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是被沈寂的从容淡定所影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温舒唯竟也没显得多慌乱。她只是完全无意识地、目光机器人似的一寸一寸往下移,依次滑过对方宽厚结实的双肩,线条流畅起伏的胸肌纹路,和底下那片引人无限遐想的八块腹肌,和两条人鱼线,和两条修长结实的漂亮大长腿。
然后又机器人似的重新抬起脑袋,重新看向他的脸,机器人似的摇头摇头。
所有动作都一卡一卡。
沈寂又问,“上厕所?”
姑娘表情呆滞,继续机器人似的点头点头,还是一卡一卡。
两秒后,身上的皂荚泡沫冲完,沈寂关了水笼头,随手从毛巾架上扯下一根干毛巾,边随手揩着身上的水,边直接从洗手间里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嗯?直接走了出来?
温舒唯:“……”
一阵散发着热气的雄性荷尔蒙随着他走近迎面袭来,还夹杂着一丝极清淡的洗发露清香味儿。再一次近距离接受“美男出浴”的暴击,温舒唯眼珠子都瞪圆了。
她抬手捂住嘴,木呆呆地瞪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这副美男出浴图,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再看看沈寂。
他脸色寡淡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一只手拿毛巾擦水,另一只手腾出来,在姑娘毛茸茸的鸡窝脑袋上揉了把,语气淡而宠溺,“乖,去洗漱。我煮了粥,洗完出来吃,一会儿我送你去单位。”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温舒唯被震飞的三魂七魄终于回归皮囊,顿时一脸惶然,躲鬼似的嗖一下窜进了洗手间,砰一声,把门关上,咔擦咔擦反锁。
沈寂:?
洗完澡的沈大爷在原地站片刻,有点儿费解,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地进屋穿内裤去了。
洗手间里。
温舒唯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她背贴门板捂住嘴,眼神惊恐,满脸通红,羞窘欲忘几乎要烧成灰——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完蛋了,非礼勿视!要长针眼!
易警官所言非虚,于小蝶的通缉令,于次日清晨八点钟下达至全国警局内网。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温舒唯刚打卡上班,走进杂志社的大门。
她抿抿唇,给专程发短信告知自己的易警官回复过去:谢谢易警官,你们辛苦了。
云城市接连发生了两起人为引起的爆炸案,性质恶劣至极,梁美娟决定跟进整个案件的侦破工作,形成新闻稿,待罪魁祸首归案后反馈给各界。她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项艰巨任务交给温舒唯。
整个上午,温舒唯都待在主编室开会,出来时已经快要中午。
到了饭点儿,大家伙忙了一上午终于捞着点儿闲暇时间,便点外卖的点外卖,外出就餐的外出就餐,张罗上了午饭。
有同事笑着问温舒唯,“唯唯,你中午吃什么?要不要我帮你点餐?”
温舒唯婉拒了热心同事的好意,整理好会议笔记后便合上了笔记本,背着包走出了办公室。
刚到公司大门口,便瞧见一个坐在前台左侧的候客区沙发上的人影。
温舒唯笑着招呼:“程菲!”
对方闻声,转过头来。
好友一身休闲装打扮,背着一个帆布斜挎包,秀丽五官在淡妆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精致。看见温舒唯,程菲笑起来,抬手招呼着温舒唯在身旁的位置坐下。
“喏。”程菲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我做的,吃吧。”
温舒唯诧异地瞪大眼,调侃道:“你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居然还真给我准备了爱心便当,这太阳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吧?”一顿,眯眼,“说,是不是做来送给哪个小哥哥的,人家不要才拿来给我吃?”
