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璲走后,屋里很静。
梨香头一回讨厌这种安静,安静得令人压抑。
她觉得心里有些堵,走到窗边推开窗。
此处地势高,又是二楼,崅城里大多是矮房,她立在窗边,一眼便能将整个崅城尽收眼底。
西北有风沙,更有广阔无垠的地。
已是傍晚了,山头上悬着半轮红日,霞光将远处的人照成几道背光策马疾驰的剪影,马蹄下卷起滚滚烟尘。
大漠孤烟直,眼前情景,像一幅画。
梨香立在窗边一动不动盯着那座山头看了许久,待到四肢觉得僵硬,才下了楼。
...
一行人回了万花宫。
到了万花宫里,梨香走进她自己的石屋,方想关门,裴潇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脚抵住了门。
按以前,梨香定要夹一下他的脚的,但此时她却松开手进了屋子,一句话也没说。
裴潇掩上门,搬来凳子坐在梨香旁边,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
梨香好像才发现他似的,饮了一口茶后,才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裴潇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道:“你从刚才回来的路上就不对劲了,我跟你说话你也不搭理我。”
梨香回:“哦,我没听见吧。”
裴潇哼了一声,“我看你是从见到那个谁以后,就魂不守舍了。”
梨香手指敲了下他的脑袋,“少瞎说八道。”
“我才没瞎说。”裴潇不服,“反正我不管,不管那个谁是什么人,你既与我定了契约,就不许反悔了。”
梨香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反悔了?反悔什么了?”
裴潇瞪圆了眼睛,“我是看你有反悔的趋势!”
随即他站起来,手叉着腰道:“我必须得提醒你,你既应允了我做万花宫的大宫主,就要替我掌管万花宫一辈子,不可以言而无信,半途而废!”
“咱们江湖人呢,最重要就是一个字,守信!”
梨香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下,淡淡道:“那是两个字。”
裴潇一噎,气道:“这
。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前面几句话!”
梨香起身将琉璃青云剑上的锦布解开,一边拿帕子擦拭着剑身,头也不抬道:“我说了我要离开万花宫了?”
裴潇心里一喜,但还昂着头颅道:“你也没说你不离开,反正不论怎么说,你一辈子都是万花宫的大宫主,不可以丢之弃之。”
还真是聒噪,梨香听了耳朵都起茧子了,“嗯。”
裴潇这才放心了,乐呵呵地走到梨香跟前,垂眸看向她手中的剑。
“咦,姐姐你这剑挺别致啊。”
剑鞘和剑柄上的图腾,裴潇从没见过有它如此精致的。再仔细一瞧,那图腾似乎组成了一个字的形状。
但不论他怎么看,却看不出那字是什么字了。
梨香不吱声,裴潇转而看她的神色,见她如此专心擦拭剑,不由想起赵璲。
他试探问道:“姐姐,今日咱们遇见的那人是姐夫吗?”
梨香闻言眯着眼看他,“之前还喊打喊杀的,这会儿怎么又喊他姐夫了?你跟老二打听过我的事了?”
没想到她心思这般谨慎,一问就被她拆穿,裴潇脸微红,硬着头皮道:“咱们已是一家人了,我自然要关心你啊,省得你被人骗去了。”
说到这,他却是越说越来劲了,“姐姐,我瞧他生的剑眉星目,又冷又俊。我娘常说,这种相貌的男子呢,是最受女子喜爱的,也是最薄情的。家里养一个,外头不知道有多少红颜知己呢。”
梨香干脆停下来听他胡诌,“你娘还说什么了?”
裴潇道:“我娘还说,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负心汉,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到这他才反.应过来,忙又道:“当然除了我。”
梨香呵呵一笑,上下扫了他一眼,“哦?你?”
裴潇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子,又开始聒噪起来,“对啊。所以,你想要姐夫可以,但是不要当真。天底下男人那么多,就要换换不同的口味。”
“大丈夫,哦不,大宫
。主,不拘泥于小节。”
越说越歪了,梨香不想再听他聒噪了,便赶他出去,“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
裴潇不肯,“哎,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啊!我万花宫的女子就没有拿不下的男人!你想要哪个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说着,他风风火火跑出了屋子,之后又风风火火跑回来,这回手上却拿着本书籍。
梨香正疑惑呢,裴潇已将书籍递到她眼前,“喏,我娘留下的。万花宫的独门武功传女不传男,我武功那般差也有这个原因之一。”
梨香一看,这哪里是什么书籍,原来是本武功秘籍呢,上头几个大字:《万花照君诀》。
她没忍住好奇,翻开几页看了一下,却看到上面写着什么“媚术”、“双修之道”、“采阳补阴”之类的,她忙合上秘籍,拿它敲了下裴潇的头。
“你在逗我呢?”
裴潇一脸委屈,揉揉自己的头,“我哪有耍你,真是我娘留下的。不然你以为这万花宫里为何都是女子,又为何能在崅城里有声有势?”
他又嘀咕道:“若不是我是男子练不了这功夫,我娘又去了,那个刘达才不敢三番五次找我茬,还觊觎我崅山下的东西呢!”
虽然梨香之前略猜到些,这万花宫并非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没料到裴潇母亲是练的这种功夫,怪不得裴潇武功上不去,连巫医都敢对他不敬呢。
她有些好笑的看着裴潇,“哦,行了,我知道了。”
裴潇指着那秘籍,“你有时间多修习修习,我娘武功也可高哩。那上头可不止男女之术,只不过有的功夫也只适合女子练而已。”
送走了裴潇,梨香看着手中的东西摇头轻笑了一声,如今看来,倒是她占万花宫的便宜比较多。
抬眸看到琉璃青云剑,梨香笑收了些。
赵璲跟她告别,跟她说珍重,她知道他的意思。
他北上,是一条不确定结果的路。
他活,他必来找她。
他死,她往后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