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秉松听完焦思邈的话,差点没上前手撕了他。
“你给我滚,滚出丞相府!”
焦思邈面露阴鸷,反而在一旁稳稳坐下:“我与蓁蓁已有夫妻之实,而且不止一次,她身上什么地方有一颗痣,我都一清二楚。楚丞相,你不会不知道,我若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您相府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吧。”
楚秉松面色铁青:“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跟您说过了么,认我做您的女婿。”焦思邈不厌其烦的说着,手里把玩着两颗珠子发出摩挲的嘶嘶声,让楚秉松只觉得愈发暴躁。
“蓁蓁已蒙皇上赐婚”
“我知道。”焦思邈不耐烦打断他的话:“我没说要娶她过门,但你得让我见她,这个娘子我可是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她的滋味”
“闭嘴!”楚秉松气得猛地用手锤桌子:“焦思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我告诉你,你今日一踏出我丞相府的门,我就能杀了你,大不了楚蓁蓁这个女儿我也不要了,让她一根白绫悬梁自尽,最后我丞相府损失的也不过是个女儿罢了!”
焦思邈闻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可怕,只大笑了一番,待笑够了,才道:“丞相大人这股狠劲我很欣赏,只不过丞相大人,您可别忘了,我是跟在逍遥王底下的,我能有多笨呢?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杀了我?”
楚秉松深吸了口气,焦思邈又道:“蓁蓁你也杀不了,我喜欢,你若是杀了她,我就要杀了你,丞相大人。您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王爷已经打算弃用丞相府了吧?会不会跟徐家人落得一个下场,楚丞相你可曾考虑过?”
楚秉松冷沉的看着他:“即便王爷要弃用丞相府,与你又何干?你若是现在不走,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扔啊!”焦思邈直接站了起来,还往前走了两步:“丞相爷,您现在还在想,我焦思邈一介草民,怎么敢这么对你是吧?我现在可以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就是逍遥王也轻易动不得我,更别说你了。”
楚秉松看着她的衣领内爬出一只黑色的毒蝎子,瞪大了眼睛:“你是南疆人”
“自然不是。”焦思邈再靠近些,看见他脸上的恐惧,夸张的大笑:“但只要我死了,你楚秉松就是勾结南疆人刺杀皇帝的逆贼,莫说你,丞相府谁也别想活!丞相大人,你可想清楚了,你以前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整日吃糠咽菜,每日看人脸色,好容易混到了今天,你就要全部舍弃了?”
楚秉松望着他:“你”
“岳父大人,您这么生气做什么呢?我又不会真的把你辛苦几十年得来的名声、权利、财富全部都毁于一旦,我只要你的女儿而已。”焦思邈的笑容渐渐变得诡异。
“我现在还不能背叛逍遥王”
“当然不用背叛,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我会帮蓁蓁坐稳王妃的位置,保证你楚家没事。”焦思邈道。
“就凭你?”楚秉松越发不信,可焦思邈身上爬出来的蝎子和他笃定的语气,让他又开始怀疑了。
焦思邈见他始终不肯松口,干脆不耐烦的冷哼一声:“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你们对王爷的作用也不大,就不用留着了”他说完就要走,楚秉松一咬牙:“你想怎么做?”
焦思邈将蝎子又放回了衣服里,嘴角邪肆扬起,想起前两天醉酒遇到的那位楚黛儿小姐,看来还真是位人物,就这么轻易一招,便把楚秉松拿住了!
楚蓁蓁这会儿正在房中歇着,便听外面丫环来了:“小姐,老爷让焦公子来寻您了,说是王爷有重要的话嘱托。”
楚蓁蓁正拨弄着玉珠的手猛地一顿:“你说什么?”
丫环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楚蓁蓁才腾地一下站起来,父亲竟允许他进来了,难道是真的有事?
“请他进来。”楚蓁蓁沉着脸道。
不多时,焦思邈便进来了,看了看楚蓁蓁的房间,富丽堂皇,才进门便闻得到楚蓁蓁常熏的梨花香。
焦思邈深深吸了一口,满面沉醉,楚蓁蓁却一阵恶心:“说吧,什么事?”
