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天睡过,李九州夜里全无睡意,彻夜未眠的研究着那封密函,直将眼里都熬出了血丝。“阿郎,起床了,有人找你。”张小锣起得很早,在院中大叫着。收拾完毕,王玉英已快速的端进来了热水。草草抹了一把,走出门来,高力士笑嘻嘻的站在门口,身后停放着两乘抬舆。“圣人召你入宫。”李九州问道:“阿翁可知是何事?”高力士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便直说,伸手一引,自己率先进了一乘抬舆中。李九州也钻进另一乘抬舆。“阿郎,你还没吃早餐呢。”张小锣追出来大喊。李九州微微一笑,并未回答他,垂下帘子,两乘抬舆直向皇宫方向而去。走了许久,原来不是大明宫,而是华清宫。此时的李隆基,已常驻华清宫了。每到这个季节,他便到华清宫游幸,一呆就是小半年,这期间,长安的政府机关也随着他的行程而搬到了骊山。路上还路过了虢国夫人府。因为李九州看到了牌匾上“虢国夫人府”几个大字。李九州脸上一红,忙放下帘来。皇帝这次见他,却是在七圣殿旁的功德院。但却是奇怪,这次杨贵妃并未陪在左右,除了几个内侍陪着伺候以外,再无多人。这比起前几天七圣殿内的热闹却很是清净。白天再来看华清宫景色,却与晚上大不相同。白天,你能将每一棵花草树木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般景致,已胜过这辈子到过的所有名胜古迹。李九州喜欢这样安静的氛围。他跟在高力士后边走了过去,对着正在慵懒而又优雅赏景的皇帝作了个辑。“快过来。”皇帝急切的说道:“我作了首诗,你来品鉴品鉴。”“圣人才高八斗,所作之诗定是世上少有。”李九州大踏步走近。高力士忙着唤人去取笔墨。“罢了。”皇帝抬起的手突然垂了下来,被李九州这一捧,又似乎觉得自己的诗尚有不足,当即便没吟出口。高力士于是上前说道:“圣人难道有此雅兴,他日若没了灵感,天下间岂不又少了一首佳作。”皇帝想想也是,此间没几个人,不妨先记下来,便待人取来笔墨,张口吟道:“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好诗。”高力士稍加思索,便开口夸了。李九州也是稍稍沉吟,竖起大拇指:“好诗,听圣人诗中之意,可是为武惠妃所作?”他明知道李隆基这首诗是写给梅妃的,却故意提起武惠妃。高力士在一旁皱了皱眉头。想起旧事,皇帝微微难过,也不生气,便欲将此事略过不提:“随口所吟,并无他指。”“果老药堂就在附近,臣听闻圣人昔日曾召张果老为武惠妃作法,想必其定是道法高深,臣倒想一见。”李九州边说边瞅着不远处的果老药堂。对于道法之事,皇帝素来感兴趣,又对张果老礼遇有加,便道:
“通玄先生难得在此处,正好我也想去找他,那便一块去吧。”高力士上前引着路,李九州跟在皇帝身后,来到了果老药堂。真人影帐偏生草,果老药堂空掩扉。这果老药堂是皇帝于华清宫中专为张果老炼丹所建,走进屋内,只见一道人乌鬓皓齿,胜似壮年,正闭目养神,身旁立着两童子。皇帝一摆手,跟来的几个内侍便恭恭敬敬的守在了门外,不再走进。“通玄先生。”高力士轻轻唤了一声,张果老眼也不睁,仿佛没听见。皇帝开口了:“看来通玄先生今日甚有雅兴,往日来时,都难得一见。”张果老终于张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假装惊愕,“原来是圣人至此。”半人半神的张果老,多年修习出来的气质确实与众不同,李九州定下来朝他看去,照理说他应该是个古稀老者了,是怎么做到让自己这般年轻。“素闻张果老乃世间高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名扬后世,于是李九州开始把他当成以为德高望重的老者看待,表情恭敬认真了许多,话语中全然没有半点虚情假意。“我什么也没做,你怎知我是当世高人?”张果老的反问让李九州有些猝不及防。“昔日先生为武惠妃做法事,使冤魂得以平息,自是高人。”张果老并不吃拍马屁这一套,继续反问:“你又怎知有冤?”皇帝和高力士也都看向了李九州。“冤从何起?”皇帝亦问到。李九州一时间有种很下不来台的感觉。“通玄先生乃当世高人,自知冤从何来。”李九州将话题又抛给了张果老。皇帝和高力士的目光又随着他这句话,转向了张果老。两人都是好奇,李九州说的冤到底指的是什么。张果老眉毛一动,缓缓站起身来,凝视了他半晌,眼眸突闪光亮:“少年人真是无忌无畏,胆大心细,你既有证物,又何来借我之故挑起此事。”李九州神色安然,静静的说道:“还请先生为证。”张果老微微扬起颔颈,高声说道:“你既不怕死,那我便陪你一遭。”皇帝听得莫名其妙:“你两所说何事,且细细于我说来。”张果老双眼微闭,神色安宁,良久无声。李九州凝目远处,默默惆怅。死便死了,“此事若一直瞒着圣人,臣于心有愧,既然让我知晓此事,便是死,我也要将其中原委告知圣人。”李九州缓缓从怀中拿出了昨夜咸宜公主交给自己的密函,低声说道:“此封密函乃是臣于李阁老府上无意间所得,事关重大,只是此事不得不说,臣不愿圣人一直被蒙在鼓里。”他故意将密函说成是在李林甫府上无意间得到的,这样一来,皇帝看完密函后,自会更加相信。不等高力士接过,皇帝已从李九州手中将密函拿了过来,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看完,不禁眉头紧蹙,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