边说边打开饭盒,香气四溢。
“是啊是啊,你可真聪明。”程菲白她一眼,没好气道:“我最近新学了两道菜,自己尝着还不错,就想着给你尝尝。早知道你这狗东西嘴里没好话,我就给汤瑞希了,不要拉倒。”
温舒唯连忙赔笑脸,抱着程菲的胳膊晃啊晃。
两个姑娘嘻嘻哈哈地闹了会儿。
温舒唯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鸡腿肉,放进嘴里,腮帮鼓鼓地嚼,味道不错。她笑眯眯的,边吃边随口问:“对了,你最近怎么忽然对做菜感兴趣?”
“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见了一个福利院在招聘义工,心血来潮就去了。平时没事就去给那些小孩子做点吃的,陪他们聊聊天,教他们背背唐诗什么的。”程菲说着,托着腮叹气,“那些孩子真的好可怜啊。”
温舒唯点头赞许,“做义工不错啊,献爱心,行善积德,福报多多。”
“英雄所见略同。”程菲说着,忽然顿了下,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而且你知道么,我在福利院做义工的时候,还遇见了一个男……”
话没说完,电梯门开了,几个取完外卖的同事说说笑笑地走进来,跟温舒唯打招呼。
程菲被人打断,话音戛然而止。
一行人很快走远。
温舒唯注意力重新回到好友身上,问道:“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就是遇到了个帅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程菲笑了下,“快吃吧。”
第65章 燎(六)
云城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经济繁荣,十分发达,但,就是在这样一个繁华都市里,却离奇般存在着一个无论是整体街景风貌、城市各项基础设施,还是房价,都与整个云城格格不入的区域——平谷区。
平谷区地处云城市西二环,位于丛云区和望平区的交界处,早些年属三不管地带,后来才被规划局给单独划成一个独立区。
按理说,这块区域位于四环以内,属城市核心区域,本该如丛云区和望平区那样繁华似锦,但由于这个区域各项基建落后,人口多而杂,还坐落着一个云城最老的火车站以及土建材料批发市场,在这里在生活的,也大部分是外地或乡下来云城打工的外地租客,平谷区政府几次想上面提出要“推行平谷大改造”,但都被上头以“历史遗留问题太多,改造难度太大”为理由,今天推明天,今年推明年地给搁置下来。
积年累月,原打算捋起袖子大干一场的区政府也被耗没了激情,索性破罐子破摔,放任平谷区“烂”下去。
平谷区就这样成了一个孤岛,成了名副其实的“云城城中村”。
程菲不是土生土长的云城本地人。她老家位于距离云城八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小县城,九十年代,刚出生不久的便被父母从老家带来了云城。
无亲无故的外地人,在一个陌生的大城市打拼生存,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好在程父程母都能吃苦,肯拼命,刚来云城时,他们带着小程菲一家三口蜗居在平谷区某菜市场附近的一间平房里。
程菲在小平房里度过了整个童年。直到她快上初中时,程父程母的建材生意才有了起色,一家人攒够钱在别处购置了一户套二居室,户口一迁,扬眉吐气,成了在家乡被父老乡亲们羡慕的“云城人”。
出于某些原因,对这个落后贫穷的城中村,程菲内心深处,存在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情感。
而她近来做义工的福利院,正好便位于平谷区。
守着温舒唯吃完爱心便当后,程菲又陪着好友说了一会儿话,便不再打扰她午休,边收拾好饭盒边站起身,道:“你下午还得忙工作,快进去睡午觉吧。”
“饭盒我拿回去洗吧,又让你做饭又让你洗碗,多不好意思。”温舒唯赶紧道。
“没事儿。我待会儿两点半要去福利院,正好在那儿就洗了。”程菲笑,“咱俩什么关系,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好吧。”温舒唯笑弯了眼,腻过去,故意嗲着嗓子柔声说:“我家美妞对我最好了。”
程菲故作嫌弃,搓手臂,“恶心死了。要撒娇,跟你家解放军同志撒去,少在我面前贫。”
温舒唯瘪嘴,“小菲菲不爱我了。”
程菲眼一瞪,“谁谈个恋爱就搞失踪?重色轻友,说的就是你这狗东西。”
“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们的。不是跟你说过么,最近我遇上了一些……小麻烦,只能跟沈寂待一起,我都搬他家去了。”温舒唯不愿让好友担心自己,含糊其辞,有些紧张地说:“等麻烦解决了,我一定请你和瑞希吃大餐,负荆请罪。你们不要生气。”
“跟你开个玩笑还当真?要真生你气,谁还专程做吃的送你公司来?”程菲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噗嗤一声,“我知道你们最近忙,工作压力大。我又不是深闺怨妇,会跟你计较么?”