焦思邈痴迷的看着面前一身淡粉色常服的楚蓁蓁:“你穿粉色真好看。”
楚蓁蓁手心微紧:“要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自然有事,王爷让我过来,跟你好好说说出嫁之事,不过这事关机密,寻常人还是不要听的好。”焦思邈深深的望着她,似乎要将她吞入腹中。
楚蓁蓁吓得咽了咽口水:“没关系,这些都是自己人”
“嗯”焦思邈微微摇着头,一步步朝楚蓁蓁走来,看到楚蓁蓁瑟缩的样子,心中发狠,嘴角也勾起几分血腥:“你是准王妃,我是王爷的下属,您难道还担心我冒犯?以下犯上,那可是死罪。”
楚蓁蓁皱眉:“这”
“还不退下?”焦思邈直接开了口,周围的丫环为难的看了看楚蓁蓁,焦思邈却直接转头寒声道:“你们若是不走,我就把你的脚全部都砍掉,让你们永远也走不了”
众人见楚蓁蓁也不拦着,便都急忙退下了。
楚蓁蓁咬牙:“焦思邈,王爷到底要你说什么!”
焦思邈看着急躁的楚蓁蓁,莞尔,转过头缓缓将房门关死,一回头却见她已经手握匕首指着自己了:“焦思邈,我警告你,你别想再”
焦思邈丝毫不顾她的威胁,步步逼近,直到到了她跟前:“来呀,杀了我?”
楚蓁蓁的匕首便狠狠的朝他的脖子扎了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甩掉了手里的匕首。
焦思邈忽然暴怒:“贱人,敢杀我!”他抓住楚蓁蓁的手腕一把将她掀起摔在地上。
楚蓁蓁惊惧的想往后缩,焦思邈却已欺身而上
外头的丫环婆子们死死的低着头,偶尔有抬起头的,看到窗户上被烛光投出来的影子,皆是满面羞红,更别提那不小的声音了。
楚姒淡定的听着绿檀红着脸的回报,喝了口茶,抬眼却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不由意味深长道:“绿檀。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你寻个人家了。”
绿檀只觉得心口一滞,脸猛的红到脖子根:“什么寻人家的,人家还小呢,还小还小哈哈”
楚姒微微挑眉:“外头楚秀秀还在等着?”
“嗯。”春枝红着脸颔首,声音也小小的:“等了好一会儿了,今儿二小姐不见她,您也不见她,怕是会气得睡不着觉。”
楚姒知道楚秀秀来的目的,无非是见楚蓁蓁的事儿都成了,她也开始着急选秀的事儿了。可如今大皇子刚死,今年就算是有选秀也该是得取消了。
“你去跟她说,就说我已经歇下了,她想问的事儿父亲应该更清楚。”楚姒道。
春枝应了声,转头就去禀了楚秀秀,她果然气得跳脚,但也别无他法,只得又急匆匆的去见了楚秉松,不过她的话还没问完,就被楚秉松狠狠训斥了一顿给赶出来。
焦思邈离开的时候,看了看楚蓁蓁手腕上带着的玛瑙镯子,很是开心:“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能保证你坐稳王妃这个位置,以后入了宫,说不定还能做皇后。但是,你要敢背叛我,我第一个送你下地狱”
焦思邈此人阴沉,楚蓁蓁被他这一威逼利诱,转头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我嫁到王府以后,你会帮我?”
看着急切的抓着自己衣袖的楚蓁蓁,焦思邈冷冷将她甩开:“自然。”说罢,便转头离开。
焦思邈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准备回王府,在半途却听得外面马儿一声嘶嚎,紧接着便是他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居然这么着急”
那女声传来,焦思邈都抖了一下。
“你只说要用这个法子控制住楚秉松,没说我不能现在下手。”焦思邈冷沉道。
“好,好!”外面的女子冷冷抬起了眼:“我没想到你这么会找借口,但我今天可以饶你一命”
“你什么意思!”焦思邈没敢下马车,却只听得外面的人冷笑一声,紧接着便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便直接穿透马车,一刀斩下了他的左臂。
“啊----!”焦思邈疼痛的大喊出声,楚黛儿听着,只露出冷淡笑意:“为了个楚蓁蓁,丢了条胳膊,值得么?”楚黛儿说完,便上了一旁的马车,消失在了黑暗中。
焦思邈猛的掀开帘子,只看到自己已经吓懵逼的车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医馆!”
