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回到逐锦阁时,天差不多已经黑了,小福儿早早在门口等着,等见到楚姒影子了,便拔腿跑了过去,将暖手炉子塞在了她怀里。
“小姐,晚上我娘给您炖了”
小福儿叽叽喳喳的数着晚上的菜,楚姒听得热闹,便也不打断她,走了好一段小福儿才往楚姒身后看了看:“咦,春枝姐姐没跟您出去?”
“怎么了?”楚姒一边问着,一边踏过了门槛,上了左手边的游廊。
小福儿摇头:“没事,只是今儿一天不见春枝姐姐,还以为她跟您出去了,没成想咱们四个丫头,您竟一个也没带。”
“一天没见?”楚姒也觉得有些奇怪,前头绿檀便跑来了,朝楚姒眨眨眼睛。
楚姒微微颔首:“小福儿,你先去把饭菜都上桌,我一会儿就来。”
小福儿知她有事跟绿檀交代,便行了礼离开了。
绿檀过来,楚姒让身后跟着丫鬟婆子们都各自散去,这才问道:“绿芽出府了?”
“嗯,我盯了一整天,刚才天一黑,她就借口回了房间去,如今正悄悄往后院角门而去。”绿檀道,眼中难掩兴奋。
“外面都准备好了?”楚姒问道。
绿檀颔首:“一切准备就绪。”
楚姒莞尔:“好!”
绿芽这会儿已经到了角门,见四下无人,这才悄悄走了出去,仔细的关好了后门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姐,奴婢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说罢,毅然转头离去,不过她才走没两步,就觉得后颈一疼,来不及看清身后的人。便软了身子往后倒去。
林傅看着面前身形比自己瘦弱了大概两圈的绿芽,比了比她身上的衣服,脸色更冷了。
楚姒不急,慢慢吃过晚饭,便推说乏了,把丫环们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绿檀。
房间里,林清愚早就在等着了,看到楚姒手腕上的娘亲给她的镯子,便知道娘亲也是认同这个儿媳妇的,眼睛不由弯了起来:“准备好了吗?”
“嗯。”楚姒颔首,今日过去,她一定要砍断这只伸出来的手不可!
普通的马车快速的往前跑着,车轱辘的声音到了安静的地方才变得尤为突兀,此时本该关闭的北城门现在还是开着的,马车一路往北出了城,又在城外跑了大概十多里,才终于停下来。
“终于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有些不耐烦,抬眼看着面前破旧的小马车,冷笑一声:“堂堂楚府大小姐,竟是坐的这样的马车,看来还真是不受宠。”
“你怎知是我?”马车里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却并有下马车。
“我们夫人设好的局,自然是请你来,不然你的一个小丫头,还犯不着我们夫人动这么大阵仗。”那妇人笑着靠近,手里已经是提着长剑,周围也有一群黑衣人冒了出来。
感受到周围的杀气,马车里的人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那你们夫人呢,既然是她想见我,自然是有话跟我说,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那清冷的女声道。
妇人笑了笑:“自然可以带你去见我们夫人,但是,只能你一个人去,你身边跟着的这位丫环,不可以一起去。”
“绿檀不过是个会三脚猫功夫的丫头罢了,你们难道会怕她?”车里的女声道。
那妇人皱眉,女声又道:“若是你们不肯,那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吧。”
妇人盯着这马车看了半晌,里面的两道气息,一道强一道弱,不过强的那道也没强到那儿去。
“下车,跟我们走。”
“好。”
说话间,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一个身穿白色衣衫,头上带着同色纬纱帽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身后同样跟了个穿绿色衣裳的女子,只不过她看起来身材有些高大,不过面上涂着厚重的脂粉,模样瞧着还算俊俏,只是这衣裳有些不合身,吊起一大截,还有这粗壮的脚踝和大脚
“楚小姐的丫环竟比我的杀手还高大些。”那妇人不忘嘲讽一般,女子笑了笑,提步跟了上去。
几人往旁边的密林里面走,穿过密林,则到了河边。
妇人上了等在河边的船,看着二人:“走吧。”
“夫人在对岸?”女子问道。
妇人冷冷勾起嘴角:“夫人可以在任何地方。”
二人不再多问,跟着上了船,只不过女子手中攥着的夜光粉却悄悄收了起来,没有再撒。
这条河很宽,过了河,再穿过河边的密林,便可见到空地上建造的茅草屋。
一共也就三间茅草屋,皆是灯火通明,用麻石铺成的汀步一直延伸到最大的茅屋门口,茅屋门口摆满了鲜花,阵阵花香袭来,浓烈的味道竟不似寻常的花香。屋里的主人似乎正在弹着古琴,琴声缓缓,似低诉一般。
二人不由皱眉,提步跟着妇人往前而去,到了门口时却停下了。
“夫人,人带来了。”
“楚大小姐来了?”里面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二人听到这声音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暗中的人,是淮阳公主”
话音未落,里面的琴声便猛然停住,接着,那温和的声音便变得冷漠异常:“她不是楚姒,杀了。”
“是!”外面的人立刻如临大敌,将二人包围在中间,那白衣女子这才冷哼一声:“楚小姐身份尊贵,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不过淮阳公主想问楚小姐的问题,我们一样也可以回答,不如现在就问吧?”
