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芸儿无声地笑起来。
我看着芸儿:“你笑什么?”
芸儿说:“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就想笑。”
我一脸苦相:“我现在的样子难道很好笑吗?”
“不错,在我看来,反正我是很想笑的。”芸儿说,“当然,想到我现在竟然在你家住了这么些日子,每日和你爸妈朝夕相处,我做梦都想笑。”
我心里叫苦不迭。
“虽然你爸妈一开始极力婉言谢绝我的照顾,但我坚持就是不走,非要留下来照顾你妈不可,我说了,即使看在我和小克朋友的面子上,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是要照顾婶子的,这是朋友应尽的义务。如此一说,硬是堵住了你爸妈的嘴,我硬是留了下来。”芸儿的表情显出几分得意,接着说:“当然,你不在家,海竹那蠢货又在闹情绪,我不来照顾谁来照顾呢?”
我一咧嘴。
芸儿凑近我,小声说:“你可以认为我是在趁火打劫,也可以认为我是在趁虚而入,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就是来了,就是住到你家里了。这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海竹,婆婆摔伤了她不管不问,我这是在替她尽义务,她应该感谢我才是。当然,海竹是不知道你妈摔伤,幸亏她不知道。反正我是感觉,这些看起来偶然的事情其实都是必然,这预示着一个必然的趋势和未来。”
我怔怔地看着芸儿,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了。
芸儿看着我,莞尔一笑,突然飞速吻了我的嘴唇一下,然后站起来推门进了里间,接着听到她的声音:“叔,我来给婶子喂饭,你歇会儿。”
片刻,爸爸走出来,坐到我对过,看着我:“小克,芸儿这事,不是我和你妈要让她来的,也不是我和你妈愿意让她来,只是这孩子非要坚持来照顾你妈,怎么也不走,说即使和你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也要尽这义务,人家话说到这份上,我和你妈总不能硬赶人家走吧,这孩子毕竟也是一番好意。”
“爸,这事儿我知道了。”我说。
“这些日子亏了这孩子了,起早贪黑地照顾着你妈,吃喝拉撒都照顾地无微不至,隔三差五还进城去买滋补的食品回来做给你妈吃,没事就陪你妈聊天说话解闷儿。唉,做到这个份上,我和你妈心里都十分过意不去啊,好好的儿媳妇见不到,你以前的女朋友却在这里照顾着,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怎么说才好啊。”爸爸叹息着站起来背着手出去了。
我点燃一支烟,坐在那里默默地吸着,心里有些杂乱的感觉。
我知道,这事我无法责怪芸儿,甚至,我该感谢她才是,我没有理由不感谢芸儿对我妈的照顾。
可是,我也分明知道芸儿在这里呆下去的后果,一旦此事被海竹知道,无疑等于是翻天了。
似乎,芸儿来我家照顾我妈,一方面我妈确实也需要人照顾,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芸儿的真心实意,但还有一方面,那就是芸儿似乎也带着自己的目的,她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似乎,即使是这样,即使芸儿是带着目的来的,我不能因为芸儿的这个目的而指责她,毕竟,芸儿对我妈的照顾是实实在在真心实意无微不至的,对她的行为,我只能是感谢,除此之外,别的任何反面的态度都不可以有。
我默默地吸着烟,耳畔隐隐传来芸儿和我妈的对话。
“孩子,你说婶子这一摔伤,倒是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这些日子你跑前跑后起早贪黑地照顾婶子,婶子和你叔叔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很不安啊。”妈妈的声音。
“婶子,我早就和你还有叔说过,我和小克即使不再是以前的关系,但还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摔伤了小克不在跟前,我来照顾你就是应该的,这是做朋友最基本的本分,你和叔不必要过意不去,更不必感到不安,你安心养伤就是。”芸儿的声音。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这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妈妈说。
“我知道婶子你心里为什么不是滋味,不就是因为我和小克之前的事情吗?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来照顾你,不是要有什么图谋,我知道小克和海竹已经登记结婚了,我知道海竹是你们的儿媳妇,我知道我和小克已经没那关系了。我不指望想从你和叔叔这里得到什么,我也不想破坏小克和海竹的关系,也不想破坏你和海竹的婆媳关系,我只是在尽自己的一份心意,尽到对长辈的一份心意。”芸儿说。
芸儿这话我无法说她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妈妈的声音有些尴尬,“其实婶子和你叔叔心里是十分感激你的,除了感谢你,还有你表妹。那天幸亏了你表妹,这些日子幸亏了你。”
妈妈叹了口气。