“是、是。”马车夫忙一鞭子抽在了马上,焦思邈满目杀意的盯着自己已经断的胳膊,右手成拳,狠狠砸在了马车上。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便使人送来了让楚姒送去侯府的礼,是一件用天然玉石雕刻而成的马踏飞燕玉雕,不过体量不算很大,只有小臂的高度,半个手掌的厚度罢了。看着玉质还算上乘,这样的东西要说往侯府送也还算有点脸面。
楚姒立即打发了人去送,并附上了亲笔信,到了下午的时候,侯府便送来了消息,说是通过了。
老夫人欢天喜地,即刻叫人开始准备三月开学所需要的物什,丝毫没有要感激楚姒的意思,不过楚姒也根本不在意。
下午小福儿从外头回来,气嘟嘟的:“这二小姐也太不像话了,居然连小姐的份例也都给减了,这能省几个银子?她自己那里倒是不见消停。”
春枝接过她手里端来的雪梨汤,笑道:“你就别气了,咱不是有小厨房么。小姐说了,往后采购的事儿就让你爹去办,你娘就安心管着小厨房。二小姐这是帮你们寻差事呢。”
春枝的话说的她直乐:“春枝姐姐就知道安慰我,可如今大雪不停,外头就是菜都贵了些,咱们姑娘的钱都留着置办嫁妆了,哪里能天天燕窝人参的补着?”小福儿还是生气。
楚姒倒是不介意:“以前在山上,每日能喝上一碗热粥,我跟绿芽都要先感谢菩萨,如今能每日吃上热粥饭,已经很好了。”
小福儿还要多说,便见傅大娘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姐,侯夫人来了,又抬了两个箱子。”
楚姒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的就去整理自己的衣衫,待回过神,看着几个丫头皆是捂着嘴在笑,才轻咳了两声:“明日便把你们都许了出去。”说罢。便提步走了出去。
侯夫人才到二门,便看到了穿着一见大红斗篷,里边儿搭着一条藕色长裙的楚姒,瞧着她端端走来的样儿,越发喜欢,大步上前便拉起了她的手:“你手这么凉,怎生还出来了?”
“侯夫人过来,我自是要来请安的。”楚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些。
侯夫人爽朗的笑起来:“好孩子,知你有孝心,不过下次可别出来了,要是冻坏了,有人可得心疼好些天。”
丫环们皆是笑,楚姒也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对了,我上次来,见你气色不是太好,这次特意让人送了些吃的来,回头你让丫环们给你好好煮煮,这女人呐。要胖些,以后生孩子才不会那么辛苦”侯夫人顺溜的说着,没意识到不对劲,倒是她旁边的丫环提醒道:“夫人,楚小姐还没过门呢。”
侯夫人这才回过神,但也只是大笑:“不怕不怕,都是自己人。”
楚姒看着一个人也能热闹的侯夫人,心中觉得暖极了。
侯夫人拉着她一路往逐锦阁去,七七八八的什么都说,比如林清愚小时候的囧事儿,比如某大人家的趣闻,反正说来说去,都像是憋久了来找人说话的,丝毫没有寻常夫人们喜欢对儿媳妇的敲打和探问,让楚姒觉得分外自在,到了晚上,侯夫人还不肯走,非要留下吃了顿饭。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走的时候,拉着楚姒,褪下手上一只镯子:“这是林竹隐的娘给我的,如今我给你。”侯夫人这时才认真的笑了起来。
楚姒看着她,便觉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是美的。
“对了,我听说云夫人带着云老大人上了寒山寺,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儿去?”侯夫人笑问道,云夫人性子柔善又聪明,她一见便十分喜欢。京城里的贵妇们说话都绕着弯子,难得见云夫人这样的,所以寻常她也十分喜欢找她说话。
楚姒眼睛一亮,她正想上山看看情况,李潇也不知去了山上没有。
“好。”
见楚姒应了,侯夫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待她走了,小福儿才感叹道:“侯夫人真好。”
“可不是,这送来的吃的,够堵住你小嘀咕的嘴了吧。”绿檀嘿嘿笑着。小福儿白了她一眼:“要能堵住你的嘴才好呢。”