“是吗?看不出来楚姒竟还培养了你们这等高手。”珍娘的声音缓缓,似乎平静了下来:“只可惜,我并不想问她什么,我只是要杀她而已。”
“淮阳公主能以愧疚挟持住皇帝,却挟持不住其他人,想杀楚小姐,淮阳公主觉得王爷会同意么。”素素淡淡笑着。
珍娘抚着琴的手微微一紧:“你们是赵训炎的人?”
“除了王爷,谁还知道您的真实身份,谁又知道您今日的计划呢?”素素继续道。
珍娘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是谁的人我不管。但你说这番话我就敢肯定,你们不是赵训炎的人。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夫人,是留活口还是”
“杀了,要保他们的人,马上就到了”珍娘平静道,若真是楚姒下的套,以她的聪明,她约莫已经准备好过来动手了。
外面的人领了命,立刻就动起手来,素素身上有伤,但以她的功夫,对付这些人不在话下,不过她才动,体内的经脉就好似堵塞了一般:“怎么会”
“那花香有毒!”她旁边的人突然开口,惊得要动手的杀手们都愣了一下,这模样俊俏的姑娘嘴里,蹦出来的怎么是男子的声音。
林傅见他们愣住,抽出腰中的剑:“就是不用内力,我也能杀了这帮小贼!”说罢,便提剑迎上。
此时的城中,一辆马车飞快的往京兆尹府跑去,绿檀觉得奇怪:“小姐,咱们去衙门干嘛?”
楚姒莞尔,看了看林清愚:“你没告诉绿檀?”
林清愚笑了笑:“就是不说才刺激嘛,全都告诉这丫头了,咱们哪里还有挖坑的趣味。”
楚姒哑然,不多时马车就到了京兆尹府,楚姒跟绿檀直接下了马车。
韩敏听说楚姒过来,亲自出来见了。
“楚小姐,深夜来访,可是有急事?”韩敏对楚姒印象不错,虽然不喜欢楚家人,但唯独楚姒让他觉得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楚姒满面为难:“韩大人,我本不该来麻烦您,但失踪的丫头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如同姐妹一般”
“有人失踪?”韩敏皱眉。
绿檀算是明白过来了,忙点头:“对,是小姐的贴身丫头,之前有个江湖骗子,说什么小姐有难,一定要她今晚子时之前赶到城外,献出自己的血,才能为小姐化解血光之灾,之前我们劝了好久,她点头说好,可今晚却不见了人影,我们担心”
“什么,还有这等事!”韩敏皱眉:“如此造谣生事者,就是抓起来凌迟也不为过。但是晚上城门已关”
“我们方才路过北城门,见城门还开着。”楚姒急切道:“只不过我这次是偷偷出来的,没敢告诉父亲,身边也没带人,所以只能来求韩大人了。”
见楚姒这般信任自己,韩敏又本就是京兆尹,担着保卫京城安宁的责任,此时更加义不容辞:“楚小姐莫急,我现在就带人出城!”说完,又叮嘱道:“楚小姐先回去吧,等我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楚姒颔首:“那就多谢韩大人了!”说罢,这才带着绿檀上了马车。
绿檀都为自己胡说八道的能力感到惊讶,上了马车才笑道:“小姐,奴婢方才表现还可以吧。”
楚姒莞尔:“接下来,我们去找八皇子”
“八皇子?”绿檀不解,楚姒却朝林清愚挑了挑眉:“你确定你不知道城外的人是谁?”
