宴看到默默跟在他身后不出声的陈言袖,心中闷闷的。
当初他并不多喜欢这个女子,可越到后来,他就越喜欢。喜欢她的忠勇,喜欢她的独立,更喜欢她贤惠温柔,跟如意的狡黠灵气,是完全不一样的魅力。
“姐姐,你要不要跟昭王殿下说说话?”魏如意悄悄拉陈言袖。
陈言袖看了眼冷着脸往前走的姜宴,苦涩浅笑,微微摇了摇头。他既然都不想见自己,自己又何必贴上去白白惹他厌烦呢?
魏如意直叹气,两个人都是这样的性子,有了话全闷在心里,不出误会才怪。
“魏如意。”
正在魏如意发愁的时候,一道男声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扭头,就见太子正盯着她。
她眨眨眼,停下脚步想行礼,太子只淡漠道:“不必多礼。”
“是。”
“跟在本宫身边,本宫有话问你。”太子说罢,便负手往前而去。
魏如意不想跟去,她虽然已为人妇,名义上又是太子的妹妹,可到底这兄妹关系是假的,她过去了还是会被人说孤男寡女。
可她踟蹰不前,太子竟然停了下来等她。
魏如意扶额,就听他道:“怎么,不会走路了?”
魏如意心里轻叹了口气,看了眼关切的陈言袖,道:“姐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会远远看着的。”陈言袖道。
魏如意心安了些,这才提步往太子身边走去。
太子的脚步很快,魏如意走了几步,便几乎要小跑了起来,她想叫住他,却看他越走越快,干脆提起厚重的宫裙小心跟着跑了。
直跑得气喘吁吁,太子在走到御花园那片假山后的小花园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很累?”太子看她小脸红扑扑的直喘气,问道。
“不累,就是路有点儿长,我腿有点儿短。”魏如意说罢,扶着一旁的石柱子喘着气问他:“殿下到底想问什么?”
太子看她这不羁的样子,眉梢微挑,这才道:“楼衍如今如何了?”
“还死不了,但体内毒不解,也活不长。”魏如意如实告诉他,她想,太子知道衍哥哥活不长了,应该不会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吧。
太子却见她丝毫犹豫都没有就说了出来,怀疑看她:“你可知道,本宫问你这话的目的?”
“如意愚笨,不懂朝政,更不懂太子的心思,所以猜不到太子殿下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如意今儿孤身一人过来赴宴,也怕出事儿,所以今日殿下问什么,如意都会据实回答。”才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魏如意最明白这个道理,而且看太子这眼神,就算自己全部说实话,他也不一定会信。
“那本宫问你,你到底记不记得平王妃?”
“记得。”魏如意目光平静:“那日在温泉山庄,是皇上吩咐我伺候着平王妃一起去慈云寺的,并且在遇到追杀后,我跟平王妃一起躲进了一处密室里。”魏如意道。
太子面色微微紧了些:“那她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交给你什么重要的东西?”
魏如意目光微动,但衍哥哥说过,那个玉珠不能给太子。
“只说了些与殿下的过往,给了我一些她身上仅有的珠宝,其他就没了。”魏如意含糊过了那个玉珠的事。
太子不信:“仅此而已?她没有与你提到黑曜军吗?”
魏如意皱眉看他:“黑曜军是什么?”
