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时说:“老婆子,你就信这些歪七八糟的东西,这都是迷信,你怎么信这些东西呢?可不要乱说了。”
妈妈弱弱地说:“信不信是一回事,海竹的父母知道不知道又是一回事,知道了让不让海竹来咱家过年又是一回事。纵然我们家孩子我们有千错万错,但海竹总归是我们家儿媳妇,这儿媳妇不在家过年,终归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虽然我不相信儿媳妇不在婆婆家过年会死婆婆这回事,但我却相信这个民间习俗在妈妈心里的分量,她不是非要计较海竹到底能不能在家过年,而是在在乎海竹父母和海竹的心里到底是如何的态度。
爸爸这时说:“刚才小克分析的或许也是有道理的,大家暂时不接触,他们暂时离开明州,对双方冷静思考和避开风言风语的风头也是有好处的,有一个缓冲,有一个冷静处理的时间和空间,或许对事情的解决是有利的。
既然海枫做出了如此安排,那他也一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既然亲家要带海竹去澳洲,那亲家心里也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不管是海枫还是亲家,肯定都是想向着有利于解决问题的方向去考虑的,他们既要考虑小克和海竹的现实和将来,又要考虑如何应对应付面对周围的那些舆论压力,还要考虑如何体面地有个台阶下,我们实在是该理解他们的。
老婆子,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拿什么儿媳妇不在婆婆家过年死婆婆的老一套迷信风俗来说事了,不在家里过年并不意味着海竹不是咱儿媳妇,不和小克一起过年并不意味着海竹不是小克的媳妇,要看到问题的本质和实质,不要在这些俗套的问题上斤斤计较。”
“唉,老头子,我哪里是斤斤计较这些呢,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思啊。”妈妈叹了口气,然后神情郁郁地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对妈妈说:“妈,你安心养伤吧,不要操那么多心,事情既然已经是如此了,他们既然已经到澳洲去了,那咱们就要面对现实,走一步看一步吧,该做的我们都做到,做不到的我们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是?所以,不要过度操心,不要过度思虑,想多了也没用,这事我看没那么复杂,还是往简单处想的好。”
妈妈缓缓点点头:“好吧,那我听你们的。”
爸爸又对我说:“小克,这事就先这样,对你来说,现在要做的,一是要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不管你有没有错都要吸取教训,对自己的做人做事进行深刻反思,对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态度进行认真总结;
二呢,不要因为这事影响了工作,一个男人是必须要有事业的,单位的事不能耽误,要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要顶住各种压力,要直起腰杆做事,要有抗拒风浪的能力,不能因为个人的私事影响了公家的事,在个人的事情面前,公家的事是大事,是正事。”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忐忑,我是不敢和爸妈说我现在被调整进大山的事情的,那样会让他们更加寝食不安更加心焦。
爸爸接着说:“家里有我在,我会照顾好你妈,何况现在还有芸儿这孩子在,你假期结束就回去,好好安心工作,你安心工作,爸妈在家才会安稳下来,你妈妈的伤才会更快养好。”
我说:“这。我想请些日子的假在家里陪妈妈。我可以请假的。”
“不行,不用请假,你妈的伤不重,这就快好了,我不希望看到你为妈妈的事耽误工作!”爸爸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妈妈这时也说:“小克,听爸爸的话,不要犯犟!”