林清愚摇摇头:“不知道。”
楚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问,让马车往八皇子府而去,而赶着马车的车夫也机智的把挂在车沿相府的标志木牌取了下来,换上了侯府的。
赵煊逸正在准备明日的册封典礼,便听到外人来报,说林世子来了,想了想,还是让他进来了。
赵煊逸坐在书房中,看着半夜突然过来的林清愚,眼睛微微眯起:“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林清愚笑着坐在一旁:“臣过来,是想告诉你,韩大人在城外有危险。”
“韩大人,哪个韩大人?”赵煊逸不解:“而且他有危险,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系,京兆尹韩大人难道不是八爷一直想拉入阵营的么,有他帮助八皇子,任谁想栽赃陷害八爷,都要在思量一番了。”林清愚悠悠道。
赵煊逸觉得有道理,可他根本不相信林清愚这番来只是为了这一个目的:“你是怎么知道韩大人有危险的?”
林清愚突然看着赵煊逸桌上用宣纸压住的一幅画,隐约可见那宣纸下只一个窈窕少女,模样似乎还跟楚姒有点儿像
林清愚的眸子弯了起来,像是盯着猎物的狐狸:“因为是我唆使韩大人去触雷的,八爷现在去,既可以救韩大人一命,又能得一个大功劳,而我呢,刚好报了一点点小仇。”
赵煊逸见他这般说,眉心微微蹙起:“我凭什么信你?”
“八爷已经在思考怎么去了。就不用问这样的问题了吧。对了,走的时候可以叫上今儿来您府上赏月的冯御史,就说城外月亮更圆,荒郊野外看月亮,不是也有一种大漠看落日的恣意吗?”林清愚说完,便自顾自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赵煊逸的侍卫冷刀沉下脸:“这林世子太不像话了!”句句讽刺不说,分明是他要爷替他办事,竟然还这般吊儿郎当的态度。
赵煊逸反而神情松懈了些:“他最近得了父皇青眼,轻狂些是正常的。”若是一直隐忍不发,这样才更可怕,像林清愚这样浮于表面的,倒更容易掌握些。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真的如他所言,去荒郊野外看月亮?”冷刀一脸不可思议。
赵煊逸冷冷睨了他一眼:“去请冯御史。”
冷刀见他真的打算去,只得憋住了气,心里却在默念着,最好那所谓的韩大人要出事,否则,下次他就别想这么轻易离开了!
等林清愚懒懒坐在马车上,绿檀才松了口气:“这下咱们可以去看热闹了吧。”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一点也沉不住气。”林清愚淡淡笑道。
绿檀不解,看着楚姒,楚姒却也如林清愚一般,双手抱胸,慵懒倚靠在马车上:“不急。”
车马在城里继续跑着,到了逍遥王府门前停下。
门口的小厮看着停下的马车,马车上并无府门标志,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上前问话:“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马车内传出一道低哑的男声:“跟你们主子说,夫人有危险,在城外,让他想办法赶紧来救。”
马车里的声音落下,便快速离开了,急急北城门而去。
那小厮有些莫名其妙,院内的人听到有动静,忙出来问道:“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那小厮把方才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那人一怔:“你确定没听错。他说夫人有危险?”
“嗯。”小厮肯定的点头:“马车还朝北城门去了。”
“北城门”那人一琢磨,北城门是主子下令,要迟些关闭的,说是有客人要从北城门来,难道
那人想了想,还是去将这件事回禀了赵训炎。
几人出了城门,绿檀兴奋的眼睛都要冒光了:“这下咱们可以去看热闹了吧。”
楚姒看着等不急的她,微微眨眼:“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绿檀惊呼,把韩大人、八皇子、逍遥王可都搅进来了,到时候那还不得是一锅粥,怎么还不到时候呢。
马车在城门外的转角处等了一会儿,不多时便见外面响起一道娇媚的声音:“楚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好!”楚姒这才亮了眼睛。
几人下了马车,换媚娘坐上马车往城外跑去,赵训炎派来打探的人看见马车出现后,便回去禀报了,这时候,鱼儿已经一条接着一条上钩了。
韩大人此时已经带着十来个差役出了城,往前寻了一段便看到之前素素他们丢弃在路边的马车。可地上隐隐发亮的些许荧光粉。
“大人,是往密林里去了!”有差役来报。
韩敏面色微沉,扯了扯缰绳:“下马,往密林去!”
