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6-ep1:群山之巅(14)
持续关注着伊拉克局势的分析人士们并不会因为安巴尔省某个不知名的武装组织被美军剿灭而对前景产生更乐观的估计,根据这些频繁抛头露面的专家们的说法,目前活跃在伊拉克境内的反合众国武装人员不仅包括了大量伊拉克本地人,还有不少从海外投奔来的志愿兵——没人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单纯地想要找个机会对付当代的全球霸主还是当真被相关武装组织的信仰所吸引,总之,从俄罗斯、突尼斯等国涌来的外籍武装人员规模呈现出了越来越明显的上升趋势。
每当这些或是从头到尾胡言乱语或是煞有介事地胡乱分析的内容被卡萨德了解到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因为专家们的错误估计而对这些素未谋面的外行人抱着什么额外的怨恨。指望身处欧洲或北美、住在现代化的大城市里、享受着各项便捷服务的人们真正了解中东地区的状况,反而有些荒诞。就连卡萨德自己都不敢说对中东地区有着透彻的了解,他生在北非,已经远离了能够挑动中东地区局势的核心地带。
没有人能见到卡萨德的真面目,即便是彼得·伯顿生前也很少有机会。假名字、假相貌对于需要长期出入危险地区的人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暴露真实身份还会连累自己的公开身份所牵扯到的一切关键人物时,保密不再是职业操守而是生存法则。连卡萨德自己也记不清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将伪装化为了一项本能,一项仿佛与生俱来的能力。如果要他说出个理由,那便是接连不断的背叛:美国人的背叛、战友的背叛。
在这座位于伊拉克安巴尔省西部的小城里,类似的背叛只会更多而不是更少。今日受卡萨德的支援而能够驱逐信仰卫士团的本地武装组织,或许明日就会在外界影响下成为他的敌人。只有当他始终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时,敌人的背叛才会仅仅危害到他本人而不是让依托在这棵大树下的所有人遭殃。不以真正的面貌和声音示人,而且还要在经过伪装的外表上再覆盖一层面纱,对长期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没什么不妥的。
信仰卫士团是目前伊拉克境内反合众国武装组织中最强大的一个,在部分地区控制了一些城市和乡村,除了发动支持他们的平民进行游击战之外还经常组织大规模攻势袭击伊拉克军队。或许未来还会有其他组织取代它的地位,但至少目前,信仰卫士团是任何想要在伊拉克的乱局中有所作为的人绕不过的障碍。
外面的枪声打扰了卡萨德的思考,让他开始认真地思索自己将要采取的策略。起死回生,这是卡萨德从未相信过的奇迹,而这样的奇迹却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上——但给他展示奇迹的并不是唯一的真神,而更像是个易卜劣斯一般的魔鬼。老实说,他并不为这样的结局而困扰,像他这般反复无常的家伙本就该下火狱接受惩罚,如今被动地接受了魔鬼的恩惠并成为魔鬼的仆从好像也是理所应当。
春日的太阳无精打采地照在倒塌了一半的居民楼上,也晃着卡萨德的眼睛。
几名蒙着面的武装人员冲进了屋子,用阿拉伯语向卡萨德喊道:
“我们该转移了,伊德里斯。”
伊德里斯,这是卡萨德的曾祖父即利比亚末代国王的名字。卡萨德暂时使用这个名字作为化名,既是为了提醒自己牢记使命,也是为了向注定无缘和他见面的父母告别。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终于确认了一个让他无比惊恐的事实:他的父亲,也就是这个平行世界的利比亚王室家族首领穆罕默德·塞努西,并没有一个叫做卡萨德的儿子。
虽然他早就从麦克尼尔的描述中了解到平行世界的他们会有完全不同的身份而他们理论上的亲人可能反而和他们非亲非故,但这一切还是刺痛了叛逆的亲王的内心。在此之前,他曾经考虑过一个人躲避起来、逃避那个名为李林的魔鬼施加在他身上的诅咒和使命,然而直到他最终确认这一点时,一切逃避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这里不是他们自己的世界,他,赛义德·卡萨德·利达·本·赛义德·穆罕默德·利达·本·赛义德·哈桑·利达·马赫迪·塞努西,不再是可以自称利比亚合法国王的流亡亲王。他无处可逃,除了接受现实外,别无选择。
