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不敢去催,只好先在沈府等待。
却没想杨肃直接把人先送去了宋家,也只好再套车回府。
刚到府就听说宋钧明儿还要跟着晋王一道出城,又听下人说起他如何缠着杨肃,便不由训骂起来。
宋寰听说儿子在外认爹,也是气得浑身乱抖,按在板凳上拍了他几巴掌。
宋钧哇哇乱叫,道:“干爹也是爹呀!我认他做干爹还不行么!”
宁氏愣着,不知道是该继续下手还是停手。
宋寰先冷静下来了,看了宋钧通红的屁股两眼,劝道:“算了。我觉得晋王不被他盘就不错了。
“再说你还看不出来么?父亲对这位晋王的肯定,可比起对东宫那位高多了。”
宁氏愣道:“咱们家也要站队?”
宋寰道:“谈不上站队。于大局而言,多考察考察谁适合坐江山,总是不差。”
“大爷,大奶奶,老爷那边请哥儿过去有话说。”
宋寰听到这里与妻子对视:“瞧吧,这就来了。”
校阅已经结束,傅容和冯少殷近来也清闲,都答应明日早起在城门外汇合。冯少康也闲,也要一道。
从两个人的行程变成了十来个人,杨肃原本计划好轻车简随,如今是怎么着也轻便不起来了。
洗完回房的时候,想起日间长缨嘱他盯着的几处地方,察觉是跟东宫有关的,又想起今日去寻她本就是为着打听这桩事,结果被徐澜这事绕得,居然都忘了。
这边厢,徐瑾若去过徐夫人那里回话后,就直接到了徐澜房里。
“哥哥果然没有夸大其辞,沈将军果然气质出众!”
徐澜浅笑,走到薰笼旁烘手。
徐瑾若又跟过来:“我都想象不出来她这么和气的人,怎么会那么英勇?
“若是我,便是有她那样的身手,也断不会有那样的勇气。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我当日画的她,竟不如她本人神韵之七八!”
“这也不算什么,”徐澜道,“早前长兴州知州程啸那案子也是她办下来的。她从军四年,立下的功绩可是不少呢。”
徐瑾若觑着他,又笑道:“既然这么出色,哥哥跟她同袍两年,如何未能把她娶回来做我嫂子?”
徐澜望着薰笼,唇角已噙着几分无奈。
他怎么没努力过?不过是有缘无份而已。
他不够凌渊那样的深沉隐忍,更不如杨肃的豁得出去,他终究也是匹配不上她的。
她图的那些,几乎都超出了他所想象,即便当初能在一起,也终归有一日会无法同步吧。
当初怪过她狠心,也曾不甘心,却不知她才真正看得清楚。
徐家多半是容纳不了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少奶奶,他即便对她用心,也没有信心能背扛着整个家族,坚定到最后一刻。
所以为什么非得当“嫂子”?
当知己或朋友不也很好,站在合适的距离欣赏她,像这样一起围炉煮茶,日后又能常常见到,知晓彼此近况,也是另一种收获。
徐瑾若望着沉默不语的他的背影,拢手沉起气来。
……
长缨送走宁氏,先去了秀秀房里。
秀秀在写字,确切地说是在记账。
“我这几日把几间铺子的经营都总了一下,原先几乎都是赁了出去的,如今我回来了,也有的是时间,我想着还是留两间自己打理。
“这样既可以掌握些经营经验,再者也可以多赚点钱。等我慢慢上手了,到时候就全自己留着。”
长缨道:“不必那么劳碌,再多几个你回来,银子都够使的。”
“谁还会嫌银子扎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做的我就自己做,不能做的我就打发人去做,累不着。还好打发时间呢。”秀秀落笔说。
长缨也由得她。
靠在她榻上翻了几页账,她道:“明儿我要出城,兴许还要在城外住上一晚,你要不要同去?”
“算了,”秀秀道,“我还是留下来看家吧。每日里寻你的人也多得很,缺不了人。我也懒怠。”
说到这里,她倒是又忽然停了笔,抬头道:“是了,我今日在福清寺外头一间唤作金福记的金玉铺子里,看到他们有照着东宫贵人时兴的样式打造的头面,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金福记?”长缨想了下,“那是腾骧卫指挥同知高诉明入了股的铺子。”
秀秀道:“那姓高的能拿到内宫贵人们的头面样子,这可是真不一般。”
长缨也觉得是,并且坐直了身子。
宫里头面首饰自然都是讲究的,从用料到工艺,要配得上宫妆,自然需得加倍用心。
这些头面首饰倒不见得件件都有规矩限制着,素日也偶有样子传出来,这铺子是高家入股的,样子来历可想而知。
安晟连日在福清寺走动,该不会真的是盯上了吴侧妃和高诉明吧?