楚姒见她们闹得开心,也跟着笑了,看了眼春枝:“你随我来。”说罢,便往房里而去。
到了里间,春枝才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暗中去使人查一查,朱管家的卖身契到底在哪里。”楚姒道,朱管家临死前的话让她至今耿耿于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真是身份又是什么,在丞相府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楚姒想不透,只能从朱管家的卖身契上下手。
春枝没有多问:“奴婢明白了,如今二小姐管着家,想来手底下也宽松,奴婢去问问应该不会出事。”
“嗯。”楚姒颔首,叮嘱了一句:“你先问问你信任的人,其他的人暂时不要惊动。”楚蓁蓁如今心里应该既是满肚子的火,又因为成了准王妃而飘了起来,指不定干出什么荒唐事儿来。
“奴婢明白。”对于楚姒的叮嘱,春枝心存感激。不过楚姒这儿才叮嘱完,楚蓁蓁就闹出了幺蛾子,她也学着楚姒的削减下人,直接把几个姨娘院里的下人都赶走了,只留下一个贴身伺候的。
聂姨娘敢怒不敢言,楚秀秀则是自以为抓着她的小辫子就去闹了,结果被楚蓁蓁让人给抬着扔出了院子。而烟雪这里,楚秉松本是在这里休息,楚蓁蓁闹得沸沸扬扬,一大波人进来抓人赶人,闹得鸡飞狗跳,楚秉松当即便赶到了如意苑。
楚蓁蓁这会儿正撒着气呢,昨儿焦思邈那般,她今儿都要在这些下人身上找回来。
“给我拿水烫她的脸!我看她有多大本事,敢到处乱嚼舌根子!”楚蓁蓁怒道。
那丫环面色惨白:“小姐,奴婢什么也没说啊,奴婢昨晚什么也都没看到啊”她才跟小姐妹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被楚蓁蓁给抓了过来,以为她是在说昨晚的事情。
楚蓁蓁哪里肯信她,她现在就是要找借口,把这下丫环婆子都处理了。
婆子摁着丫环的肩膀,提着开就往她脸上倒,吓得周围的人都缩成一团。楚秉松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你疯了!”楚秉松也很暴躁,被焦思邈这个不知名的晚辈威胁,以前最疼爱的女儿沦落成这般,他堂堂丞相,也都只能忍着。
楚蓁蓁看着他,也来了脾气:“爹,你昨儿为什么要让焦思邈”
“闭嘴!”楚秉松呵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谁允许你把丞相府闹得鸡飞狗跳的?这恶名要是传出去,你以为你还能嫁去逍遥王府?”
“我”楚蓁蓁也觉得委屈,楚秉松气得五官都要扭曲了:“你给我留在如意苑里,跟你母亲一起,哪里也不许去,府里的人你谁也不许动,否则、否则你就一根白绫吊死了,也好过丢了我丞相府的脸面!”他这么隐忍,为的不就是保住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来挣的丞相府的这份脸面么!
楚蓁蓁的手指死死攥着,浑身气得发抖,但不敢说一个不字:“蓁蓁知道了!”
“知道就好!”楚秉松说完,便觉得背后有一道诡异的目光,才回头,便看到秦雪正被人扶着靠在门框边上,那五官似乎都恍惚像杨佩死前的样子了,尖瘦的可怕。
楚秉松吓了一跳,秦雪见他这反应,笑了起来:“老爷,好久不见了,妾身给您请安了。”
楚秉松看着她,以前的浓情蜜意早已经消失殆尽,冷冷应了一声,敷衍了两句便转头离开了。
秦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以前那些耳边的甜言蜜语,只觉得讽刺:“蓁蓁”
“娘。”楚蓁蓁抽噎着过来:“爹爹这是怎么了?以前把女儿当掌上明珠。如今却这般态度”
“他不过是个薄幸之人罢了,等你成了王妃,有她求着你的时候,到时候就是楚姒、后院的老婆子,还有烟雪那个贱人,她们一个也跑不掉!去,给你舅舅写封信,就说让他来见我。”秦雪道。
楚蓁蓁不解:“舅舅不是帮着那白氏”
“放心,你舅舅只是一时糊涂,娘点拨点拨他,你的嫁妆可就有了。”秦雪因为之前被折磨的狠了,如今说上一两句话就直喘气。”
“是!”楚蓁蓁满心欢喜,转头就去写信了。
绿檀一直使人盯着楚蓁蓁的情况,见她送了信去定国公府,这才忙回头跟楚姒回禀了。
楚姒点点头,倒不怎么在意,如今秦雪一心想咬死楚秉松,虽出乎意料。她却也乐见其成。
