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又一场春雨,雨水都暖了,春园里的一树桃花盛放。
宫里来的御医在廊下回三殿下的问话,都是轻声细语,随行的宫人和太医院的学徒拎着药箱,悄悄欣赏着此处的春景。
御医道“和殿下所判相同,并未伤到根本,再将养一段时日”
三殿下雪发凌乱,还有几缕掖在领口,眼下也尽是疲态,他点了点头,神情稍微松散了些,回过头望了一眼沈元夕歇息的地方。
御医鼓起勇气道,“殿下也要注意身体。”
三殿下稍感惊讶,看来,自己的疲惫都已显露在外了。
送走御医,三殿下拿着药方斟酌许久,另起了炉火小灶台,翻出世宗御赐的陈年旧扇,一边扇一边盯着药,火候斤两,丝毫不差,熬煮好端去喂沈元夕。
他在门口脱去沾湿的外衣,端着碗走到床边时,微润的发丝已烘干了。
沈元夕见他进来,皱巴着脸拉高了被褥,把自己藏在了里面。
三殿下跪在床边轻声哄。
“只这一碗了,是止痛的”
沈元夕在被团里幽幽抽泣,过了会儿,自己掀开被子,接过药一口气喝干了。
三殿下忙叫好安慰“好,马上就会好了。”
沈元夕眼眶泛红,苦出泪珠来,躺下后,神色郁郁。
三殿下扒在床边,轻声问道“是在生气,嫁我没好事吗”
沈元夕也知道不是他的错,但她还是小姑娘心性,忍不住委屈道“我都喝多少次药了就一直在喝”
前两天刚在刘玉娴那里豪气放言,不就是一个三殿下,这福气自己要得起,结果这么快就扛不住了。
自打认识了三殿下,药就没停过。从小到大,就是扎马练剑,她也没受过伤,和三殿下相识后,她伤病多少次了
她跟三殿下第一次见,又是擦伤手,又是风寒。再从头仔细数,夜里被劫走,丢了弟弟,她孤零零一人,伤了手心,被一剑捅穿,还被下了蛊。
没完没了,现在连个癸水都不来了。
不来就算了,它还疼。
三殿下虽跟她说无事,是伤未养好,所以才经血不至,但她惴惴难安。
沈元夕想,她和三殿下是不是八字不合,三殿下克她
三殿下仔细看了她许久,也不知他怎么就看出了沈元夕的担忧,忙道“并不是八字不合,我没八字,不会克你。”
“你怎么能没八字呢”沈元夕忘了抱怨,被好奇牵着走。
“这个到时候你会知道。”三殿下笑而不答,“总之,幽族人出生跟你们不大一样。”
“再不一样你们总有出生的时辰吧”沈元夕想不明白。
三殿下表情神秘莫测,看向沈元夕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沈元夕推开了他的脸,扭头避开那两只闪亮亮的红眼睛。生辰八字细究起来,也和房事有关联,想也知道三殿下的两只眼睛为什么会突然亮起来。
三殿下的手摸摸索索,又脱了一层衣,上了床,与她躺在了一处,圈住了她腰,把她放在了自己身上。
“殿下做什么”
“暖一暖,怕你着凉。”三殿下的手指微烫,一下下抚着她的小腹。
“真没事吗”沈元夕问道。
“没有,我不会瞒你。”三殿下闭上了眼,紧挨着她,原是哄她睡,没过多久,自己睡着了,他手心的温度也散了许多。
沈元夕早就发现了,三殿下并不像父亲带的那些兵将,那些兵将,隔老远就冒着热气还爱淌汗,有时从她身边过去,她都能感觉到周围热了许多。
三殿下不冷不冰,但他并不是热的,而是温凉的。
陈嫂说过,男人都是热烘烘的臭男人,但三殿下不是,三殿下不怎么出汗,也没有那么热,还总是很香。
沈元夕知道他会熏衣换香,但自己病了这几日,三殿下衣不解带的一直陪在身边,没功夫更衣染香,但沈元夕还是能嗅到一缕香气。
很难形容的一种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床上枕上甚至自己的发丝上,都残留着这种味道,就是三殿下身上的味道,一种郁郁寡欢妖妖娆娆若隐若现的幽
香。
而且,三殿下身上的味道,到了夜晚总是要更明朗些。
三殿下睡着了,沈元夕睡不着。她手指绕着他的头发玩,心里想东想西,想到最后,又是一声叹息。
没什么原因,有时候就是想叹气。
三殿下眼睛没睁,问她“还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沈元夕说,“你没睡着吗”
“睡着了。”三殿下搂住了身上的小姑娘,翻了个身,把她拉进怀里贴紧了,呼吸又绵长了。
这下,沈元夕与他面对面,无人给她捂肚子,失去重量和温度安抚的伤口又隐约不适了起来。
连一直闷疼的胸口,也再次被注意到,作起了妖。