“婶子你摔伤正好遇到我表妹,这是缘分,这是咱们的缘分,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巧,正好被我表妹遇到。”芸儿说,“婶子,你就安心好好养伤吧,不要多想什么了,等你伤好了,等你能下床走路了,我就会自动离去的,不会赖着不走的,该走的时候,我会离开的。”
“孩子,婶子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婶子心里对你只有感激,你要是想多住些日子,婶子心里其实也是不能拒绝的,只是……”妈妈接着又叹了口气。
“婶子,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心里很为难,我理解的,我明白的,我不会让婶子和叔叔为难的。”芸儿笑着说,“虽然我现在无缘和婶子做婆媳,但即使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一个能照顾婶子的机会,我心里其实也是很知足的,我没有什么高的要求,也没有什么非分的想法,我只要能有这样的机会就很知足了,我实在是应该知足的,我再不知足,就太不知道好歹了,好歹我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
芸儿虽然在笑着,但这话听起来却又几分凄凉。
妈妈说:“孩子,关于你和小克的事情……婶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们俩分手的,如果小克之前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婶子在这里给你道歉。”
“婶子,你千万不要这样,你这样说我可受不起,”芸儿说,“小克一个人在外打拼这么多年,是很不容易的,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我和小克之前的事情,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怪过他。这不怪他的,要怪,也只能怪我不懂事,怪我不知道珍惜,怪我做事太冲动,当然,也有其他外在的因素,如果没有人暗地下绊子,如果没有人明着一套暗着一套设计圈套让我钻,我们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妈妈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接着又是叹气。
芸儿接着说:“婶子,凡事都是缘分,一切随缘,咱娘俩能有这些日子的相聚,就是缘分,我和小克的事情,你就不要纠结不安了,小克和海竹既然已经登记结婚,我不会做任何不理智的事情的,而且,我和海竹也还算是朋友,包括海竹,大家都是熟人。
当然,如果海竹真的没有脑子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那也和我无关,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命,有些事,不管我们的主观意愿如何,但结果却只能是随缘,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相信,我们娘俩的缘分不会就只有这一次的,也不会到此为止的,我相信,我们的缘分还会延续的。”
芸儿隐晦的话语里显然带有几分暗示。不知妈妈听出来没有,或者妈妈即使听出来了也只能装做没听懂,她不想说话伤了芸儿,却又对现实的情况感到伤心和纠结无奈。
“屋漏偏偏缝下雨,你看我这腿,唉……”妈妈开始转移话题了。
“呵呵,婶子,你这腿好的很快,再过些日子我看就能彻底灰恢复了,不要着急,安心养伤,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没事我们娘俩一起聊天不也是很好吗?”芸儿说。
妈妈笑了起来:“这倒也是。”
她们继续聊天,我心乱如麻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走到那小超市门前,也就是芸儿说的那杂货铺。
里面没有顾客,只有那个林雅如的手下正坐在里面看电视。
看到我进来,他刷地起立,笔直地站着:“副总司令好——”
我冲他点点头:“好了,坐。”
他没有坐,稍息了一下,看着我:“亦哥,你父母最近在家里一直没出去,你妈妈最近连门都没出,你家里还来了个女孩子,估计是你家的亲戚。”
我说:“父母心情不好,不大愿意出门,那个女孩子是家里的亲戚,来看望我父母的。”
他不认识芸儿。
他点点头。
“这事儿你没和林雅如汇报吧?”我说。
“没有啊,你家里来了亲戚,这样的事情用不着汇报的。”他笑着。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我点点头,说:“最近,在这里没有现什么异常的动静吧?”
我其实是担心芸儿住在这里会带来跟踪的尾巴,那尾巴自然是伍德的人。
他摇摇头:“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都没有。”
我放心了些,芸儿请假回家探亲这是人之常情,加上伍德已经出国,他未必会对芸儿有什么怀疑,也未必会安排人跟踪。似乎,这没有必要。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林雅如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