“楚其泰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动静?”楚姒问道。
绿檀微微摇头:“他这几天很安分,听说是腿上的伤恶化了,不过却给京兆尹大人找了不少麻烦,韩大人好似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而且乔八还在那个赌馆里整日鬼混,相信楚其泰一出门就会遭殃。”
“嗯,你让人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您放心吧。”绿檀拍拍胸脯。
楚姒见现在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情,倒也算忙里偷闲,找小福儿要了个绣绷子来。
以前在宫里,她闲着无聊,便跟着宫女们学了刺绣,她别的绣不好,唯独双面花绣出来,谁都叹一声好字。
楚姒一直忙活到下半夜,才秀出一朵双面的雏菊来,一面嫩黄的花蕊白色的花瓣,一面白色的花蕊嫩黄的花瓣。虽然简单,但却十分讨喜。
楚姒让小福儿帮忙缝成了荷包,才将它放在了枕头底下睡了。
这两日林清愚没来,楚姒总也不能早睡,非要等到困极了才能睡着。也不知为何,明明同榻而眠没多久,她每次睡觉竟习惯了去找身边熟悉的温度,如若没有,总是会被梦魇惊醒。
林清愚过来的时候,楚姒已经熟睡了,窗外白色的荧光透进来,将她的五官也变得柔和。
他才刚刚钻进被子里,旁边的人便自觉地的翻身过来,把头往他的脖子边上拱了拱,似乎找到了舒服的角度,这才又沉沉睡了过去。
林清愚只觉得心头像是浇了蜜糖似的,他不管,以后就是被老皇帝打断腿。他也要过来睡觉!
楚姒第二天醒的时候,外面好似出太阳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透过帷幔,落在了她紧紧抱着的某人的脸上,这时候楚姒才发现,他居然睡觉都还带着面具。
楚姒抬手想去揭开,可才碰到他的面具,便又停下了。他上次中的毒,怕是很重吧
“想看看?”林清愚不知何时醒来,察觉到楚姒的动作,嘴角微微扬起。
楚姒看着自己枕在他的臂弯里,眨眨眼,偏过了脸去,林清愚却笑了起来,抬手解了面具。
“看吧。”
“不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嫁给你的。不会因为你的脸”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他便翻身而起,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便落在了面前。
林清愚弯起眼睛:“我是担心这张脸太容易招蜂引蝶,所以才带着面具的。”
楚姒挑挑眉,的确,这张脸很好看。
“看来姒儿很满意”林清愚的脸又凑得更近了些,手也不自觉的放在了某处十分柔软的地方
绿檀才要到楚姒房间来,便听到里面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姐,您没事儿吧?”
楚姒面色微红,看了看自己力气大得惊人的手,忽然想起,以前在山上她也是个干体力活儿的了。
林清愚吃疼的躺在地上挺尸:“姒儿,你是不是想杀了我,好继承我的巨额财产然后去包养小白脸。”
楚姒看着被自己从床上推下去的林清愚,略尴尬的转过脸去,从枕头底下摸出昨晚秀好的荷包丢给他:“走吧。”说罢,便自顾自起身穿衣了。
林清愚看着这荷包。乐得合不拢嘴:“我这儿还是比清风楼的姑娘值钱些,服务一晚上还能得一个姒儿亲手绣的荷包。”
楚姒心中翻了个白眼,穿好衣裳便准备出去,却被林清愚叫住:“等等,你今晚是不是想替绿芽那个丫头去见别人?”
楚姒怀疑的看着他:“你监视我?”
见她恼了,林清愚坐起来一本正经道:“我跟林傅说了,让他不要跟着你,他非不听。”
楚姒面色微沉,林清愚见她认真了,这才起了身严肃道:“我没监视你,真的,我监视的是绿檀绿芽小福儿和春枝”
楚姒看到神色有些慌,这才淡淡转过脸去:“所以呢?”
林清愚见她不生气了,这才长长呼了口气:“所以,咱们今晚玩个好玩儿的。”说罢他便凑到楚姒跟前,轻声将计划说了,楚姒的面色几番变化,微微抬起头看着眉飞色舞的林清愚。她怎么觉得这人在坑人的时候,格外的起劲呢?