……
东宫内,吴侧妃刚卸了妆,太监碎步进来,道:“今日金福记掌柜的接了笔宋逞府上大少奶奶的单子,后来打听到,与她同行的是腾骧右卫指挥使沈长缨的异姓姐姐。
“那女子对掌柜的盘问了一番,似是有些怀疑起那些头面样子的来历。”
头面样子的来历倒没什么可挂心,毕竟没有禁令说这些样子不能外露。
只是听到沈长缨时,对镜理长发的吴侧妃停下手来,在镜中与太监对上了目光:“怎么这么不当心?沈长缨的人,他们难道不认识?”
她虽不出宫,便沈长缨跟杨际的矛盾纠葛她还是有数的。
“侧妃不知,沈长缨的这位姐姐,曾是大将军荣胤的如夫人。近日才被沈长缨接了回府的。”
吴侧妃听到这里,转过身来,“大将军的如夫人?”
她略想,又道:“大将军府近来不是在治丧么?荣夫人殁了,大将军把身边侍妾也遣散了?”
“是不是遣散说不好,总之这个穆秀秀,如今回了沈家。”
吴侧妃踱了两圈,说道:“让高将军把柜上头面撤了。沈长缨是晋王府的人,只要跟咱们没冲突,先防着她点儿就行。”
第287章 茶叶真香
太监称是。又道:“还有件事,安侧妃的弟弟安晟,今日也在福清寺,且还与龙虎卫指挥同知徐澜的妹妹起了冲突。
“这个徐澜的父亲,就是辽都卫副都督徐耀。徐家进京未久,看来安家是不认识他们,因此莽撞了。
“但据安晟自己说,他近日都在福清寺走动。”
吴侧妃神色也凝重:“安家想干什么?”
“尚不清楚。”太监走近她,压声道:“不管怎么样,郦阳宫那边,也不可不防啊。”
吴侧妃看了眼他,没说什么。
……
杨肃既然出了手,自然就没想过留什么情面。
安晟虽然放了,但不可不敲打,日间这事他还是着人去告知了安父安自儒。
安晟归家之后,安自儒就摆好了戒尺训斥他跪下。
晋王与太子有争斗无假,但如此明目张胆摆在台面上,那俩兄弟自己都不轻易敢,安家虽是得安侧妃才被抬举,可这么强出头,岂不是白白让安晟抓住了小辫子?
更莫说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五城兵马司管辖之下。
安自儒教训完了儿子,又打发安晟翌日与夫人提些礼,去徐家赔罪,此事就且按了下来。
翌日早上,护卫们早早地套好了马车,长缨原打算先去王府会合,不料凌渊早早地来了,而后傅容与徐少康也结伴来了,再后来徐澜也带着徐瑾若来了,一路人这便就浩浩荡荡前往十王府。
杨肃则一大早佟琪去接了宋钧过来。
宁氏把宋钧身边两个得力的嬷嬷打发着跟上,又派了两个行事沉稳的长随。
杨肃只打算在城郊走走,并没有想好具体去哪儿,昨日话赶话说到了积水潭,便索性就定下来。
昨日王府典史已先去打点行馆,因为近码头,差房多,附近也有不少官宅,最后选了一名王姓乡绅的四进府邸落脚。
马车一路往北。
徐瑾若与长缨同车而坐,宋钧就不能跟着她了,杨肃负责他。
半路上傅容敲了敲长缨车壁,道:“秀秀改籍的事我帮你问过孙大人了,说是可以不惊动荣叔,但无论如何也得你亲自去一趟。”
这个倒无问题。长缨道:“那回头我去找找他。”又道:“劳烦你了。”
傅容笑着走开了。
徐瑾若看着长缨待人接物,不觉就出了神。
长缨察觉到,看过来,只见少女坐在锦袱上,已扭头装作看窗外雪景,粉嫩耳垂有点红。
看她打扮,跟他哥哥差不多路数,简单的衣裳纹样,但用料做工很讲究,袖口上的玉兰花,绣得十分精美。
斗蓬是天青色,镶着白狐毛,一张白皙脸蛋在毛领衬托下显得乖巧可爱。
马车里有点炭烧的茶炉,长缨煮了茶,递给她喝。
一面笑道:“瑾姑娘擅拳脚还是擅骑射?回头咱们俩也上前去赶赶走兽。不吃他们的白食!”
大宁将门人家的女儿,多的是自幼习武的,完全不会的倒很少见。
徐瑾若笑起来:“那敢情好,我都会一点,不过却没有哪样精通。”
长缨道:“这燕京的林子不密,没有什么大的兽类,不必很精通的弓射技术。”
徐瑾若点点头,尝了口茶,见她拨炭火,便先伸手揭了小薰笼的盖子。
杨肃他们都骑了马出来,但因为路上枯燥,最后几个大男人也全都窝进了他的大马车,煮起茶来。
凌渊正替杨肃盯着漕运,说着说着当初南康卫的旧事,很容易话题就扯到了这边。
凌渊道:“近三个月的漕运船只运输量已经结了出来,总督陈之江比樊信圆滑,差事也办得还可以,早前水师营在各码头屡有苛薄纤夫河工的现象,如今也有好转。
“如果不是东宫挑上去的人,其实倒算是个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