一行人刚转移没多久,敌人的炮火就炸平了他们刚才所在的建筑。顺着地下通道,卡萨德在身边几名武装人员护送下抵达了两条街以外的位于西侧的临时指挥部,从这里,他能够俯瞰正前方的战况并做出更有效的指挥。
只有这时,他可以忘记心头的愁绪、专心致志地驱赶着为生存而斗争的战士们同敌人厮杀。用强悍的装甲部队或是高科技装备和敌人正面对抗、又或者是进行超视距打击,那完全不符合卡萨德的风格,再说他也很难获得那种装备。但是,论及在复杂环境中的渗透作战,没人比得上他这个能在北非地区一手遮天的gla领袖。
名为【黎凡特旅】的这支伊拉克民间武装组织,正是在卡萨德带来的新武器装备和新的作战思维的指挥下,从被信仰卫士团围追堵截的丧家之犬逐步成长为了能够在伊拉克西部同萨拉菲战士们正面对抗的悍勇军旅。面对着城市巷战的复杂环境,作为新资助者的卡萨德提出将作战部队分割为以5人为单位的基本作战团队,同时尝试着建立新的指挥系统,尽管这对于一盘散沙的民间武装组织来说并不容易。
只要他赢下这场战斗,就能在伊拉克站稳脚跟。经受了一段时间特殊训练的渗透作战部队正在从城市的各个方向朝着信仰卫士团发起攻击,血腥的巷战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在兵力规模和地理环境上都不占优势的信仰卫士团,此前数次尝试着对黎凡特旅实施斩首行动以摧毁其指挥机构,只可惜卡萨德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计划并且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在袭击开始前撤离。他为自己的保命本领的高超而自鸣得意,也许唯一在这些突袭中受害的只有没来得及逃跑的当地平民。
卡萨德虽然已经撤离了遇袭的指挥部,但防守在附近的黎凡特旅武装人员并未逃跑,他们必须坚守阵地以尽可能地拖住敌方的攻势。只要信仰卫士团不能从外部获得援军,像这样的拉锯战几乎总是以更熟悉本地环境且更受当地人支持的一方的胜利而告终。隔着街垒,向着报废的指挥部旧址发起攻击的信仰卫士团士兵疯狂地开始冲锋,这些狂热地相信自己死后能进入天堂的战士们将简易炸弹绑在一切载体上朝着黎凡特旅猛攻,有些士兵甚至干脆冲进敌方的防线后引爆自己身上的炸药。
信仰卫士团还不知道卡萨德已经撤离了,他们只是从黎凡特旅的动向和从死去的敌人身上拿到的通讯装置中窃听到的内容里推断出了卡萨德可能的藏身之处并立即发起打击,然而即便是这些不吝惜让自己的士兵去充当人肉炸弹的家伙也未曾料到留守旧指挥部附近的黎凡特旅武装人员本来就是卡萨德故意放在附近用来吸引注意力的,目的是让正处在战线被渗透包围的劣势中的信仰卫士团为了争取击溃黎凡特旅中枢指挥机构而孤注一掷、不顾大局。
当然,被卡萨德的假命令欺骗的黎凡特旅士兵也不知道这一切。
“敌人的攻势暂时被遏制住了。”用望远镜查看远处战况的副手跑来向他报告。
如果他们可以用无人机从高空观察战场,事情会变得更简单,可惜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文明并未发明出卡萨德所熟悉的那种航空无人机——即便是最守旧的宗教人士也得承认【无用的世俗科学】带来的新发明为他们的战斗提供了诸多便利,念经磕头是不能让无人机被创造出来的。没有这些工具,再加上卡萨德也不可能偷取其他国家的卫星或飞机,他只能使用相对原始的方式确认敌人的动态和友军部队的位置。
“我们的目标不是把他们击溃,而是将他们在这里歼灭。”卡萨德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这并不是他的真实声音,而陪同在他身旁的这些参谋和副官们也无从得知他的真面目,仅是由于不愿得罪这位从危难中拯救他们的大人物而暂时放下了好奇心,“……他们还没有尝过类似的失败。”
渗透敌人的战线、切断城区内各个部队的联系,然后将其分割包围歼灭,这个战术听起来简单粗暴,实际执行起来难度大得惊人。没经受过训练的新兵很容易暴露其真实意图,因此卡萨德更倾向于将新兵部署在辅助部队而不是直接投入前线,他可不像信仰卫士团那样喜欢用人海战术和大量自杀部队来冲击对手——如果过于依赖此类战术,那么一旦兵员短缺,善用这等恐怖战法的指挥官往往立即落败。不过,以他自己的体会来说,这类在gla相当流行的战术对他造成的压力同样巨大。就在他一再推迟总攻时间时,黎凡特旅也有数处防区被敌人突破。
卡萨德了解gla内部流行的大部分战术,他几乎猜得出敌人意识到再无取胜可能时会做出什么举动:不是逃跑也不是试图有条件地投降,而是命令全部士兵毫无章法地随意进攻。当敌人发现真正陷入劣势的不是卡萨德而是他们自己时,这些家伙会将手头的全部兵力投入战场并向着黎凡特旅的防线疯狂进攻,根本不考虑损失。