楚姒从房间出来,绿芽居然也来伺候了,这倒是让楚姒有些意外。
“身子好些了?”楚姒似什么也没察觉般问道。
绿芽眼眶有些肿,可见这几日都没睡好,却笑道:“嗯,奴婢没事儿了。”绿芽在一旁殷勤的伺候着,绿檀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早饭过后,侯夫人的马车便来了,楚姒这才跟老夫人报备了,出了门。
老夫人现在压根没心思管别的,一心培养弘哥儿,至于楚秉松,她也提了自己的要求。待楚蓁蓁一嫁出去,就把弘哥儿过到秦雪名下,成嫡子。楚秉松自然一百个答应,秦雪听到这消息后。气得差点又吐了血。
楚蓁蓁在一旁:“娘,看来爹和祖母真的是打算放弃大哥了。”
秦雪靠在暖榻上,屋子里全是药味,让她的烦闷异常。
“听说前两日朱管家死了,可查处些什么了?”秦雪问道。
楚蓁蓁摇头:“没,说是被毒虫要死的,爹爹让人直接挖坑埋了,也没报官。”
“哼。”秦雪冷笑一声:“他可真是狠。”现在秦雪以为,朱管家也是楚秉松杀的,为了掩饰当年他唆使自己杀杨佩之事,而且也认定楚秉松迟早也会杀自己灭口。
“娘说的‘他’是指谁,难道是凶手?”楚蓁蓁不解,秦雪却没多说:“你大舅舅那边有回信了吗?”
“没有。”一想起这件事楚蓁蓁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让人把信送去,到了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刚好舅母从外头回来,下人准备把信递过去的时候,舅母居然不接还急急忙忙跑了!”
“她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大哥当初娶了她真是家门不幸!”秦雪咒骂了一句,眼珠子转了转:“你去,你亲自去,我就不信他们现在敢拦你!”
“可是,万一舅舅不肯来,白氏又刁难我怎么办。”楚蓁蓁有些怕,毕竟自己母亲都被白氏折磨成了这样子,她去,岂不是找死么。
秦雪冷冷一笑,笑容让她这张尖瘦的脸看起来更加的刻薄:“不怕,你让楚姒跟你一起去,她心眼多的想筛子,白氏拿她没办法。”
“她?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就是愿意去了,说不定还要帮倒忙呢。”楚蓁蓁不屑道。
秦雪笑起来:“这很简单,楚姒不是最心疼她身边那几个丫头么,而且她今天又出门去了,还留了两个在府里,你祖母又无心管你,不是正好”
楚蓁蓁与她对视一眼,一脸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楚姒跟侯夫人坐在她宽敞的马车里,楚姒四下打量了一番,马车的绸布都是青灰色的,看起来寻常,可都是上等杭绸,木头也都是极好的,车内四角更是挂着四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番奢华,外人寻常是看不出来的。
“姒儿,可是喜欢这珠子?”侯夫人见她多瞧了两眼这夜明珠,忙问道。
楚姒莞尔:“只是寻常不曾见过,觉得有些稀奇。”
“这算什么,等你嫁过来,整个侯府都是你的,咱们侯府可是有金山银山呢。”侯夫人小声道。
楚姒看着拿金山银山诱惑自己的侯夫人,笑容愈发大了:“好。”
见她丝毫不扭捏,侯夫人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她里里外外长长短短的说个不停,待到了山脚下才停下了。
“可要给你叫软轿?”侯夫人问道。
楚姒见她打算自己走上去,便摇了摇头:“寻常也都是走上去的,这回也走上去,就当替严老大人祈福吧。”
“好。”侯夫人满意的眯起眼睛,楚姒瞧她这模样,真是跟林清愚一模一样。
楚姒是埋头爬山,脑子飞快的转着,侯夫人却是不想别的事儿,一路拉着楚姒看看山,看看雪,又看看草看看树,楚姒算是真真正正把寒山石这一路的风景看了个透,到了山顶,才觉得似乎浑身都松快了。
看了看依旧精力充沛的侯夫人,楚姒想,安平侯府。应当是其乐融融平安喜乐的一家子吧,不然侯夫人也生不出这样无忧无虑、豪爽大方的性格。
云颂伊接了消息,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楚姒一来,立马就迎了上来:“姒儿姐姐!”