太子望着她一脸茫然的模样,也迟疑了起来,就听魏如意继续道:“我想起来了,倒是平王妃曾说那个密室是一个故友的,中途我离开过想去找援兵,之后再回来,密室里便被翻乱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魏如意眨巴眨巴眼,认真看着他:“殿下,平王妃说您是一个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
太子自己都觉得讽刺,以前他的确是谦谦君子,可现在呢?他变成了他最不喜欢的样子,跟楼衍一样,满腹的算计,为达目的,也能不折手段。
“你回去吧。”太子终于到。
魏如意悄悄舒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却又听到他在背后道:“你救过娴儿,本宫可以不杀你,若是楼衍死了,你可以来找本宫,虽不能明媒正娶,后院却也有你的位置。。”
魏如意唇瓣浮起一抹薄凉,转身郑重看他,浅笑:“劳殿下费心了,如意已与尊上定下三生之盟,他若死了,如意也绝不苟活。”说罢,看着他变得复杂的目光,行了礼,才快步转身离去。
方才这样讽刺他,魏如意甚至都担心他会不会怒极而对付自己,但他上一秒还在追思平王妃,下一秒便能对自己说出那样隐晦的话,便一阵阵恶心。所谓谦谦君子,真也不过如是。
从太子处离开,魏如意抬眼就瞧见了小湖对岸的陈言袖,收拾了下心情,便笑着走过拱桥到了她身边。
“没事吧。”
“没事。”魏如意回头看了眼,太子已经离开,这才跟陈言袖道:“我们去玩儿吧,今儿虽然不能十分热闹,但肯定有杂耍的戏班子。”
魏如意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就往前头去了,衍哥哥说了,今儿她不论如何,也不能多管闲事,既如此,她就先让自己分分心吧。
不远处的竹林后面,灼华替对面的姜棣倒好茶,才道:“皇兄放心,一切准备妥当,今天一定会万无一失。”
姜棣朝灼华望去的方向看了眼,姗姗来迟的瑞王妃齐筝正被人扶着脸色晦暗的走了过来。仅仅是小半年的时间,当初活力四射的少女,如今只剩下死气沉沉,一双眼珠子充满了怨毒,叫人多看一眼都不不舒服。
“她是枚好棋,一定要好好利用。”
“皇兄放心,不用我吩咐,齐筝控制不住的嫉妒也早已将她的理智给烧了,如今我要做的,不过是在帮她一把的基础上,让她跟魏如意同归于尽罢了。”灼华抓着茶盏手慢慢收紧,直到茶水泼出来烫到了她的手,她才终于松开。
姜棣满意的看着她:“很好,如今离了贤妃,你办事越来越利落了。今日务必要取了柔嘉的性命,你该知道吧。”
“皇兄放心,绝不会出差错。”灼华听到‘贤妃’二字,便不自然的转过了头去,怕姜棣看到她眼底的情绪。听闻几日过去了,贤妃娘娘还没死去,兴许是好人自有好报,让她还能多活几日吧。
姜宴一直在暗处盯着姜棣和灼华,后来又看到齐筝出现时,才知道小衍所料果然不错,这兄妹二人又要用卑劣的手段害人了。
“王爷,要不要提醒一下灼华公主?”一侧的太监问道,毕竟灼华自从寄养到贤妃名下后,跟姜宴关系一直不错,姜宴也十分疼这个皇妹。
可话才问完,小太监就感觉到了姜宴身上溢出的一股杀气。
小太监会意,立即行礼:“是奴才多嘴,还请王爷宽恕。”
“罢了,今日的事你们都盯紧一些,别出了纰漏。”姜宴寒声吩咐。
小太监立即应下,等到姜宴离开了,才立即退下去办事了。
临近中午时,柔嘉贵妃才伴驾到了御花园一旁的平芳殿来,众人入座后,齐齐贺寿恭喜。
皇帝许久没像今天这么高兴了,瞧着躺下的儿子儿媳们一个个满面笑容,再看后妃们一个个也是高高兴兴,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些,柔嘉几次端来的酒他都是一饮而尽了。
大殿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魏如意只瞥见这在场的这几位皇子们各怀心思的眼神,默默垂眸,将杯中里热水轻轻抿了一口。
“如意,你看门口左边的宫女。”陈言袖忽然凑到魏如意耳边道。
魏如意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个小宫女正目光紧张的四处看着什么,看了一圈确定无人注意她后,才悄悄跟旁边的宫女说了几句便退了下去。
那宫女,是柔嘉贵妃的人。