温舒唯挠头,嘿嘿傻笑。
两个姑娘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会儿。
温舒唯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你刚才说去做义工遇见了个帅哥?”一顿,朝程菲别有深意地挤挤眉毛,压低嗓子,猥琐兮兮:“怎么,对人家有意思啊?”
“胡说八道,人家确实长得好,我也就顺嘴那么一夸。”程菲嘴上毫不犹豫地否认着,唇尾却翘起一道弧度,“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看什么都是粉红泡泡。才懒得理你。好了,不耽误你休息了,回头联系。”
“嗯,你注意安全。”
两人说着话。温舒唯一直把程菲送到了电梯口,随手才挥挥手,目送好友的身影走进电梯。
程菲离开温舒唯杂志社所在的写字楼后,到路口处打了个滴滴车。
数分钟后,滴滴车从市中心驶出,沿二环路向北开,很快,车窗外的街景便明显发生变化,成片的烂尾楼、老旧低矮的居民区彻底取代先前鳞次栉比的高楼。
几根电线杆突兀地立在路边,横七竖八支在顶端的电线,将天空硬生生切割成好几块。
滴滴车靠边停下。
程菲目光收回来,习惯性地朝司机道谢,随后便挎着大大的帆布包下了车,走进位于道路右侧的平谷区儿童福利院大门。
昨晚下过一场大雨,今天倒迎来了深秋季节难得的好天气。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天空,阳光温暖,给整个城市都镀上一层温柔的薄金色。
程菲在福利院做义工已经快三周,总共来了有七八回,连福利院守大门的大爷都已认得这个漂亮高挑的姑娘。
看见程菲,大爷笑呵呵地随口招呼:“又来了啊。”
“今天来教孩子们背点唐诗。”程菲把义工证递出去,笑着回答。
大爷摆摆手,“直接进,直接进。”说着一顿,又说,“你那个朋友今天比你早到。”
程菲闻言,微微愣了下,“我朋友?”
“就那个帅哥,个子高高的,上回还和你一块儿给小朋友上烘焙课那个啊。”大爷说完又感叹,“难得。这年头,像你们这么有爱心的年轻人真不多了。”
程菲垂眸回想几秒钟,大概已猜出大爷口中说的是谁,弯弯唇,脸上的笑容无意识便更灿烂几分,“我知道了。”
这间福利院已经有些年头,院子占地面积不大,总共就一栋楼,一到二层是教室,三到四层孩子们的宿舍和院长老师们的办公室。大楼前的空地上修了一些供小孩玩耍的娱乐设施,和一个小花园、一个养着金鱼的小水池。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约六十来个,年龄不一,小的只有几个月,大的十四五岁,都是些身世可怜的孤儿。
此时正是午后,孩子们刚午睡起来,正在教室里上课,程菲路过空地上的彩色滑滑梯,远远便听见一楼教室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在念英文字母。
她目露诧异,脚下动作下意识放轻,走过去,站在教室的窗户边上往里看。
小教室里坐着大约二十个小朋友,都是六岁左右年龄段的。孩子们衣着朴素,坐在课桌前,两只小手拿着书,坐得端端正正。
而教室正前方的讲台上,则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对方看上去很年轻,应该不超过三十岁,一身运动打扮,身上穿一件简单的黑色外套,一双长腿裹在同系列的运动收脚裤里,显得漂亮又修长。面容立体,无疑是英俊的,但单单用“英俊”一词形容,又有些不大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