沈元夕在他怀里拧了起来,翻来覆去都不舒坦,索性坐起身,不睡了。
三殿下带着薄淡的困意,问她“怎么了”
“我想出去”沈元夕说,“我不想白天睡。”
她知道,三殿下是要在白天睡觉的,而且他已经好几个白天没睡好了,她私心是想让三殿下好睡,而她出去透透气,走走路。
三殿下伸出手,又将她按回了怀里,锢紧了。
沈元夕又扭了起来。
“我睡不着。”
三殿下睁开眼,见她头发凌乱,眼睛泪雾迷蒙,嘴角却耷拉着,他越看越觉得喜欢,一把托住沈元夕的脖子,亲在了她额头上。
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把沈元夕吓傻了。
三殿下却忽然像开了窍,精神抖擞睁大了眼。
“对啊”他双手捧起了沈元夕的脸,手指轻轻擦过她浅色的唇。
虽不能洞房,但可以亲的
三殿下来了兴致,慢慢凑过去,碰了碰沈元夕的唇。
手里的温度攀高了,是沈元夕羞烫了脸颊。
三殿下没有说话,浅浅尝试触碰之后,再次倾来,就是攻城直入。
外面雨声更重了些,雨色遮天,正是午后,却昏暗的像一天快要结束。
雨息飘入帘中,哪里都是湿润的。
沈元夕像浸在无水的河中,被湿润包裹,一边求生,一边自溺,反复挣扎的间隙,能缓口气。
她能感受到,三殿下尽力克制的莽撞,是源于青涩,但自己的就是一塌糊涂,看多少本牡丹春都未入门。
好在时间够久,三殿下勤勉好学,慢慢琢磨出门道来,这就更要命了,沈元夕难挣脱,又忍不住也想要去霸占属于她的城池。
她好像听过了三殿下短促的轻笑,但她顾不得那么多。
她甚至气愤又委屈的想,自己又是受伤又是生病,倒霉到这种地步,现在拿回些应得的补偿,又如何
又无其他人在,三殿下还能告她大不敬之罪吗
漫长的挣扎交换,沈元夕忽然听到三殿下闷哼了一声,他这声还有些愉悦。
异样的感觉,从身体里流淌走了。
沈元夕推开他,愣了会儿。
三殿下掀开被子,一副发现天大喜事的表情,高兴道“有了”
有什么了
沈元夕慢慢摸去,啊的一声,不敢动了。
她癸水来了。
怪不得她觉得胸闷缓解了不少,但这也太丢人了。
沈元夕鼻尖泛红,更红润的嘴唇一撇,要哭出来。
“早知道,不用喝那碗苦药了。”三殿下道。
沈元夕想哭,但她看见三殿下翻滚着血欲与兴奋的红色眼睛,不敢哭了。
她要省省力气。
以及
好奇再次占了上风,沈元夕问不出口,她坐起身,拉过床边的桌,提笔写了一行字,不敢看三殿下,把这张纸递了过去。
三殿下见了,捧着这张纸,笑眯眯回答她“会啊,都是血,当然会想喝掉。”
沈元夕龇牙咧嘴,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难以想象。
但没办法,夫婿就是个饮血的幽族人,沈元夕结结巴巴关怀道“那殿下要喝吗”
“不要。”三殿下答。
沈元夕舒了口气,她难以接受三殿下饮这样的血。
“要是舔去这样的血”三殿下说,“我会
忍不住的。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伤未好,还需禁房事。”
他说得坦荡,沈元夕却听不得,一声怪叫,捂着脸跌回床上。
三殿下给她掖被角,掖完又忍不住掀开看了眼,牙尖都冒出来了,双眼仍然血亮如灯。
“血气通畅,真是个好现象。”三殿下道。
沈元夕微微弓起了身。
“是不舒服吗”三殿下问道。
癸水问题颇多,不来它憋着疼,来了它也不消停。
沈元夕不想说话,三殿下的手贴了上来,这次与以往不同,不再是隔层衣衫。手心的温度,熨烫在她最难受的地方。
沈元夕闭上了眼,逼自己不要想得太多,早早专心清空杂念,睡觉养神。
月亮升起后,夜空中,红衣一闪,还未飞落在王府院中,肩上小灰团出言阻止。
“有阵,走门”
宴兰公主啧了一声,足尖一点,轻轻落下,顺手拿起几本石狮子上的拜帖,一边看,一边敲三王府的门。
前院的管事来开门,问什么来历。
床上的三殿下睁开了眼,他轻轻放开沈元夕,披上衣服,飘到了湖心岛。
宴兰公主早已进了门,正在秋景园抛石子打水花。
三殿下“你在我家里放了什么东西”
宴兰公主一眨眼,拍了拍手站起身。
“哟,不错啊。”她说,“放的你爹。”
“那这是谁”三殿下看向她肩头的小灰团,皱起了眉。
片刻之后,他看出来了。
“你的魂碎了”
小灰团用跟宴兰公主一模一样的口吻回答“哟,不错啊,有长进,这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