她手心微紧,想起身,却听姜宴低声道:“别动。”
魏如意忍住没动,但姜宴说完后,没解释,只笑着继续欣赏歌舞,时不时还要跟太子和萧王来几次明刀暗枪。
大殿里,大公主小公主都乖乖的低头用膳,最受宠的灼华坐在姜棣身旁,看到魏如意蠢蠢欲动,嘴角微微扬起,垂眸喝酒。
“到底还要等多久?”齐筝坐在灼华身边,忍不住问道。
“别急。”
“你总是别急,你自然不急,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不似我,夫君没了,孩子也没了,却还要看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被人抢走,看她幸福美满!”齐筝句句话都淬着毒,也恨毒了魏如意,在她看来,国师夫人的尊荣本该是她的,如今怀了孕幸福坐在这里的也该是她,她觉得这一切的苦难,都是因为魏如意。
魏如意察觉到齐筝怨毒的目光,抬眸与她对视一眼,珉唇浅笑。
但就这个魏如意自觉非常小心温柔的笑容,都被齐筝解读为挑衅。
终于,歌舞停了下来,太子提议:“父皇,儿臣听说民间贺寿,都会玩一种游戏。”
“哦,什么游戏?”皇帝看着他,目光格外柔和些,毕竟这个儿子,是他亲手带大的,跟别的所有皇子都不一样。就算因为平王妃的事,可他觉得,如今太子之位都给他了,他应该要满足了,这个寿宴,说不定是他们父子缓和关系的契机。
太子浅笑,已经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道:“父皇可以派人在这宫里或是御花园各处藏好密信和宝藏,由这里的大家去找,找到的,便给予密信里所写的赏赐或惩罚。”
姜棣也跟着起身:“儿臣觉得这个也有意思,这样吧,儿臣刚得了一套《永乐大典》的孤本,也拿出来做宝藏吧,谁找到了,便是谁的。”
众人闻言,纷纷跃跃欲试。
皇帝看了眼姜宴,笑问:“宴儿以为如何?”
“儿臣也觉得甚好,不过儿臣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拿出来,就只能去找找父皇藏的宝物了。”姜宴笑道。
姜棣眼眸微微眯起:“本王瞧着七弟妹头上那支穿花蝴蝶的金簪便极好,不如拿它来做藏物。”
姜宴目光微动,民间也没有现拿女子贴身饰物做彩头的,四皇兄是在威胁自己么?
不等他开口,陈言袖便已经取了簪子下来,还顺道取下了手腕上两个镯子:“这些都用来做藏物吧。”她得体笑看着姜棣:“不知道四皇兄觉得如何?”
姜棣看她如此落落大方,倒显得自己落了下乘,淡淡一笑:“七弟妹大度,自然是好的。”
皇帝瞧着,没出声,在他看来,兄弟之间偶尔有口舌很正常,况且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
“爱妃,你去安排藏的东西吧。”皇帝跟一旁柔嘉笑道。
柔嘉笑着行了礼,便出去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异常来。
等她离开了,齐筝忽然跑出来到:“父皇,儿臣觉得一群人去找未免太过简单了,要不然我们都分组去找吧。”
“分组?”
“是啊,像是太子皇兄可以和萧王一组,昭王与昭王妃一组,儿臣与同是一人独来的静和公主一组。”齐筝扬着小脸笑道。
皇帝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她要打什么主意,但还是同意了,他倒要看看,这几个人要在他的寿宴上搞出什么事来。
陈言袖很不放心,想要起身帮魏如意拒绝,却被姜宴按了下来。
“王爷,如意如今怀着身孕……”
“放心。”姜宴看了眼镇定坐着的魏如意,他也担心,可计划已经定好,如今就是要让四皇兄几人以为一切尽在他们掌握,这样他的计划才会顺利。
陈言袖放在膝上的拳头紧紧握着,可慢慢的,姜宴按着她的手慢慢变成了握着她的手,他手心传来的微凉,让她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抓住了。
很快一行人便都出去了。
灼华跟一个年幼的公主一组,等带着这个小公主到了平芳殿里某个小房间后,她便让她留了下来,还吩咐道:“皇姐出去一会儿,若是迟些有人问起我有没有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说?”
