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帐内。
李镇原本威严的脸上此刻已有了怒容，他猛地将手边案几上的茶盏重重一挥，茶盏连同里头微烫的茶水就这样往怜妃的面门而去。
有点闷的重物的响声从皇帐传出，令外头的李姵身子一颤。
皇上发怒，立在一边的老太监李英当即跪地，“皇上息怒。”
茶盏的盖磕到了怜妃的额角，霎时间，她的额角就破了一条口子，正往下流着血，血迹蜿蜒到她的脸颊，一直到下颌。
她胸前的衣裳也被茶水浸湿，所幸天儿还冷，衣裳略厚，才没有将她烫到。
怜妃立在那儿一步也未挪开，她也未躲避李镇挥来的茶盏。
听到李镇的怒喝，怜妃面色依旧淡静，尽管额角流着血，她也未惊叫出声，也未抬手拭血。
她看着李镇发怒的面容，又从容的高喊一声：“求皇上饶大皇子一命！”
李镇已到极怒的边缘，他手重重一拍案几，“邢淑莲，你好大的胆子！”
邢淑莲正是怜妃的闺名。
李镇之所以对她的话动怒，只因她话里有话，仿佛是看穿了他，这怎能不令他发怒呢？
听到李镇的话，怜妃却是扯唇似是讥笑，“难为皇上还记得臣妾的名字。”
李镇眼睛如狼的盯着她，“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动你？”
怜妃的父亲邢善是开国功臣，也是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即使在民间也声名远播。
邢善如他的名字一般，他为人正直，待人极善。他虽是武将，但却有着文臣的儒雅和慈善之心，他本领通天，却从不自傲。
他因伤与世长辞后，据传，民间的百姓痛哭流涕，自发的为他守孝几月。
之后，百姓更是为邢善修建了一座庙，庙里供奉着他的金铜雕像。
迄今为止，这座庙还存在于上京城里，香火旺盛。
怜妃是邢善的独女，李镇此时对她说这话，自以为怜妃有恃无恐。
怜妃闻言却又笑了，她连连笑了几声才止住，“臣妾哪敢？臣妾的父亲早已故去，皇上该无所忌惮才是，臣妾的命就在皇上手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妾的命就如同皇上捏死一只蚁虫一般简单。”怜妃又道。
那句“皇上该肆无忌惮才是”以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仿佛刺中了李镇的心，他腾得从交椅上站起，喝道：“你放肆！邢淑莲！”
外头的李姵已悄悄躲至一侧听着皇帐内的动静，心中震惊不已。
怜妃毫无惧怕之色，额角的血有一些已流入了她的左眼，她眨眨眼，抬手擦了擦，血染一半脸庞，她的模样立时骇人了起来。
她道：“臣妾年近四十，也活得够久了，今日就想放肆这一回。”
“臣妾还是那句话，皇上饶不饶恒儿一命？”她又道。
李镇冷笑，“怜妃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大皇子又不在朕手中，朕从何处饶他？”
怜妃朝李镇走近一步，她仰着带血的脸，淡淡问道：“是么？皇上敢对天起誓，此次恒儿失踪与皇上无关？”
怜妃此话一出，李镇的掌风已袭来，“啪”得一声，她面上迎来了一响亮的巴掌。
李镇收回手，目光带着狠，“你太放肆了，怜妃。”
怜妃虽高挑，但她生的瘦削怜弱，被他重重一扇，人已后退几步，如此踉跄后跌倒在地。
她头上的发钗已掉下，乌发也乱了，脸颊高高肿起。
但她依旧未露恐惧之色，颤巍着爬起。
李镇见她似乎还要开口说话，心中已不耐，高声唤道：“来人，将怜妃带下去！”
怜妃呵呵大笑一声，“皇上若叫旁人知道宫中秘闻，臣妾也是不介意的。”
李镇瞳仁一缩，将进来的侍卫挥退下去，连李英也退下了。
他盯着她，“你有何话可说？不妨今日全都说出来！朕洗耳恭听！”
怜妃未理她微乱的乌发，也不在意她高肿的脸颊，更不在乎她额角的伤。
她扯唇笑了笑，声音仿佛带着渗人的幽静，“李镇，你真可怜啊。”
怜妃直唤国君的名讳，又说他可怜，李镇抿着唇，目露凶光，已是他又要发怒的征兆了。
怜妃又走近一步，“怎么？你生气了？”
她神情一肃，“你生性多疑，自傲又自负，习惯掌控，薄情凉性，你不配为君！”
李镇果然怒了，当即一掌又要扇过来。怜妃却不知哪来的手劲，一下拦住了他的手，手指紧紧抠入他手背的肉里。
“我说你可怜，你道为何？”她呵呵笑了，“你爱过人吗？李镇。”
说着怜妃摇摇头，“不对，是从没有人爱过你！你不配为夫，更不配为父！”
李镇额上青筋直突，只听怜妃又道：“你是不是以为后宫三千妃嫔人人都爱你？你宠爱的淳贵妃也爱你？”
“哈哈哈...真正爱你的人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李镇，你终该孤独一生！”
李镇呼吸重了起来，他似乎不愿听到怜妃的话了，他将她甩开，喝道：“你闭嘴！”
怜妃稳稳站定，她大笑几声，“我刺破你了吗李镇？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这后宫只有一个人爱你，只有那个单纯至死的蠢货爱你！可是，她死了！你的皇后死了，被你害死了！”
“你说你可不可怜，李镇？”怜妃道。
李镇目眦欲裂，吼道：“你给我闭嘴！”
怜妃抬手擦了擦流入眼里的血，摇头啧啧叹息，“你还记得你的皇后吗？李镇，你的心被狗吃了么？”
她仰头大笑，“陈萦！你是知道的吧？你也是死不瞑目吧？你后悔吗？哈哈哈......”
“陈萦”两个字一出，李镇仿佛被雷电劈中了一般的哆嗦，他大叫一声，快步走到一边将一把剑从剑鞘迅速的拔出，随后指着大笑的怜妃。
“朕要杀了你！”他怒目切齿，吼声沙哑。
本在一旁跪着的老太监李英，当即膝行几步爬到李镇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皇上请三思，万万不可啊！”
怜妃却是仰着脖颈迎上剑尖，无丝毫惧意，“你杀啊，陈萦看着呢。”
第254章 怜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