这时,芸儿推门进来了,说:“小克,叔叔和婶子说得对,你假期结束就安心回去工作吧,你现在身兼集团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年底了,事情很多的,工作很繁忙的,家里有我在,你就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婶子的。”
芸儿显然是故意这样说的,说给我爸妈听的。
他们既然都这样说,我也只能服从了。
心里不由又涌起对芸儿的几分感激,同时又有几分莫名的歉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芸儿有歉意,或许我心里明白但却不愿意去面对。
其实,对我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我似乎都带着歉意,多多少少都有歉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或许,性格使然。
然后,芸儿看着我爸妈说:“叔叔,婶子,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多少也听到了一些,我在这里,婶子和叔叔请尽管放心,我只是来照顾婶子的,我不会让你们在处理小克和海竹的事情上有任何为难,我也不会为你们处理此事增加任何麻烦,该来的时候我来了,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
芸儿这话似乎是在以守为攻以退为进。
芸儿虽然如是说,但我知道她只是说给我父母听的,芸儿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击败海竹的机会的,甚至,此次她来我家照顾我妈,也带有这样的目的,但此时我不能这样想,这样想似乎显得有些恶劣和龌龊,似乎有些小人之心。
虽然我努力不让自己这么想,但却又忍不住还是要冒出这个念头。
爸妈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神情都有些尴尬,似乎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芸儿的这番话。
我理解爸妈此时心里的尴尬心情,一方面他们必须要感激感谢芸儿这些天的辛劳和作为,自内心感激芸儿对我妈妈的照顾,但同时他们的心情又极其复杂,又必须要面对现实,面对我和海竹的现实,面对芸儿和我的现实。
这是一个微妙的局面,也是一个纠结和矛盾的场景,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维护着什么,又同时在担心打破什么。
我喃喃地说:“芸儿,其实。我现在不知说什么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芸儿微微一笑:“小克,不要这么和我说,我不需要感激,真的,不需要。我们虽然不再是以前的关系,但起码我们还是朋友,起码我们有过值得回忆往往事,起码我们曾经好过一场,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说客气话了。虽然我没有福分以儿媳妇的身份来照顾婶子,但即使能以朋友的身份来做这些,我也很知足了,毕竟,我有了这样的机会,我很知足的,真的很知足。”
芸儿的话让我一时无言以对,爸妈的脸上流露出感动的神情,但同时又很矛盾和纠结。
似乎,芸儿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我爸妈听的。
妈妈不由又叹了口气。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秋彤打来的。
我拿着手机去了院子里,接听秋彤的电话。
“怎么样,事情处理地怎么样了?见到海竹了吗?”一上来秋彤就问我。
我说了海竹和她父母去了澳洲的事情,又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分析和想法。
秋彤听我说完,沉默了半天,说:“或许,这也是解决问题的一个途径,或许,他们这样做也是奔着解决问题的想法去的。”
“但愿吧。”我苦笑一下,心里其实却没有底。
“或许这就是好事多磨吧。”秋彤笑起来,似乎她知道我心情抑郁,想安慰我一下。
我笑了下:“或许吧。”
“你父母还好吗?”秋彤说。
我犹豫了下,说:“妈妈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伤了,在家里养伤呢。”
“啊——”秋彤吃了一惊的口气,接着关切地说,“摔哪里了?重吗?”
“不重,小腿轻微骨折,在家里养些日子就好了,现在好了很多了。”我说。
“哦,你爸妈一定是担心影响你的工作,怕你担心,所以之前没有告诉你。谁在家里照顾你妈的呢?只有你爸爸吗?”秋彤说。
“芸儿在这里的。”我说。
“哦……”秋彤有些意外的口气。
“妈妈摔伤的时候正巧芸儿的表妹经过,帮忙送到医院,然后又把我妈送到家,在我家,芸儿的表妹知道了我和爸妈的关系,然后告诉了芸儿,然后芸儿就来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我家照顾我妈的。”我说。
“哦……那……海竹知道你妈摔伤的事情吗?”秋彤说。
“应该是不知道!”我说。
秋彤嗯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了。
我似乎知道秋彤为什么沉默,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她应该能想到大家心里的尴尬和纠结的,一定能的。
沉默半天,秋彤说:“这世上的很多人和事,不是一个简单的好或者不好,对或者错就能定义的,就能说清楚的,就能下结论的。特别是感情的事,孰对孰错,难以说清楚啊。”
说完,秋彤挂了电话。
我在院子里了半天怔。
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芸儿站在我身后。
“刚才是秋彤给你打的电话吧。”芸儿说。
我心神不定地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芸儿突然出一声冷笑。
我一愣,看着芸儿:“你为什么这样笑?”
芸儿说:“不为什么,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说完,芸儿直接进了屋子。
看着芸儿的背影,我不由又是一阵苦笑。
夜色渐渐降临了,冬天的夜来的特别早。
晚饭后,陪爸妈聊了一会儿天,看了会电视,我们准备休息。
我去了我的房间,不由一怔,床边放着一个旅行箱,床头放着女人的换洗衣服,床头柜上还放着女人常用的洗化用品。
无疑,这些都是芸儿的,她住在我的房间里的。
正站在房间里楞,芸儿无声地进来了,站在我身后。
接着,一个温暖的身体轻轻贴紧了我的后背,芸儿双手环抱住了我的腰。
被芸儿贴紧抱住的一刹那,我的身体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