小公主怯怯望着她,轻声道:“皇姐一直和我在一起。”
灼华这才放心出去了。
魏如意跟齐筝一起出来,就一直很警惕,看姜宴的样子,他似乎也有计划,所以她不能破坏他的计划,只是齐筝……
走到一个无人的湖畔时,齐筝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魏如意看着,直接道:“若是我出了事,你会如何,你心里应该也有数吧。”
“你害怕了?”齐筝讽刺的反问她。
魏如意当然害怕,齐筝这样子一点都不稳定好吗!
她看着齐筝,努力平静道:“你孩子的事,不关我的事……”
“你还敢说!”齐筝忽然大喝,就像是被揭开了疮疤一样,满脸的狰狞。
魏如意微微拧眉,她总觉得齐筝好似理智都没有了,这里是皇宫,今日更是皇帝的寿宴,若是自己出事,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没想到没等魏如意开口,齐筝便自己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魏如意,你觉得若是你出事,我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对吗?”
魏如意眉梢微挑,她还挺聪明。
齐筝冷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刀来,刀刃还泛着绿光,明显是淬着毒。
魏如意脚步略往后退了一步,齐筝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笑,抬起自己另一只手,拿着匕首直接朝着手背划了下去,鲜血冒出来,染上匕首,变成黑色,而齐筝的脸色也骤然变差,甚至身形都晃了晃,差点摔在地上。
魏如意傻眼,她这是要死给自己看?
“瑞王妃,你这是何必……”
“魏如意,你不是医术好吗?那就来救我啊,你若是不救我,我看你怎么跟皇上解释。说我自尽吗,他们会信吗?现在皇上巴不得想办法拿捏住你威胁楼衍吧,怎样,来救我啊?”齐筝说完,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扶着一旁的栏杆体力不支的瘫坐在地上,却仍旧目光凶狠的盯着一脸诧异的魏如意。
魏如意觉得齐筝,要不脑袋里全是水,要不就全是屎。
“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他们打得什么算盘,你难道看不出来?”魏如意问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玉瓶来,从地上滚到了齐筝跟前:“这里是解毒丸,你若不想死,就自己服下。想让我靠近你,让你有可乘之机么,你也该想想,我是情愿冒着牺牲孩子性命和我的性命的风险去救你,还是情愿被皇帝误会,后者我起码换的一个安全之身啊。”
说罢,魏如意转头便走了。
齐筝没想到魏如意居然走的这么利落:“魏如意,你……”没喊完,她又吐出一口毒血,眼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抓起魏如意给她的解毒丸想要打开吃下,却不等解毒药吃下去,一只手便直接从她手里夺走了瓶子。
她怔住,回头就看到了正拿着瓶子的灼华。
“你……快给我……”
“不是都计划好了吗,你用你的性命,拖魏如意下水。”灼华淡漠看着她手里的匕首和已经泛黑的手背,这毒可是她给齐筝的,见血封喉,无药可救,只是齐筝并不知道罢了,这个蠢女人。
齐筝瞪着眼睛看她,一瞬间,挣扎求饶,后悔和怒火全出现在了脸上:“救我……我不能死……”齐筝紧紧抓着她的衣裳,灼华看到她手上的血弄脏了她桃花色宫裙,眉心微拧:“你自己做的决定,现在后悔,不觉得太晚了么。”说罢,将魏如意扔下的玉瓶打开,将里面的解毒丸全部扔到了一旁的湖里,再拿出跟齐筝所中之毒一模一样的毒药倒入了魏如意的这个玉瓶。
魏如意的玉瓶全是特质的,瓶子底部都有魏府的标记。
齐筝的力气越来越少,她抬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喉咙,直到青白着脸倒在地上抽搐起来,灼华才俯身抽出她手里的匕首,同样扔在了湖里,才从衣袖里摸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从齐筝身后刺入了她的心口,看到齐筝目眦欲裂的望着她,一丝怜悯也没有:“你是蠢死的,仇人是谁都不清楚,不过也罢,如今你还算有点用。你放心,你这么恨魏如意,我一定会帮你,让她早点下地狱去见你的。”
说完,灼华这才转身而去,丝毫没发现看似离开却藏在了不远处竹子后面的魏如意。
魏如意从未想过,灼华居然真的这么狠心!