韩敏带着人一直寻到河边,雪上的脚印和荧光粉都是在此处停下的。
“看来,可能是某种邪恶宗教下的手,他们最喜欢拿活人做祭品了!”一旁的师爷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分析道。
“有可能。”韩敏点头:“明日就是八爷册封典礼,这群人说不定想做什么邪恶的诅咒,我们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抓住人!”韩敏看了看河对面,坡地上全是密林,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你去找船,你去回府衙再叫些人来,并通知护城将军!”韩敏即刻吩咐道。
“是!”
两个差役领命而去,此时的茅草屋前,林傅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之前那妇人看着地上十几个杀手,冷笑起来:“你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若是现在投降,说不定我们夫人可以重用你!”
“你们夫人这样的,我还瞧不上。”林傅冷冷说着,看着那妇人和剩下的三个杀手:“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以为能杀得了我么!”
素素面色严肃:“我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但是没察觉到人的气息”
林傅皱眉:“难道是”
“真聪明,这么见多识广,你们的主子不是楚姒吧。”屋内传来声音,紧接着传来的,便是她手下弹奏出来的诡异的琴声。她琴声骤起,密林中便走出了一大批一身黑衣的精壮男子,他们目光呆滞,黑衣蒙面,只露出半截苍白的脸。
“死士!”素素微微咬牙:“就是我家主人,都不敢跟你们比狠!”素素语气带着讽刺,制做死士是一件极艰难,对死士本体来说也是十分痛苦的事情,那痛苦根本不亚于将人凌迟,剜人骨肉。
门口的妇人冷冷一笑:“等你们将死的时候,我也会把你们做成勇猛的死士!”说罢,她直接割破自己的手腕,猛地挤出鲜血,那些死士一闻到这鲜血的味道,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举起手里的刀便扑杀了过来。
死士之所以称之为死士,就是他们已经是半死之人,根本察觉不到疼痛,能让他们停止战斗的唯一办法,就是砍掉他们的脑袋!
林傅咬牙,提剑而上,可素素已经是体力不支,才刺中前面的人,背后便被人狠狠用剑贯穿的身体。
林傅皱眉,上前将她背后之人削掉脑袋,素素微微咬唇,直接将剑生生拔了出来。
“你没事吧?”林傅接住她,今天过来,知道这里都是高手,并不敢暗中带人,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素素摇头:“无妨,小伤,再抗一会儿主子就来了。”说罢,又提起剑开始对付面前杀过来的人了。
韩大人赶到的时候,简直惊呆了,看着面前厮杀成一片的人,在看看被围在中间分明穿着丞相府丫环衣裳的魁梧女子,满是疑惑。
“大人,咱们怎么办?”旁边的差役问道,不等韩敏回答,他们已经被人发现了。
“夫人,怎么办?”那妇人问道。
珍娘嘴角淡淡勾起:“他们竟还留了这一手,不过也是于事无补,他们以为官府的人我就不敢杀么。”
“那夫人的意思是?”
“杀了。”
妇人得了令,看了眼身边的三两个杀手,杀手会意,直接冲着韩敏几人而去。
他带的差役算是功夫还行的,但是面对是杀人无数的杀手,不过几招便成了刀下亡魂。
“大胆。连官府的人也敢杀,你们到底是何人!”韩敏大声呵斥,林傅瞥了眼韩敏,才要开口,素素便先道:“韩大人,这里有人蓄养死士。”
韩敏惊讶,在京城外蓄养死士,那可是死罪!
琴声越来越急,那些死士们的动作也越来越急,赵煊逸才出城门,便察觉了不对劲。
“你可曾听到琴声?”
“琴声?”一起出来的冯御史摇摇头,对于他突然起意出来看月亮,也是一脸懵逼不甚理解。
赵煊逸皱皱眉,不等继续再听,就听到身后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看到有京兆尹府的衙役们跑着出来了,而身后还有护城的一队士兵。
几人见到是赵煊逸,忙起身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赵煊逸如今虽还未行册封之礼,但皇帝已经下了圣旨。识相的自然都称呼一声太子。
赵煊逸微微抬手,勒住有些躁动的马儿,看着几人:“怎么了,大半夜怎么带这么多人出来?”
