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奶奶得了放妻书,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后院去给大姑奶奶报信,脸上笑得乐开了花一样,一直畅快。后面跟着的丫鬟忙不急就上去将她扶稳了道:“老姨奶奶,您慢点,仔细身上的伤啊!”
老姨奶奶这会儿哪里顾得上伤,龇牙咧嘴的就一个劲儿往前去,走一步嘴里还忍不住哎哟一声,让丫鬟们跟着都一阵好笑。
徐氏心里担忧,早就在二门口候着呢,见老姨奶奶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张纸挥啊挥的,就知道这事情只怕成了。谢玉娇办事还没有办不成的时候,徐氏一颗心也算是落到了胸口了。
丫鬟扶着老姨奶奶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并徐氏一起进了大姑奶奶修养的厢房,老姨奶奶这才在大姑奶奶床前放着的绣墩上坐了下来,将手里的放妻书递过去道:“瞧瞧,这事儿办成了,有娇娇在,就没办不成的事儿!”
徐氏听老姨奶奶平常都是喊谢玉娇丫头片子的,如今也娇娇娇娇的喊了起来,一时间心里也高兴,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外头还顺利不?没动起手来不?”
老姨奶奶这会儿正得意,笑着道:“那还用说,也不看看这儿是谁家,有他们动手的地方吗?动口都不给他们动一下!”
徐氏听了这话,心里越就放宽了心,只瞧见大姑奶奶捧着那两份放妻书,两行热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了。
“我是做梦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离开蒋家。”大姑奶奶鼻子酸涩,眼泪一时止不住,急忙那帕子压了压,老姨奶奶便道:“你快别哭了,如今一切都好了,你只好好养身子,你这还在坐小月子呢!动不动就落泪那怎么行呢!”
正说话间,外头丫鬟从里面道:“姑娘来了。”
徐氏急忙起身相迎,见谢玉娇笑咪咪的从外面进来,额头还渗着点点的汗渍。徐氏拉着她在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下了,端着茶盏给她道:“你是想了个什么办法,才让那姓蒋的签了这放妻书的?”
谢玉娇刚从外面进来,脸颊本就是红的,听徐氏这么一问,这就更红了,徐氏要是知道她想出那样阴损的办法,只怕不愁死也要吓死了。谢玉娇这会儿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睁着一双大眼睛,往老姨奶奶那边递了个眼色。
老姨奶奶瞧着她这一脸无奈的样子,也知道方才那事情难以启齿的很,谢玉娇还是个大姑娘家呢,这种事情如何能说出口。
“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还不是那个狗东西自己觉得理亏了,所以就签了,也没费什么唇舌。”
谢玉娇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在谢家他敢狠,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徐氏又听见这打啊杀啊的,到底有些心寒,不过如今这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她也不去计较什么了,便端着笑道:“眼看都晌午了,我跟你回去一起预备午饭吧!”
这时候张妈妈从外头进来,见大家都在这边呢,只开口道:“姑娘,二管家来了!”
谢玉娇原本也是随口说的,没想到张妈妈真的把二管家给喊了,这下也倒真好有事儿交代他了,便开口道:“让他在书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谢玉娇说完,瞧见大姑奶奶还抱着那放妻书落泪呢,便开口道:“姑妈快别难过了,如今也算脱离苦海了,将来还有好些好日子过呢!”
大姑奶奶擦了擦眼泪,将放妻书叠好,对谢玉娇道:“这东西,你替我收着吧。”
谢玉娇点头接过了,只继续道:“虽说这放妻书到手了,可你那些嫁妆还在他们家,这事情还得请县太爷做主,把旧账清一清才好!”
大姑奶奶这会儿也不伤心了,有放妻书在手,越理直气壮了几分,只点头道:“一分钱也不留给蒋家才好呢!只是……又要劳烦娇娇你了。”
谢玉娇灿然一笑,脸颊上梨涡浅浅,开口道:“我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老姨奶奶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羞愧的很,坐在一旁偷偷的叹了一口气。
谢玉娇从大姑奶奶这边出门,转身就到了书房,外头刘福根正等着呢,见谢玉娇过来,只弓着身子,把背压得更低了。
谢玉娇每次跟管家门说话,都是请了他们先坐的,奈何他们谁也不敢坐,说是喜欢了站着回话,谢玉娇也就随他们了。
“蒋家的放妻书已经到手了,还要劳烦二管家,去康大人那边说一声,谢谢他这次帮忙。还有那些债务问题,我想这我们家其实也不缺那五千两银子花,这要是县衙能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那五千两银子,咱就捐了吧!”
