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去往那边。”阑
夏侯先生用手里的竹笛敲了敲棋盘,点着一个位置。
对面坐着刚落子的陆异之微微一怔,看向夏侯先生指点的方向,露出恍然的神色。
“老师说得对。”他说,一笑,投子认输,“这局一步走错,输定了。”
说罢整理棋盘。
“老师我们再来一局。”
夏侯先生摇摇头,笑着说:“你心思不在这里,输赢都无趣。”
陆异之低头:“学生是走神了。”阑
“我问你你也不说,我也不问了。”夏侯先生说,用竹笛敲了敲棋盘,“但你在与我下棋的时候可以走神,等到了金銮殿与皇帝应对的时候,可不要走神。”
陆异之郑重应是:“学生谨记。”
有小童从花园外走来,笑着说:“老爷,小姐从宫里回来了。”
夏侯先生倒没什么,看到陆异之将身子坐得更直了。
“好,那我们再来一局。”他便说。
陆异之忙应声是。
夏侯先生又笑了摆摆手:“去吧去吧,你本就不是来下棋的。”阑
“但老师还是肯教学生下棋。”陆异之诚恳一礼。
夏侯先生故作恼怒:“我那是为了我女儿,你且去跟阿晴说话,如果她今日有不高兴,你看看以后我还跟你下棋不。”
这意思也是说让他去见夏侯小姐了,陆异之笑着施礼,不再多说疾步离开了。
他刚离开,夏侯夫人从一旁的阁楼上走下来。
“你倒是愿意为他周旋。”她皱眉说,“就真看上这个弟子当女婿了?”
夏侯先生笑说:“我这个弟子真不错,除了出身低一些……”
“但是他有钱。”夏侯夫人接过话说,在棋盘对面坐下来,伸手敲了敲棋盘,捻了捻棋子,“这白玉棋盘,象牙棋子,你那么多学生,可只有他一个人说送就送了。”阑
夏侯先生轻咳一声:“异之天资聪慧,学问出众,这可是钱不能买来的。”
夏侯夫人轻轻哼了声:“天资聪慧学问出众的学子多了,当时祁州的那位王书生,不也很聪慧吗?也来拜你门下,你为什么不收呢?”
“那是因为他不…..”夏侯先生要说。
夏侯夫人抢过话:“那是因为同来拜师的陆异之送了一套绝版古籍,你不好意思不选人家当弟子。”
夏侯先生干咳一声:“胡言乱语。”
夏侯夫人哼了声。
“王书生是不适合跟我学尚书。”夏侯先生语重心长说,“君上之书,数十年研读才能窥得一线,他家贫寡母,合全族之力读书,应当去学四书,研习入世之道,所以我举荐他去乐阳先生门下,用不了三年,他就能当一地之主,与他与民皆有益,这才是因材施教。”阑
夏侯夫人似笑非笑:“你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你就说,如果没有那一套古籍,你选谁当弟子?”
不待夏侯先生说话,她提醒。
“回答之前,想想先圣,不能说谎哦。”
夏侯先生被逗笑了,一点头说:“是,如果没有那套古籍,我的确会选王书生,从年龄上来说,王书生更适合,陆异之他年少到底有些不够沉稳,但是,夫人啊。”
他再次语重心长。
“如有一心,书才能精读,其他人十分心用在读书上六分,已经是难得,陆异之这年轻人,有如此深厚的家财,他无牵无挂无欲无求,足能十分心用在读书上,实在是传承我夏侯氏尚书的最合适的人选。”
夏侯夫人再次哼一声:“我看他哪里只有十分心啊,他分明有一百个心,除了读书,其他的事上他也厉害着呢。”看了眼家宅内方向,“阿晴也就能摆了几天架子,只要见了他,他一说就什么事都没了。”阑
虽然还是哼声,但比起先前,眼里带着笑意,夏侯先生便也笑了:“他有那么多心,但愿意用心在我们女儿身上,也是好的。”说罢又好奇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阿晴私下给你说了吗?”
都说女儿跟娘亲。
夏侯夫人哼了声:“没跟我说,阿晴虽然是女儿,但跟你读书读的不肯有小女儿作态,什么都不跟我说。”说罢又挑眉,“不过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那些男女之事。”
夏侯先生面色一凝:“什么男女之事?陆异之他难道修身不正?”
那再有钱再聪慧也不能要了。
夏侯夫人倒是笑了:“什么修身不正,陆异之这样的人,你能看上当女婿,别人难道看不上?我们阿晴这么眼光高,都能看上他,其他的女子都瞎了不成?他要真是无人问津,那才是不像样子呢。”
夏侯先生眉头依旧紧皱:“不能闹出不像样子的事来!”阑
“有什么不像样子的?些许小事。”夏侯夫人说,“不管什么样的女子,他都会打干净,他那么多心眼,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说罢捻起柔润的象牙棋子,在棋盘上轻轻落下。
“再说了,有我们阿晴这样的女子,这世间还有什么女子能入他的眼?”
……
……
陆异之来到夏侯小姐这边时候,并没有被拒之门外,虽然夏侯小姐借口要收拾整理,但让婢女请他在待客厅落座,茶点都齐备。
夏侯小姐并不是那种胡乱小脾气的女子,是个讲道理,且听道理的女子,这就好啊,跟这样的女子打交道,其实最省心。阑
陆异之端起茶杯,看着清茶,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但,阿七记得他的口味。
珠帘摇晃,穿着蓝色衣裙的夏侯小姐走出来。
陆异之忙放下茶杯,站起来:“师姐。”
夏侯小姐在一旁坐下来:“喊师姐了啊?”看他一眼,“那就是要跟我论道了。”
陆异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看着夏侯小姐,说:“她是寄养在我家的远房亲戚孤女,天长日久,她对我生情,但我父母是不赞同的。”
果然是这种事,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听过,夏侯小姐放在膝头的手握了握,看他说:“她如何,你父母如何,我不在意,我只要问……”
她的话没说完,陆异之已经开口:“师姐,莫要看低了我陆异之,也莫要看低了你自己。”阑
夏侯小姐将手放在桌子上,好气又好笑:“你这话说的,我揣测你与她如何,倒成了我的不是!”
陆异之微微抬着下颌:“我知道私下很多人议论我,说我陆异之看似翩翩公子,实则心高气傲,是,师姐,我不瞒你,我的确心高气傲,我一心要往更高处去,我怎么会耽与男女之情,更不用说,一个寄养在家的孤女。”
说到这里他轻轻嗤笑。
“孤女不懂礼数,生出非分之想,倒也有情可原,如果我陆异之也这样,实在是贻笑大方,可笑之极。”
“我都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这也是夏侯小姐第一次见到他露出高傲的神态,尤其是这种直白表露野心,但,并没有觉得粗俗不堪,反而……
夏侯小姐另一只放在膝头握住的手轻轻松开了。阑
这就是了,这样的公子,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