待确定灼华离开,她才快步跑到了齐筝跟前来,探了探她的脉,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救救我……”齐筝眼泪落下,她不想死的,灼华明明告诉她,用这个办法就能骗心软的魏如意,可魏如意不但没上勾,自己反倒被灼华给杀了。
她不甘心。
魏如意眉心微拧:“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匕首也刺入了你的心脏,我救不了了。”
“魏如意……”齐筝急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一瞬间,她脑海里甚至掠过了这十几年所有的记忆,直到眼前皱着眉头露出几分怜悯的魏如意:“我不跟你争了,求求你……”
魏如意轻轻叹了口气:“看在我腹内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若我能救,一定会救的。齐筝,你若是后悔,那下辈子……不要再如此争强好胜了,也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说罢,魏如意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她转身便要躲起来,手却被齐筝死死拉住了。
似乎是临死前的最后力气,魏如意以为齐筝还不死心,刚要甩开她,就见齐筝从胸口颤颤拿出了一个灰色的荷包来:“证……”齐筝话未说完,咽了气,眼角还有未落完的泪划下。
魏如意看着这荷包,听着渐近的声音,转身就跑到方才那片竹林处躲了起来。
可瞧见外头那些带刀出现的侍卫,知道今日这事绝不可能轻易翻篇过去,该怎么办?
她看了看方才齐筝给自己的荷包,将信将疑的打开了来,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叹息不已,都不知该说齐筝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不过现在不止魏如意这里出了事,柔嘉的宫里也出了事。
“娘娘,奴婢们也不知道为何刘妃娘娘会进来这里,而且还死在了这里。”宫女们跪成一片,柔嘉看着身中数刀死在自己寝宫的刘妃,看着那带血的凶器也是自己收藏的众多刀器中的一件时,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
“娘娘,现在可怎么办,若是皇上知道……”
“皇上驾到——!”
外面太监高喝一声,宫女们一个个脸都煞白了,柔嘉则是转过身,看着皇帝快步进来,平静的跪在了地上:“臣妾恭迎皇上。”
“爱妃,刘妃宫里的人说你把刘妃叫来……”皇帝话未说完,就看到了刘妃惨死的尸体和满屋子脸色惨白的宫女。
高公公看到这一幕,也骇了一下,立即把人都打发了出去。
皇帝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他不喜欢刘妃拿着宣王的事总是要挟他,可刘妃曾是皇后,是陪伴了他几十年的结发妻子。
“皇上,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查查?”高公公看着屋子里沉凝的气氛,紧张问道。
皇帝只阴沉的盯着柔嘉:“贵妃,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柔嘉没有看他,跪伏在地,轻声道:“人死在臣妾的屋子里,便是臣妾杀的。”
高公公愕然,皇帝的拳头更是死死握在了一起。
柔嘉的寝宫外,灼华看着一旁的俞贵人,神色淡淡:“想不到贵人这次也会帮忙。”
俞贵人笑了笑:“公主吩咐的事,妾身自然要帮忙。”
灼华轻睨了她一眼,瞧见不远处太监小禄子已经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侧过身去。
小禄子跑到她跟前后,低声道:“公主,瑞王妃那里的事儿妥了。”
“既如此,那你便进去禀报父皇吧。”灼华道。
“是。”小禄子忙行了礼跑进去了。
不多会儿,寝殿内便传来了暴怒的声音,原本还在外面的姜宴夫妇也很快赶了过来。
陈言袖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即便是跟姜宴二人出去,她更多的也是担心着魏如意的安危,直到匆匆赶来。
大殿内,太子负手站在皇帝身边看着跪着的柔嘉和魏如意,还有放在一旁的刘妃和齐筝的尸首,整个殿内的气氛都降到了冰点。
皇帝不住的咳嗽着,大殿外都被封锁了起来,任何消息不得传出去,姜棣手里拿着寻来的宝贝慢慢把玩,跟一旁吓得直拿帕子擦鼻子的廉王道:“宫内手段真是层出不穷,今儿所幸廉王妃没来,否则怕要吓着了。”
廉王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敷衍着:“是啊,王妃胆子很小的,我胆子也小。”
姜棣看他怂成这样,淡淡一笑不再多说。
皇帝好不容易顺过这口气,看着底下的人,脸色紧绷:“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啊,杀几个女人,就能解了心头恨了吗?”
