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便是腊月二十九了，赵琅破天荒的没有踏出卧房一步，连饭食也是小厮放在屋门外，等人走了他才开门去取。
赵夫人听下人说起，心道她二儿子这性儿怎会呆得住，往年这几日都和那些世家子们出门饮酒寻欢的。赵夫人心里有些宽慰，也有些狐疑。
派人去玉岚院瞧瞧，小厮回来说，二公子这两日读书刻苦，不愿出门见人。赵琅只要不与那些纨绔子弟一块儿混，赵夫人心中还是乐意他待在府里的，便也没多管他。
赵琅在屋里头待了两日，到第二日晚间的时候，他不得不出卧房了，只因这日是岁除日了。
岁除这日，赵璲也赋闲在府里头。
府里早早挂起了红灯笼，各院子也扫除污尘，焕然一新。
梨香的院子贞苑自然也不例外。
她在临风院待了一日后，岁除这日一早便回了自己院子。
东沁见到她走起路来脚似有不便，忙给她又重新敷了药，什么活儿也不让梨香做了，只让她坐在廊下的藤椅上使唤下人。
此时午后。
梨香披着厚厚的狐裘坐在廊下，她身旁的小茶几上摆着几碟瓜果花生还有葵瓜子，她正磕着瓜子儿，身下的藤椅一摇一摇，颇有些逍遥的意味。
“哎，对联歪了。”她吐出瓜子壳儿，对旁边贴对联的三平道。
三平站在凳上，听罢梨香的话后，又将对联摆了摆正。
“喏，朝左去一点儿，还有些歪呢。”梨香又道。
东沁走到远处站定，抬头一瞧，“确实有些歪呢，三平再过去一点儿。”
三平个儿不高只得踮着脚，额头有些出汗了，他往左边挪了一点儿，哪知脚下长凳没踩稳，长凳那头一翘，他竟往下一跌，摔了个屁股蹲。
东沁在旁一乐，掩嘴直笑。
三平屁股真痛得不行，又不好意思在主子面前伸手揉，只红着脸站起身，瞪了东沁一眼，还要再爬上凳。
梨香方才其实也被三平逗笑了，她手一抬拦住他，“你别上去了，我来吧。”
南尘方才被四方叫去，说是赵璲有些东西让南尘搬到贞苑来。
此时院子便只有梨香主仆三人了，三人中还是梨香个儿最高呢，她只得亲自上去把对联贴上了。
东沁和三平一听她要上凳，再想到她的伤脚，自然不肯，“不行呢，主子您脚还肿着呢，万一又崴了就不好了。”
梨香摆摆手，“无事，我还会点儿功夫呢，一会儿就贴好了，等着！”
她说着，便轻巧的站到了凳上了。
东沁和三平见事已至此，便都伸着手在下头托着，防止她一不小心掉下来。
梨香左脚不是很痛了，她踮着脚尖按着对联，“三平，你去看看正不正。”
三平站到远处，方想说“很正呢”，后头一道带着点儿微怒的男声响起，“你在做什么？”
三平一怔，当即恭敬行礼，有些结巴，“公...公子。”
梨香对联还未贴好呢，就见赵璲黑着脸立在那儿。
他身旁的南尘当即快步走过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东沁后，接过梨香手中的对联，“主子您下来吧，属下上去。”
梨香把对联递给南尘，朝赵璲张开手，娇娇一笑，“夫君，抱我下来。”
赵璲虽冷着脸儿走到她跟前，但仍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抱下，“脚不要了？”
梨香手攀着他的肩嘻嘻道：“这不是有夫君你么？”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璲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唇微翘起，“油嘴滑舌。”
说着将梨香跑到屋里放到榻上，随后脱了她的鞋袜，瞧了瞧她的脚踝后，道：“待会叫东沁再给你敷些药。”
梨香睁着好看的眼儿直点头。
赵璲瞧她这个乖样，心中不由一软，倾身过去啄了啄她的唇，大掌也抚着她滑嫩如玉的脸颊，“夜里等我，嗯？”
梨香装不明白，抑制着嘴角的笑问：“等夫君做什么呀？”
赵璲“嗤”一声，捏捏她的颊肉，“若是不明白的话，今夜就早些就寝吧。”
说着他对着她又扯唇坏笑，起身出了贞苑。
梨香当然知道赵璲说的是何意思，他还记着要带她去城楼去看花炮这事呢。
她弯唇一笑，背靠在榻上翘起了二郎腿，那只伤脚也轻轻晃着。
...
今日岁除，赵府主子们自然要阖家团圆。
晚间，赵夫人已在她寿和院的正厅里等着了。
正厅中央摆着腰膨牙、三弯腿的大圆桌，俗称百灵台。台面上已布满了各类珍馐，酒樽也摆了四具。
约莫等了两刻，赵璲进来了。
他今日没着官服，只一身玄青色常服，冷然的气质一分没少，面庞也依旧刚毅冷峻。
他踏着夜色进来正厅时，厅内的烛光照在他微垂眸的俊颜上，令赵夫人有一瞬的恍惚。
她好像见到赵柏了。
赵夫人心不知为何有片刻的忐忑，如今的赵璲好像更像赵柏了，连那敛眸皱眉的神情也很相像。尤其是一双凤眼瞧向你时，好似看透了你的心。
赵夫人袖下的手握了握，轻呼出一口气，才镇静的朝赵璲淡淡道：“你来了。”
赵璲“嗯”一声，“母亲。”
赵夫人端坐在主位，看了一眼赵璲便收回视线，“坐吧，你二弟还未到。”
赵璲坐在赵夫人的侧首，好像与他自个母亲也无甚话说，只闭口不言，淡着一张脸。
又等了约一刻，赵琅才姗姗来迟了。
起先外头光线暗，赵琅的脸笼在夜色中，赵夫人远远瞧着面上带了些喜意。
等赵琅跨过门槛进入屋中时，赵夫人一怔，随即发出一声惊呼，“琅儿！你的脸怎么了？”
赵璲本侧对着屋门坐着，听到赵琅脚步声时也未抬眸去看他。听到赵夫人睁大眼睛如此震惊的模样时，他才施舍般的朝赵琅瞥去一眼。
这一瞥，赵璲无甚表情，只轻扯了扯唇，似有嘲讽的意味在里头。
赵琅自然瞧见了赵璲眼里的轻视，他僵着他那五彩斑斓的脸在赵夫人另一侧坐下。
第199章 岁除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