楚姒走过来,见她眼眶微红:“严府人来闹过了?”
云颂伊微微颔首:“不过好在外公还算有几分力气,骂了一顿给赶下去了,回头不知又要打什么歪主意。”
“你外公和你母亲可都不傻,倒是你是个傻孩子,还哭鼻子。”侯夫人拿出手绢递给云颂伊:“行了,别站这里,领我去见见你外公吧?”侯夫人笑道。
云颂伊也跟着笑了起来,应了是便在前头带着路了。
楚姒不想今日来的这么巧,李潇是昨日上的山,今日便过来了,此时正跟严老大人坐在花厅里说着话。
李潇看到楚姒过来,眼睛都亮了,想起身。又怕楚姒误会,起了一半又忙坐下,手也不自在的放在膝盖上抓着衣裳。
“大妹妹,你来了。”李潇眼里似只看得到楚姒一人,盯着她眼睛都不想挪开了。
侯夫人自然的上前一步挡住李潇炙热的目光:“这位就是李家公子?听说很得八爷喜欢呢。”
严老大人起身行了礼,被侯夫人拦住,只笑道:“李公子也在山上小住,我听伊儿说了,便请了他过来一起讨论学问。”
侯夫人笑了笑:“您看着身体好些了,那就好,不然伊儿跟她娘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严老大人面色沉了沉,却只化作一声叹息:“让侯夫人见笑了。”
“哪里的话。”侯夫人笑了笑,转头带着楚姒又下去了。
李潇自然知道侯夫人是谁,心中失落,却又担心自己的情绪外漏给楚姒添了麻烦,忙小心翼翼的掩藏好了。严老大人慧眼如炬,哪里还看不出来,本来觉得李潇是个好的。跟伊儿结亲也不错,如今看来,却是要再考虑考虑了。
侯夫人去寻云夫人说话,楚姒便被云颂伊拉着进了房间说着悄悄话了。
“我听说,逍遥王已经被赐婚了?”云颂伊红着眼睛。
楚姒没有隐瞒,云颂伊颓然的坐着,叹了口气:“逍遥王那么好的人儿,怎么就娶了你二妹妹和那个徐瑾呢?要是娶了你我也就认了,可是那两人”
楚姒轻笑出声,打断她的话:“你可还记得郑雲?”
“郑雲?记得啊,怎么了?”云颂伊问道,她这几日还奇怪郑雲怎么不见来寻她,以为他早把自己给忘了,便也没放在心上。
“他跟大皇子一同被关入了天牢。”
“天牢?才着火的那个?”云颂伊忙问道。
楚姒颔首,见她面色凝重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没死,在大火之前他就已经被救出了,八皇子也因此而被册封。明日便是册封典礼。”
云颂伊想起跟自己逗趣骑马的郑雲,扁扁嘴:“没死就好。”
“听说这位将军战功赫赫,但是一直未曾娶妻,不知道此番出来以后,会不会也被赐个婚。”楚姒玩笑似的说着,云颂伊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哼,他一个犯人,以为能跟逍遥王一样么,肯定没人给他赐婚。”
“是吗?我前些日子还听说,八皇子好似要给他撮合一段婚事,好似就是梁中书的小女儿,听说生的貌美如花,温婉可人”
云颂伊已经没心思去听,手指头绞在一起,开始起身来回踱步。
楚姒的话已经停下,看着莫名焦虑的她:“你觉得,郑雲会不会是一个好夫婿?”
云颂伊面色一红,娇嗔的瞪了眼楚姒:“怎么会。他那么粗鲁,又一脸的大胡子”云颂伊傲娇的撇过脸去。
楚姒见她不再纠结逍遥王,倒也松了口气:“逍遥王并非良人,看似温和,却最是冷漠,你若是想跟你娘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打消去逍遥王府的念头吧。”
云颂伊忽然奇怪的看着她:“姒儿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好似对逍遥王,一直就很了解?”
楚姒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笑道:“我是听别人说的。”
“是吗?”云颂伊有些不相信,但也没再多想,拉着楚姒说了会儿话,楚姒便跟侯夫人一道下山了。
“我还想着你能留下多住几日呢,在山上实在是太无聊了。”云颂伊不舍的拉着她。
楚姒笑了笑:“等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今天晚上,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去做!
(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