姜棣虽然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可看着坐在一旁淡定喝茶的姜宴,又有些担心哪里出了纰漏。
灼华朝他看了眼,也有这个担忧,但她们应该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才对,不过今儿的主要目标是柔嘉,刘妃死在了她的寝殿,除非刘妃复活指认凶手不是她,否则她怎么都洗脱不了嫌疑。
皇帝看柔嘉不出声,抓起一旁的茶盏直接砸在了她身上,茶水溅满了她一身,显得狼狈极了。
柔嘉虽然早已心死,可皇帝如此的翻脸无情,还是让她心痛了一下。
她规规矩矩的再跪伏行了礼,才轻声道:“皇上可曾想过,刘妃与臣妾没有任何恩怨,为何臣妾要杀她?”
“你杀人还有理由了?”皇帝怒气冲冲。
柔嘉抬眸看他:“臣妾这么多年,从不喜欢用心机,如今也是,不过今日看到刘妃被杀,便知道臣妾是逃不过这一关了。”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人陷害了你?”皇帝问她。
柔嘉只望着他道:“上次贤妃中毒,皇上可还记得?”
皇帝皱眉,灼华也隐隐有些担心起来,虽然说迎春还没有解决,可她毕竟不知道幕后指使之人是自己。
柔嘉见皇帝不出声,便继续道:“臣妾一直在查这件事,迎春虽然说出了一个人,可臣妾一直不信,直到今早,俞贵人忽然来臣妾宫里,求臣妾保她一命,臣妾这才确定,原来给贤妃下毒的人真的是她!臣妾本打算过了今儿您的寿宴再告诉您的,可没想到,她居然又把手伸到了刘妃身上。”
才听到柔嘉说俞贵人的时候,灼华就知道不好了。
柔嘉说完,皇帝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谁敢如此猖狂,在朕的宫里做下如此恶事。”
柔嘉扭头便看向一旁的灼华和姜棣:“本妃就这样碍了你们的事吗!”
姜棣微微坐直了些:“娘娘此话何意,本王极少来后宫,若说本王坐下这等事,实在不妥吧?”
“萧王来的少,可灼华公主可是住在后宫的。”柔嘉目光如炬的盯着灼华,她以为好歹贤妃待她有养育之恩,她不至于下如此狠手,可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她!
灼华手心微颤,但她坚信迎春不可能知道是自己,只微微白着脸,上前跪下:“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知道贵妃娘娘一直不喜欢儿臣,但贤妃娘娘待儿臣十几年养育之恩,儿臣不是无心之人,怎么可能下如此狠手?”
皇帝也不信,灼华他一直喜欢,聪慧大方,懂事有礼,怎么可能对贤妃动手?更别说还动手杀刘妃了。
“证据呢?”