“我们大人查到有邪教在外进行杀人祭祀的仪式,所以特命小的们叫人过去捉拿。”那衙役回答道。
“邪教、仪式,莫不是他们是打算针对明日太子的册封典礼进行的巫蛊之术?”冯御史被自己的猜想惊得不行,忙颤颤微微从马车上下来,朝赵煊逸拱手:“爷,现在您先回府吧,下官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煊逸皱眉:“既然我都出来了,自然没有回去的道理。”看了看这群人,道:“前面引路。”
“是!”衙役忙上前,赵煊逸也下了马。
冯御史急的不行,看着赵煊逸快步离开,自己又跟不上,只得又上了马车:“快,快进城,去杨将军府上!”
“去杨将军府上作甚?”小厮不解,冯大人连连叹了口气:“杨老将军作战无数。一些邪教之徒应该能拿下。我也不是信不过这些护城的官兵和衙役们,只不过八爷如今身份尊贵,自然是以防万一的好!”
说罢,马车便匆匆往城里而去。
赵训炎此刻还在逍遥王府等着,他自然不信珍娘这么容易就出了事,她身边跟着的,可都是皇帝派出的顶尖的高手,而且就算出事,应该也会派遣熟悉的人过来,而不是扔下一句话就走了,虽然那人的确往城外去了。
正在赵训炎冷静等着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杨老将军亲自带着杨府留守的护卫往城外赶去了。
“王爷,会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属下听说,好像八皇子也去了城外”
“什么!”赵训炎猛地站起来,怎么好像京城的人一下子都搅和到城外去了:“备马,本王要出城!”
“可是王爷,若那处被发现了。您去了反而不好。”下面的人劝道,赵训炎神色一寒,众人皆是颤了颤,忙后退了两步,赵训炎这才冷哼一声提步而去。
皇帝之所以一直没杀自己,就是因为珍娘的力保,若是珍娘死了,皇帝会第一时间杀了自己!
赵煊逸看到面前的场景时,很是惊讶,这里超出他的预料。
“您怎么来了!”韩敏身边的衙役只剩下两个在护着他准备先逃出去了,正好看到带着人过来的赵煊逸。
赵煊逸黑着脸:“恰好看到你的人,说有邪教作祟,如今看来,怕不是邪教这么简单。”
韩敏点头,满脸沉重:“这些人都是死士!”韩敏是个有良心的官,他办案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死士意味着什么。
“还不都给我拿下!”赵煊逸大喝,那护城的士兵和衙役们都一拥而上。
妇人看到赵煊逸,慌了神。转头进了里间:“夫人,是赵煊逸。”
珍娘这才察觉不对劲,这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来,似乎有非要吞下这里的意思。
“夫人,怎么办?咱们先撤?”那妇人道。
“现在撤了,等于把这些死士留给了他们!”珍娘满面杀气,弹着琴的手指动作越发快了起来,那些死士们也越来越狠。
林傅见赵煊逸过来,这才带着素素躲在了一边,朝赵煊逸大喊:“八爷,抓住屋子里弹琴的人!”林清愚吩咐过,暂时不能透露珍娘的身份,若是珍娘的真的发起狠来去逼迫皇帝,最后的结果怕不会太好。
赵煊逸看着远远的那穿着绿裙子的人发出男人低哑的嗓音,嫌恶的皱起眉头,却还是命人去攻击那亮着灯的茅草屋,只不过琴声一变,死士们便都开始堵在门口,不让人靠近。
杨老将军沿路赶到的时候。赵煊逸也已经亲自加入了打斗,韩敏的眼珠子又瞪大了些:“杨老将军,您怎么”
“老臣来保护太子殿下!”说罢,带着人也杀了过去。杨老将军骁勇善战,手下的护卫更是一个个作战经验丰富,不多时,这一批死士便已见败势。
赵煊逸停下手中的刀剑,望着那里间:“你现在出来,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珍娘只是冷哼一声,赵煊逸便听到一道诡异的琴声响起,这间茅屋旁的两间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踢开,而从里面涌出来的,则是大量的死士。
赵煊逸见此,只觉得此行不虚:“你们是谁的人,蓄养这些死士,是为了造反吧!”
韩敏饶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如今也面色微白,说好的只是出来找个丫环呢,怎么就阴差阳错还发现了这些鬼东西
韩大人心如死灰。杨老将军却越发的斗志昂扬:“好久不曾见过这么多来找死的,今儿就让你们见见什么是百战百胜的老将军!”老将军大喝一声,士兵们顿时气势勃发,如同上了战场,就连赵煊逸都觉得欣赏,此等猛将,若是收入麾下,无异于如虎添翼!