谢玉娇私下里算了一下,大姑奶奶的嫁妆,从田地到铺子到古董,加起来都有三千两银子。况且这五千两银子原本就是粮食折的,想让蒋家还现银只怕也不容易,到时候没准还是得用粮食抵扣,五千两银子的粮食运过来,谢家也没那么大的地方放,要是康广寿能帮谢家把这事情办妥了,这区区五千两银子的粮食,确实也算不得什么。
现如今北边打的厉害,一粒米都恨不得分成两半吃,白白多那么多粮食,康广寿不动心才怪呢!
刘福根听谢玉娇这么说,也觉得是个好办法,这蒋家欠的银子,谢老爷在的时候,就从流水中给扣了出来,倒也不影响这年下的总账,只是心里还有些舍不得道:“姑娘倒是阔气,说捐就捐了。”
谢玉娇撅嘴想了想,还是定下来道:“捐了也比给蒋家强,除非康大人不要,反正要我们费这个心思去要钱,我也懒了。”
谢玉娇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个性,最近处理大姑奶奶的糟心事就觉得有些心烦,只想快些能把这事情解决了,她也好松一口气。
“那老奴就这么去办了。姑娘在家等着奴才回话吧。”
刘福根走到门口,却又被谢玉娇叫了回去道:“过几日去蒋家清点嫁妆,你让县衙派几个人过来,省得到时候又动起了手来,说不清楚。”
刘福根只连连点头,一一都记下了,这才往县衙那边去了。
这事情果然不出谢玉娇所料,康广寿听了这话,心动的可不是一点儿两点儿,刘福根又那样规矩,只把谢家和蒋家的欠条都送了上去,憨笑道:“咱大小姐说了,这要债的事情,我们家天生就不在行,可这好端端的粮食和银子,她也不想便宜了蒋家人,横竖如今朝中艰难,北面又打得厉害,干脆就捐给了朝廷,让朝廷收了这债务,也算是我们谢家尽了点心了。”
康广寿分明知道谢玉娇这一招是买个方便,又不让蒋家痛快,且有官府插手,蒋家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如今这放妻书也得了,蒋家若是来了不认帐,谢家也只有告官这一条途径,横竖都是要让官府出手的,给这么大的彩头,官府办事也会利索很多啊!
康广寿握着那一叠的欠条,脸上保持着微笑道:“好说好说,自当尽力。”
刘福根见康广寿答应的挺利索的,心里越高兴,又开口道:“过几日还要去蒋家清点大姑奶奶的嫁妆,到时候还请康大人拨两个捕快,给我们家镇镇场子才好,你也知道我们家如今实在没什么人。”
康广寿知道必定是谢玉娇怕蒋家闹事,所以想请了县衙的人帮忙,便答应道:“到时候你们只管来说一声,本官自当派几个捕快,协助你们清点嫁妆,顺便把这账务也一起清点清点。”
刘福根得了准信儿,高高兴兴的回去给谢玉娇回了话,谢玉娇见事情差不多都办妥了,自是心情愉快,晚上晚饭也多吃了几口,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一早就睡过去了。
接下去的几日下了两场雨,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谢玉娇到了古代,虽然这身子瘦弱,却还没病过,谁知这一回却没躲过,到底受了风寒,病倒了。
徐氏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每日在跟前亲自侍奉着,谢玉娇知道自己不过就是寻常感冒而已,无奈在古代连一片好药也没有,只能一碗一碗的中药灌下去,她又是一个性子急得人,这一病就越上火了起来,在床上烧得起不来身。
“母亲你回去休息吧,我睡一觉,个汗就好了。”谢玉娇看着徐氏愁容满面的样子,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
“我走了更不放心,看着你退烧了我才能放心呢!”徐氏只不肯走,坐在床沿上,伸手摸了摸谢玉娇的额头,眉宇紧锁。
谢玉娇心里无奈啊,这才闭上眼睛没两分钟,徐氏的手又上来了,这叫她如何睡着呢!
“母亲你这样,我跟睡不着了,大夫也说了,睡觉才能养身,你好歹让我睡安生些。”
徐氏心里只一味的不放心,又怕谢玉娇心烦,便开口道:“那我去外头坐着,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只管喊一声。”
谢玉娇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捂着被子阖眸睡下,张妈妈瞧着徐氏这一脸愁容的样子,只开口道:“过几日就是初一,太太不如去弘觉寺上个香吧,最近家里事情也多,正好在菩萨跟前多求一求,没准姑娘还能好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