“臣妾愿意作证,刘妃的确是灼华公主安排人所杀,臣妾也是帮凶。”之前还跟灼华说说笑笑的俞贵人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低泣起来:“臣妾也不想看刘妃娘娘死,可臣妾位分低,膝下又无一儿半女,若是不听灼华公主的,灼华公主说她有一百种办法让臣妾生不如死。”
灼华拳头紧紧握起,分明是俞贵人自己来找她,说要帮她的!
“贵人,灼华与你无冤无仇……”
“公主,您就放过臣妾吧,好歹臣妾也是皇上的妃子啊。”俞贵人一副惊恐的模样轻呼起来。
魏如意安稳的跪在一旁看着一步一步落入陷阱的灼华,再看认真演戏的俞贵人,心下会意,难怪姜宴这段时间对俞柔依这么好,甚至愿意为了她,将言袖姐姐都赶出门,原来全是为了拉拢俞贵人这个双面间谍。
“父皇,儿臣……”
“来人,去给我查!柔嘉宫里的宫女和灼华宫里的宫女全部给朕拉出去严刑拷打!”皇帝盛怒的打断她的话,高公公不敢耽搁,立即安排人去了。
姜棣看着情势反转,拳头紧握,起身便道:“父皇,灼华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她哪里那么大的能力威胁一个贵人,还能杀了一个嫔妃?这里头,只怕有人捣鬼,想借着铲除异己的事,顺便除去一直不喜欢的灼华吧,还请父皇明察!”
柔嘉讽刺一笑:“铲除异己?本妃若要对付她,当迎春说出毒害贤妃的幕后凶手是她是,本妃便可以直接将证据呈送皇上,何必要杀刘妃多此一举?况且俞贵人一直与灼华交好,若不是灼华将她逼到了绝路,她能来投靠一直与她不对付的本妃?”
“娘娘口口声声提到迎春,不如把她带上来吧。”姜棣唇瓣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在今儿宴会开始之时,他的人就已经秘密处决迎春了。
姜宴看着姜棣,道:“不巧,本王方才寻宝之时,瞧见了一个宫女要被人推到井里,这宫女刚好说自己叫迎春,不知道是不是贵妃娘所说的证人。”话落,已经有人押了两个宫女进来,一个是姜棣的细作,一个正是迎春。
迎春额头都是血,一进来,便腿软的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了。
皇帝看到这里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的皇帝也算是白当了。
“父皇……”
“都给朕闭嘴!”皇帝猛地一拍桌子,众人齐齐噤声。
皇帝不想再提柔嘉的事,扫到跪在一旁默默揉腿的魏如意,寒声道:“静和,瑞王妃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这……”魏如意刚要开口,小太监小禄子便立即跪下道:“皇上,奴才发现瑞王妃尸首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玉瓶。奴才刚好时常出入太医院,所以认得这玉瓶里的东西乃是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而瑞王妃正是中了这种毒,背后还插着一把匕首。”说完,立即有人呈上了凶器。
匕首就很明显了,嵌着珠宝,刀刃上刻着‘赠柔嘉’三个字,这是当年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至于玉瓶,底部也有一个‘魏’字。
魏如意眨眨眼,这次灼华和姜棣准备的还真是齐备,只可惜了,出了俞贵人这么个背叛者。
皇帝扫过证据后,见又与柔嘉有关,胸膛里的愤怒已经在汹涌了。
他不耐烦的沉声道:“魏如意,就只有你跟瑞王妃出去,她却又是中毒又是被刺,这你还怎么解释?”说罢,似乎是不想把柔嘉牵扯到这件事里来,直接道:“来人,把静和先关押起来。”
陈言袖吓得立即站起身来,魏如意却端端正正的跪好,一脸认真道:“臣女的确无法解释……”
灼华心里微松,起码还能拉下一个魏如意,却又听魏如意道:“不过,瑞王妃自己有话要说。”说罢,拿出了齐筝临死前给她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