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未料到这个混迹江湖的糙汉也有心细如发的一面，但她绝不会此时就承认。她眨巴眨巴着好看的眸子，像是含着春水一样无辜的看着他。
燕仁天见她这样忽得笑了，一张硬朗的脸瞬间柔和不少，脸上的疤痕似乎也没那么瘆人了。
他伸手捂住梨香的眼睛，“你这双眼，能看进我心里去。但是，它也会骗人。”
梨香一愣，又听他说道：“我是甘愿被你骗的。只今日不是个好日子，我不该带你出来的。我本是亡命天涯之人，又与赵璲有私仇。他不会放过我，你跟着我也确实不妥。”
他深深叹了口气，“今日就此一别，来日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根半新不旧的簪子，“方才在赵府里，我见你那么美，就想替你戴上。但还是给我当作一个留念吧。”
梨香怔怔地望着他手上的簪子，是当初在应县，他从她头上拔走的那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留着。
“大哥，你真又要放了她？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混进赵狗府里的，结果一样好处都没捞着！”老二听燕仁天如此说，有些急了。搞半天，他们不仅暴露了身份被人追杀，还白忙活了！
“老二，是我对不起你与小七两个。我们兄弟几个亡命天涯惯了，是生是死，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伸头一刀。我不怕死，但我不能害得她跟我一起死。”燕仁天把梨香平躺在芦苇滩的草地上，深深望了她一眼，才对老二道。
老二望着燕仁天惆怅的眼神，一时也不再说什么。他只是替大哥可惜，他们一起这么多年，何时见过他这种为了女人难过的神情？
小七也拍拍老二的肩膀道：“如今我们带着她确实不方便做事，她跟着我们也过不了好日子。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梨香躺在那听着他们几个诉衷肠，心内也有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回想起了以前孤独的一生，她竟也期盼今世能有这样一群弟兄或朋友或情人，与她同生共死，浪迹天涯。
燕仁天把簪子重新放回怀里，单膝跪地俯身过来，他的唇轻轻印上了梨香的额头。
他的唇有些粗糙，梨香感觉到他和赵璲的不同。心中虽无太多波澜，但也有一些些触动，是被他的情感所感染。
这一刻，她能感觉到燕仁天对她的诚意，对她的爱意。不像赵璲，她也不曾看透他，有的只是逢场作戏。
想到赵璲，梨香眼睫颤了一颤。
燕仁天有些羞赧地对她笑了笑，好似这个江湖人第一回做这种事。
他重新捂住她的眼睛，凑到梨香耳边说：“穴道还有一个时辰就解开了。”
然后他在她手心放入了一个哨子，又替她合上了手，“这是我的信物，你若有难处可以去金厢阁找一个姓金的。”
“下次再见，月儿。”
这一刻，梨香其实很想告诉他，她不叫郑嫦月，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们三人把梨香藏好，弯腰迈着小步往芦苇荡的深处走去。
梨香看着他们的背影，燕仁天突得回头看向她，无声爽朗一笑，随后像鱼儿落入水中一样，扑通一声跃进了护城河里。
梨香这才知道他们为何要绕着护城河而走了，怕是万不得已才会从河里游到城外。
梨香抬眼望着星辰闪烁的天空，此刻她的心情出奇的平静。方才还恼燕仁天一声不吭又把她掳出来，这会儿却又庆幸他给她一个宁静的夜晚。
从前她时刻想拥有的片刻安宁，在这一刻她如愿了。
梨香闭上了眼睛，听着河水在汩汩流淌的声音，青虫吱吱叫的声音，树叶簌簌的声音，以及温柔的晚风拂过她心尖的声音。
她默念起了功法要诀。
不到一刻，她手指颤了颤，腿也可以动了。梨香很是震惊，她居然这么快就冲破穴道了，莫非这《破云心经》有什么窍门，得在月色下练才事半功倍？
梨香没起身，继续躺在地上沉思起来，莫非当初师父是有所隐瞒不成？
梨香还在反复想着从前练功法时的进阶程度，耳边突然响起了骏马疾驰的哒哒声！
听着这训练有素且有力的奔跑声，梨香听出了大概有四五匹马。有着密集的芦苇荡的掩盖，她静静地躺在那，竖耳听着他们的动静。
“吁！”大概驶到了城门口，他们停下了。
“有无可疑的人出城？”其中一人问道。
守城门的士兵答：“无！只有一个倒夜来香的被属下赶回了。”
梨香竖起耳朵听，觉得方才问话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徐机。她猜估计这行人应该是赵璲派来找她的。
她刚想起身，又听徐机道：“大人，四个城门都无人出城，看来燕仁天这厮还在城内，咱们要不要回城再搜搜？”
赵璲也在？也出来找她了？梨香挑挑眉，不起身了，躺着继续听。
“他在城中躲了这么久，今晚却暴露了。现下没找着人，说明他已经逃了。”赵璲开口道。
你还算聪明，燕仁天可不是逃了么？梨香心内腹诽道。
徐机和马林却是一愣，都疑惑起来，“但四个城门都未有人出，那他是如何逃的？”
“公子，你看那。我猜他们是从那里逃走的。”一道清冽的女声响起。
“不错。”赵璲答。
“那郑姑娘会不会也被他们带走了？”徐机问道。
“我认为不会。护城河河道很宽，成年男子游过去都略微费劲。若是他们还挟持一个少女，怕是力不从心，在我们赶来前绝不会有可能游到对岸。”
“除非，那个被挟持的人是自愿的。”女声又响起。
“郑姑娘怎可能自愿？”徐机反驳道。
“我只是陈述事实，就事论事合理推测罢了。”女子说道。
梨香眯起眼，这女子的一言一语听着倒挺有意思的啊。能在赵璲面前与徐机等人地位相当，是与南尘一样的女暗卫么？她有点儿好奇了。
第41章 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