即便是在以步兵为主的巷战中,信仰卫士团也同样占据着不小的优势。黎凡特旅以前就没有强迫士兵发起自杀式攻击的传统,卡萨德到来后更是明文禁止各级指挥官使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术无谓地消耗兵力。相比之下,没给自己加上这么多限制的信仰卫士团甚至能让死人也发挥作用,有些士兵将引爆裝置放在后方击中管理,而他们自己则充当勇往直前的运载工具。只要这些士兵的躯体冲过了防线,后方控制引爆裝置的其他人就会将已死士兵身上的炸弹引爆。除非黎凡特旅能把每一个试图接近己方防线的敌军士兵打得支离破碎、不成人形且其尸体和防线至少相距二十米,不然他们很难避免继续蒙受损失。
往常黎凡特旅的士兵们受到这种冲击,即便是幸存者也会被吓得丧失战斗意志并退却。然而,以前用人肉炸弹攻击对手并屡试不爽的信仰卫士团士兵们却惊讶地发现眼前这道防线还顽强地坚持着,完全没有溃败的迹象。正当他们感到疑惑时,对手的阵地上传来了不同口音的阿拉伯语呐喊声,紧接着有更多的黎凡特旅士兵涌上防线向他们开火。根本不懂得敌人从哪搬出这么多士兵的信仰卫士团指挥官们面面相觑,他们只得以卑微的口吻向上级请求再宽限一段时间,免得自己因为无法完成任务而被斩首。
秘密,有时候就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另一位躲在角落里窥伺着战场的局外人,以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一座伪装成废弃民房的医院。信仰卫士团的人没找到这里,可他却找到了。从他所在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医院中的护士们忙碌着救治负伤的战士们。
这些护理人员都是女人。医院里的护士以女性居多,好像没什么值得稀奇的,但在这里不仅不是司空见惯的常识,反而是一项具有创新性的重要举措。
神秘的窥伺者当然还记得他在信仰卫士团的【医院】——如果那勉强称得上医院的话——见到的场景。没有现代化的战地救治手段,也没有什么更科学的管理方法,有的只是一群抱团取暖、听天由命的伤员。
“哎呀,明明让女人来负责医疗任务就可以将更多的男人送上战场了,可是这群疯子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窥伺者自言自语着,“他们好像认为女人的工作只是繁育后代。”
看守在医院附近的哨兵似乎发现了什么,这个缠着头巾的伊拉克人马上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废墟,他怀疑刚才那里藏有一个可疑的外来者,但他一无所获,无法从废墟中找到更多的动静。与此同时,成功地逃脱了追踪的窥伺者蹑手蹑脚地爬出废墟、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向着他的目的地前进。看看一直想要保持传统的人们究竟怎样在现实的痛击下被迫放弃传统固然很有趣,然而这位访客此行的任务却绝非观察伊拉克民间武装人员的生活。
离他约100米远的一条街道上,刚被信仰卫士团击退的黎凡特旅士兵利用废弃轿车和卡车搭建了新的防线,他们将这些车辆变为固定火力点,有效地阻止了信仰卫士团的攻势。为了冲破敌方防御阵地,信仰卫士团派出了装有炸弹的旧汽车冲撞防线,不料不仅没有炸穿这道钢铁屏障,反而为进攻创造了更多的阻碍,现在谁都没法把障碍物清除,唯一的办法便是从障碍物上方攻到另一侧。面对着还在源源不断地补充士兵的黎凡特旅,信仰卫士团的武装人员开始怀疑人生。
他们没有注意到新来的敌人脸上少了几分坚毅,没有意识到有些人甚至连握枪的姿势都不怎么标准。他们只知道敌人能动员的兵力越来越多,擅长用人海战术的信仰卫士团这一次被对手用人海战术认真地教育了一番。
双方之间的血战为窥伺者创造了机会,他穿着不知从哪捡来的头巾、围巾和长袍,打扮得和那些没有统一制服的黎凡特旅武装人员没什么区别。当他大步流星地向着卡萨德所在的指挥部前进时,指挥部附近的卫兵也没有阻拦他。迄今为止,信仰卫士团试图效仿黎凡特旅而组织的渗透作战计划全部失败,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并没有耐心教会士兵们怎么伪装成敌人。用黎凡特旅士兵的话来说,信仰卫士团的成员连眼神都和他们不同,根本装不出来。
“……10分钟后让渗透部队恢复活动。”窥伺着来到门口时,一贯很亲民而且不想把外门关上的卡萨德还在屋子里布置任务,“当敌人发现他们幻想中那些只是由于长期陷入苦战从而无法响应指挥的部队其实都是我们的人时,他们肯定会驱使剩下的士兵朝着那些最可能是我军据点的地区发起进攻。对此,我们就按照【黑狮2号】方案布置陷阱,确保他们发动进攻的有效兵力全部被围困……”
