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屋里,教士点燃了从教堂带来的蜂烛,温暖的烛火照耀在老彼得的脸上。
老彼得十分虚弱了,他见到教士,便明白了什么,抬起双手。
教士握住他那双苍老发皱的手,面色哀恸道:“主在上,愿祂祝福你,老彼得,我现在要为你诵经。”
“诵经吧,教士...我听着。”老彼得轻声道,“我知道,主在上。”
长屋里,他的儿子和儿媳站在床榻两边,其他前来道别他的人,站在床脚附近,他们围着老彼得,合十起双手,一边祈祷,一边静静等候。
教士将经书放到老彼得的枕边,开始诵念经文。
“在上的主,请看看这个灵魂,请侧耳倾听......”教士朗声诵着,老彼得双手合十,眉毛轻颤。
云海之上,晨伊默默倾听。
他看着长屋内,老彼得等候他的死亡,在那教士的经文声中。
“主啊,愿您祝福他即将升天的魂灵吧,愿他在您的国安息。
魂灵噢,不要迷了路,跟着天使的方向吧,您一直善良且谦卑,去听天使唱吧。
善有善报,非在来世。
恶有恶报,只在今朝。
因那乃理想国。
祂的国。”
顺着教士的祈祷声,老彼得的双手越攥越紧,他的嘴角努动,声音微弱。
教士抚平他的额头,拿出祝圣的油,涂抹老彼得的额头和双手,抬手行了圆环礼,指尖轻触老彼得的额头。
“主在上,看看他吧,
他行了善事,早已衰老如斯。”
老彼得阖上了眼睛,气息微弱了,他顺应心中的信仰,跟着教士诵念,奄奄一息道:
“主在上,看看我吧,
我行了善事,花了整整一生。”
晨伊看着床榻上的老彼得。
在和煦的烛光里,有道目光审视着这个垂垂老矣的灵魂。
那道目光自天上来。
晨伊抬起手,熄灭了些许钟楼的灯火。
蜂烛燃着,空气中,丝丝缕缕的烟雾混着蜜糖的香气。
长屋里,所有人顿时觉得眼皮沉重,紧紧阖实。
床榻上,老彼得忽然觉得自己飘浮在半空。
他的眼睛无法睁开,却感觉得到,有个浑身是光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
“...主...主?!”老彼得的声音颤抖。
“你做过多少善事,又行过多少不义?”祂如此问道。
就如经书中所记载的一样...
老彼得的手脚打颤,旋即这份颤抖被温暖抚平。
“主啊,我忏悔我的不义,我年轻时偷过他人的银钱,为了给我的父亲治病。”老彼得回忆着,哀恸道。
“因你曾接济过比你穷苦的人,”祂顿了顿,轻声道:“所以我宽恕你。”
“主啊,我同您忏悔,我打骂过我的孩子,因他实在不成器。”老彼得继续说道。
“眼下他成了与你一般善良的人,所以我宽恕你。”
“主啊,我同您忏悔,我目睹善良的人遭受苦难,却没有去救济他们,因我害怕又忧心,无能为力。”
“你已尽你所能,你行过善,并为此花光一生。所以我宽恕你。”
........
老彼得忏悔了所有的不义,每当他说出一件,那个浑身是光的身影,便用他的善行宽恕一件。
直到他再也没有可以忏悔的事时,老彼得将双手越攥越实,
耸紧着肩膀。
老彼得的声音苍老而真挚:“在上的主,您已将我的灵魂审视...宽恕了我所有的罪过......”
他的眼角滑落出泪水,等候着主的话语。
片刻,老彼得涂抹过膏油的额头和手,一阵轻盈。
“放下你的所有重担,”祂平缓的嗓音使人温暖,“我会告慰你的灵魂,将你送往天上的国。”
不知何时。
长屋内,所有人的眼睛轻松了,当他们再度睁开时,看见老彼得一脸安详,失去了气息。
所有人都满心震颤,互相对视,他们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却不敢断言...
艾米奶奶率先抬起手做了圆环礼,其他人纷纷跟着做起圆环礼。
随后,他们小心地看向教士。
面对着咽了气的老彼得,教士颤抖地抬起手,他头次目睹此等神迹。
教士转过身,老彼得的儿子和儿媳稍稍上前,欲言又止。
半响过后,教士虔诚地拣起老彼得枕边的经书,对二人说道:“亲吻他的额头和双手吧。”
“教、教士,不需要再祈祷了吗?”老彼得的儿子紧张地问道。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教士的喉结颤动,上下滑动,“主已告慰了他的灵魂,接引了你父亲,去往天上的国。”
这是一座被神眷顾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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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圣地沦陷的那个满月夜起,晨伊对于复活镇的各类篡改从没停过。
比如说把人喝的水突然变成石头,又或是把贵族乡绅府库的金币化成鸽子,飞入寻常百姓家。
或者像刚才那样,将一个灵魂送往天国。
无论真教徒还是异教徒,近五年间总是目睹各类奇幻诡谲,常常感叹神迹屡次显现,这座百年前的孤僻小镇仍是神眷之所。
千柱云海之上,晨伊瞟了眼自己的家,想到了身上的债务。
他自言自语道:“一百多里德,先解决一下。”
放大复活镇的一角,晨伊看向镇上的城堡。
阿泰男爵是复活镇的领主,对镇上的事物享有绝对的权力,包括监狱。
有句话说得好,要解决问题,最好找他上级,而不是找他本人。
所以晨伊决心找上阿泰男爵。
放大城堡,视线落入内部,城堡分上下层,整体呈圆形,被几座塔楼簇拥,自男爵投降异教徒后,复活镇发展起了繁荣的农贸,几年来还拓建了瞭望塔,都是上好的石料堆砌。
阿泰男爵的房间在上层城堡。
丧妻未娶的阿泰男爵同儿子吃罢晚饭后,早早地命仆人点燃蜂烛,回房歇息。
真教里,由蜂蜡制成的蜡烛被人笃信具有神圣气息,识时务的阿泰男爵早早投降于异教徒,为保留爵位改了信,私底下却还保持着真教信仰。
他从衣柜里翻出圣像,双手合十,把蜂蜡滴下的烛油抹上额头。
“我主啊,请听我祈祷...请您可怜作为父亲的一片苦心,犬子罗纳德实在愚钝、顽劣,实在难以继任,请您启迪他罢......”
晨伊听到他的祈祷。
男爵的独子罗纳德,自己也有所听闻,不只是简单的愚钝那么简单。
据自己观察和旁人的闲言碎语,罗纳德被高烧烧坏过脑子,智商有所缺陷,语言异常,还会重复地做奇怪的行为。
若不是做过驱魂,定会被人当作鬼神附身。
蜂烛的雾气带着丝缕蜜糖香。
阿泰男爵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云海御座上,晨伊熄灭了苦难钟楼一半的灯火。
蜂烛仅剩一半,阿泰男爵正打算结束祷告。
忽地,他感觉到眼皮似有千钧重,紧紧阖实,无法睁出哪怕一丝裂隙。
蜜糖圣洁的甜香格外浓郁。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阿泰男爵从心灵到脚后跟都在震颤。
我主...要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