这里成了血腥的屠宰场,临近北城门的一处茶楼二楼,靠近街上的雅间里,几人正品着酒,看着已经沉寂的街上跑过一匹马和一队侍卫,面色各异。
楚姒略有些沉重,此番以小博大,她最担心的就是韩大人和杨老将军的安危,林清愚则是云淡风轻:“放心吧,廉颇老矣,尚能一战,至于韩大人。八皇子不会让他死的。”
绿檀惊得这一晚上就没合拢过嘴:“小姐,林世子,你们两是怎么想出这法子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现在算是对这句话理解透彻了。”
“全靠她!”
“全靠他!”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眼,都只是莞尔一笑,绿檀则是摸摸噗噗跳的小心脏:“还好奴婢没得罪二位主子,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怕都不知道。”寻常一个林世子或是一个小姐,她就觉得够聪明的了,如今两人一起给人挖坑,这一埋就埋了一群人啊!
“放心放心,你要是敢得罪主子,我会让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林清愚笑道。
绿檀看到林清愚眸中查探的眼神,哈哈笑了起来,忙道:“那奴婢以后办事儿可得再小心些,定不让你们抓着把柄。”
楚姒无心听二人说笑,只是沉沉看着窗外。
天色愈发暗了,等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开始慢慢变亮。天亮以后,这件事应该会有个结果吧。
赵训炎快速赶到河对岸,听到传来的刀剑相撞的声音便知道,这处地方算是完了。
“王爷,怎么办?”侍从问道。
“船呢?”
“准备好了。”
赵训炎深深叹了口气:“带人过去,帮八皇子清缴叛匪,一个活口也不许留!”
“是!”那人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点了头,招呼了人直接坐船过了河。
赵训炎危险的的看着这清冷夜色,他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捣鬼,逼得他如今不得不亲手毁掉自己辛苦培养的数千死士!
韩敏见到赵训炎的时候,已经无力惊讶了,不过好在赵训炎也带了人过来,等到天边出现鱼肚白时,这里已经快解决了。
赵训炎的人想要冲进屋子里,却被赵煊逸拦住。
赵煊逸看了眼一直在抢着下手的赵训炎:“小皇叔,这里面的人还是留个活口吧,最起码我要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赵训炎沉沉看着他:“自然听太子爷的,不过今日是册封大典,时辰已经不早了,太子爷可不要误了时辰。”
赵煊逸冷冷盯着他半晌,这才转过头看着那茅草屋。
此时的琴声已经变得柔和,正当赵煊逸准备等琴声停下以后再进去拿人时,一把大火已经迅速吞没了整间茅草屋。
“坏了,快进去救人!”
等赵煊逸的人冲进去时,只看到一个心口插了把匕首没了气息的妇人。
“难道弹琴之人是她?”杨老将军皱眉,韩敏察觉到不对劲:“看看她的手指头就知道了。”说罢,弯腰去翻她的衣袖,可她的两只手却已经被砍断了。
“这”韩敏看赵煊逸,赵煊逸面色微凝:“她不是弹琴之人,另一人只怕已经逃之夭夭。”
“对了”韩敏忽然想起楚府的丫环,可再抬眼去看,先前那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此时的林傅正扶着素素乘了船过来,林清愚已经在等着了。
见素素受伤,林清愚迅速上前,点了她的穴位,再替二人把了脉:“中毒了。”
“主子”素素看着眼前之人,只觉得为了他死,也甘愿了。
“我让媚娘带你们回去”林清愚说罢,准备转身去叫媚娘,衣角却被素素拉住:“主子,素素不知道还活不活的得了,想跟主子说句话”
“你会活下去的!”林清愚语气笃定,面色微沉,远远的,绿檀看到这般的林清愚,竟觉得有些恐惧。
素素牵起嘴角:“素素不怕死,只要主子能记住素素就好。”
林清愚微微皱眉,转身,直接点了她的睡穴,素素不舍的看了一眼林清愚,嘴角的笑意倒越发大了,这才沉沉倒在了林傅怀里。
林傅也面色沉了沉:“主子,您已经坑我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事关终身大事”
“又没有哪家闺女喜欢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我不同,姒儿在看着。”林清愚睨了一眼林傅。起身便离开了。
林傅望着楚姒身边那抹正东张西望的身影,神色沉了沉。
“他们怎么样?”楚姒问道。
“受了伤中了毒,不过他们以前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不会出事。”林清愚淡淡道。
楚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山上情况怎么样?”