正当卡萨德发号施令时,他身旁的参谋们发觉一个打扮有些古怪的士兵走进了屋子。这人既不敬礼也不问好,只是唐突地走向卡萨德,用一种像是阿拉伯语但是发音很奇怪的语言对着卡萨德说了些什么。卡萨德听到了那几句在外人听来不知所云的话,缓缓抬起头,见到了那双不一样的眼睛。
“解散,各自做你们的工作去。”
屋子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卡萨德亲王。”来人摘下围巾,竟是已经长出了络腮胡子的博尚,“我找了你很久,终于确定你躲在这里。”
“伯顿还说我的情报网络神通广大,他显然把你忽略了。”
博尚在卡萨德的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不算太深刻,或者说大部分eu指挥官对卡萨德而言都只是个模糊不清的人名。卡萨德死于gla争权夺利的内战时,eu尚且在gla的打击下步步后退,而美利坚合众国也由于长期海外干涉的损失从而退守本土,加之gdi专注于对付nod兄弟会,当时卡萨德眼里的竞争对手只有他在gla的同行。
最重要的是,迪迪埃·博尚那时候还并非eu军事委员会委员长。
“我花了两个多月,来寻找整个中东地区各国王室和王室亲属中有谁叫卡萨德。”博尚重新戴上了围巾,免得别人看到他这张欧洲白人的脸之后产生什么对卡萨德不利的联想,“遗憾的是,我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麦克尼尔和伯顿,看起来你比我先一步接触到了他们。”
“假如把我们互相寻找对方的过程比作捉迷藏,那么我有一个最大的劣势:身份已知。”卡萨德摊开双手,“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愿意花足够长的时间核实中东各国王室成员的个人信息,总会找到我的。相较而言,我的优势也只是拥有比你们更强大的情报网络,而在我被你主动找到之后,连这一点优势都要打折扣了。”
“哦,拜托,我们之前过去有过许多不愉快的经历,但那是过去的事情。”博尚心想真该让麦克尼尔来看看什么是公然在团队内互相对抗,跟直到目前都很想逃避的卡萨德比起来,他迪迪埃·博尚只不过是独自负责一个工作领域就被麦克尼尔认作是挑战领导权,这份委屈没人能理解,“该醒醒了,咱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重活一次理应更珍惜生命,这跟信仰没关系。”
卡萨德无动于衷。事实上,他甚至不明白李林让他拥有第二次生命的理由。团队里的其他人都有强烈的存活下去的理由,两位科学家是为了继续未竟事业,伯顿是为了享乐,麦克尼尔则有着某种即便是卡萨德看来都有些狂热的信念。至于迪迪埃·博尚……他们两个也许是同路人,并不真切地了解求生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追求什么,只是由于不能轻易去死所以勉强活着而已。
“说实话,我挺想看着你们在这里摔倒、失败。”卡萨德冷笑着,即便是这笑声也并非他本人的声音,“……看着你们如何无法平衡理论和实际之间的差距,看着你们亲手粉碎自己的承诺。我想见证你们呼吁和平却要让双手沾满鲜血、空谈仁爱反而催生更多的仇恨。不过,我还不想死,至少在找出一定得去死的理由之前还不行。既然那个魔鬼把我的命运和你们绑定在一起,我没有必要故意妨碍你们的行动。”
“先等等,我有个更好的提议。”博尚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找到了切入点,“我的身份有些……特殊。准确地说,一旦我们之间互相了解对方的情况,我们就很可能无意中让另一方陷入险境。如果您这么强烈地认为我们这些欧洲人、北美人都做不到您预期中的事情,那您以中介的角色协调计划,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卡萨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避开了博尚的目光。
“你说,如果美国人当真兑现承诺、让我回利比亚当国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短期来看,会;长期来看,不会。”博尚也扭过头,“卡萨德亲王,你是注定走上这条道路的人,这或许就是上帝定下的命运。我渴望着脱离大地的束缚,所以我成为了飞行员,而且更进一步希望能够漫游宇宙……你的叛逆是源自你内心深处的渴望,而这种渴望也许并不需要外界的诱导。”
空有亲王头衔的流浪者和同样灰头土脸的法兰西绅士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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