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皇帝将密函递到高力士手中,“将军且看,这可是十郎笔迹。”
高力士草草一看,不敢擅自下结论,躬身道:“还请取来十郎笔迹核对。”
“不错,这便去取。”皇帝当下便命高力士去取先前李林甫的奏折。
高力士一走,三人便谁也不再言语,仿佛都在沉淀心绪。
皇帝更是紧绷了一张脸,在屋中来回踱步。
过了许久,高力士带着两个内侍疾步带风的走了进来,呈上一堆堆书字。
在桌上一一展开,再次核对后,皇帝骤然开口:“果是十郎笔迹。”
其实他心中早知那密函上是李林甫的笔迹,这般折腾,只是求个心安。
密函上已写得很清楚了:三王乃是冤死,作梗之人是武惠妃、李林甫、杨洄。
“没想到李林甫和杨洄竟这般大胆。”皇帝甚是恼怒,直呼其二人名字,却不提及武惠妃。
“通玄先生当世高人,既然早知此事,为何先前不与我说。”皇帝转头看着张果老。
张果老博古通今,未卜先知的本事,皇帝早已见识过多次,但是三王的事,他却不告知自己,偏等到李九州发现了线索才附和,这不是欺君吗,皇帝于是有些恼怒,却又碍于其是得道高人,不便发作。
张果老轻捻着胡须说道:“时机未到,想来是上天安排这少年前来为圣人解惑。”
皇帝便不说什么了,转身走到门外,看着院中花开花落。
起风了,旁边的内侍立即走了过来,想为他披上披风。
却被皇帝重重一把推开,那内侍险些被推倒,踉跄了几步,方才慢慢站稳了脚步。
“真是可恨!”皇帝暴怒的声音吓得几个内侍慌忙跪地,还道是自己伺候不周,惹得圣人生气。
高力士轻轻走了出来,抬了抬手,示意几个内侍起身。
“没想到驸马爷会做出这般事来。”已到此时,高力士的称呼中依旧对杨洄客气,却不提李林甫。
“何止杨洄,李林甫也甚是可恨。”皇帝将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栏杆上。
“李九州。”皇帝大喝一声。
李九州急忙走了出来。
“此事……”皇帝背对着李九州,犹豫了一下,声音小了下来:“便暂且不提吧。”
武惠妃已死,李林甫位高权重,不好处置,那也就不说了,但这杨洄一个小小驸马,也敢参与构陷和谋害皇子,皇帝竟也不追究。
李九州不好反驳,只好硬着头皮
说道:“圣人自有主见,臣遵命便是。”
皇帝转身对着他说道:“幸亏得你发现,说来你也是有功。”
高力士附和:“李卿虽是年少,却屡建功劳,朝中有此臣子,实乃幸事。”
“嗯,高将军说的不错,李卿的功劳,我都记于心中,日后一并再赏。”
远远听到脚步声,看过去,却是几个内侍手捧果盘而来。
走到面前,为首的内侍跪地说道:“李阁老命人从岭南送来新鲜荔枝,以献圣人。”
皇帝怒不可遏,一把将内侍手中的果盘打翻在地,“他都已卧病在床,还有功夫寻思这等事情,莫不是装病。”
越想越气,又将其余几个内侍手上的果然一一打翻。
李九州暗笑:李林甫要失宠了。
高力士忙上前阻住他:“圣人息怒,岂可因这等事而伤了龙体,通玄先生在此,不如请他做场法事,以慰三王之灵。”
自一日杀三王之后,李隆基心里一直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的三个亲生儿子,况且李隆基已上了年纪,人越是上了年纪,越是容易回忆之前的往事。
这时知道了三王是被冤枉的,又是愧疚又是难过,想想高力士说的有道理,人都死了,不如就让张果老为其做场法事。
张果老已缓缓走了出来,“圣人宽宏,慰藉亡灵,相信他们在天之灵定不会怪于圣人。”
皇帝转头:“通玄先生此言当真?”
张果老含笑点了点头。
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皇帝是相信的,他早已见识过张果老的本事,仙人之言,定是不假。
又怕惊扰了杨贵妃,便命人前去告知,自己于果老药堂问道,不必惊怪。
李九州则缩在一旁,扶住一棵半枯老树,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李隆基竟迷信到这般地步。
看着张果老一脸的微笑,皇帝嘴角边泛起了一抹混杂着忧伤、欣慰、怅惘的笑容,待要命人布置法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罗真人此时亦在京中,不如请来一起作法事,或许能化解冤魂。”说到了罗公远,皇帝心里甚是欣慰。
高力士补充道:“狮子国高僧金刚三藏亦在京中。”
李九州心想,真是人才济济,竟有这么多佛道高人,于是上前说道:“臣素闻诸位高人发力深不可测,不想今日竟有幸能一睹众高人风采。”
皇帝更是来了兴致,有意让李九州这个不信佛道之人见识见识,也不问张果老的意见,便即刻命人去请几位高人前来。
瞥见张果老脸色深沉,皇帝忙问道:“不知通玄先生的丹药可成?”
张果老不紧不慢说道:“我那九转大还丹,需得时日方可成,圣人切不可急。”
皇帝便不再问起。
不一时,罗公远、金刚三藏来了,给皇帝简单行了个礼。
金刚三藏虽是异邦人,在大唐呆得时间久了,中文却说得很是流利。
皇帝便在果老药堂中设了座,他虽贵为皇帝,但在佛道高人面前,看上去却也虔诚了许多。
三人齐聚一处,虽说不上火药味十足,场面却有些尴尬。
皇帝居中说道:“三位都是当世得道高人,我有一心事,希望三位替我作法超度亡魂,只是不知灵不灵验。”
他话说成这般,三人心中也各自有意露一手。
这就有趣了,李九州也想看看,这三位当世高人,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于是先设了三坛,三人作法之样子,却各不相同。
皇帝脸上一扫先前的阴霾,露出了笑容,也许他是真的相信,通过这样一场法事,便能让那些含冤死去的人安心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