“没事,老将军受了轻伤,韩大人的伤稍微重些,但也无生命之忧,不过其他人如你我料想的一样,没有活口。”林清愚说完,媚娘已经让林傅抱着素素上了马车,往城里去了。
待林傅走了,林清愚才把目光落在绿檀身上:“绿檀丫头,林傅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也配得上你,模样虽不及我,但也不差,如今你也看到了,阳刚之气十足,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绿檀眯起眼睛把脖子往后拉得老长:“我还小”
“哎,既然这样,我就再劝劝林傅,让他去看看别的姑娘。”说罢也不理绿檀,瞧着楚姒:“时辰不早了,今儿怕你二妹妹还会来找你呢。”
“逍遥王府那边”
“你放心,后院失火,逍遥王今日一定十分难忘。”林清愚嘴角扬起。
楚姒颔首,便跟皱着眉头认真琢磨的绿檀一道回去了。
绿芽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楚姒正坐在她房里。
难道昨晚打晕她的人是小姐?
绿芽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床上下来直接就跪在了楚姒跟前:“小姐”
绿檀想去拉,却被楚姒拦住:“绿檀,你先去外面守着。”
“好。”绿檀颔首,转头便走了出去,楚姒这才看着绿芽:“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不跟我说?”
绿芽眼眶微红:“奴婢不想小姐担心。”
“可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出事了,我便不止是担心,而是”楚姒喉头微噎。深深吸了口气:“罢了,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细节也不要漏,都说清楚。”
绿芽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也不再掩饰:“那日奴婢出门,竟碰上了当初水月庵的师太,她说要揭发小姐杀了妙贤师太的事儿,奴婢担心,所以”
“所以你就由着她摆布?”楚姒有些生气,但却是气绿芽一心只想牺牲自己来帮她。
绿芽眼中盈满泪水:“本来奴婢是打算给她些银子,毕竟她说她已经流落到了清风楼,可那晚她说她想偷偷逃走,约我昨晚去给她银子”
“当真如此?”楚姒打断绿芽的话,绿芽惊愕的看着楚姒,微微咬唇:“小姐,奴婢不想给您招惹麻烦”
“那就一字不差的告诉我所有的事。”楚姒道。
绿芽死死咬着嘴唇,犹豫了半晌才终于开了口:“她们想要挟奴婢,给您下会让人变得痴傻的药,说只有小姐您变傻了。才肯放过您,昨晚是奴婢约她们出去的,奴婢是想跟她们”
“同归于尽,对不对。”楚姒无奈叹了口气,将她扶起,看着这几日都不曾睡踏实的绿芽:“这次我其实早就发现了异常,但我没提醒你,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傻到要牺牲自己。绿芽,跟随我一起长大的,就只有你一个了,你若是没了,我在这世上,就真的再没一个亲近之人了。”楚姒语气淡淡,心里却泛苦。
绿芽听罢,这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楚姒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这才让小福儿端了饭菜来,她这几日总是食不下咽,如今已经消瘦了不少。
小福儿诧异了一下:“小姐,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楚姒莞尔:“小孩子不要总是那么啰嗦。”
小福儿吐吐舌头。倒也不再多问。
安抚好了绿芽,楚姒这才疲惫的回了房间,不过没等躺下睡着,便来了消息,说春枝一整天都不见人影了。
楚姒想起昨日让春枝去做的事情,只觉得有些头疼,春枝肯定是被楚蓁蓁抓去了。
“来人。”楚姒唤道。
“小姐,有什么吩咐?”外头走出个小丫头来。
楚姒起身又穿好了衣裳:“二小姐昨晚可来过?”
那丫环点点头:“来了,但被傅大娘拦住了,还拿朱管家的事儿吓唬她呢。”丫环捂着嘴轻笑,左右在楚姒跟前伺候的,都很宽松,只要不触犯她的规矩,她也从不罚人。
楚姒顿了顿,倒是笑了起来,这个傅大娘是个能干的。
“你去门口守着,若是二小姐来了,即刻来报。”楚姒吩咐道。
那丫环应了声,楚姒穿戴好以后,略微思索了一下,看着手腕上侯夫人给的镯子,露出了笑意。
楚蓁蓁一早上正往这儿过来呢,才到门口便见有丫环候着。
“你们”
“是二小姐啊,我们小姐正等着呢,您请吧。”
楚蓁蓁顿了顿,但想想今日的目的和手里捏着的把柄,背脊挺了挺,便提步而去。
(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