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而不为?”
何乐而不为!
高老爷听得心下震惊。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自然很清楚依照苏锦烟这个法子,不出几年,他们的茶叶铺子将开遍各地。
而这泼天的财富想都不敢想。
苏锦烟的这番话,令他整个人焕发着希冀的光芒,仿佛年轻了数十岁般,激昂与兴奋在血液里流窜,澎湃不息。
良久,他起身,心悦诚服地朝她行了一礼:“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今日受教了!”
没过多久,管家匆匆过来禀报道:“老爷,宋家二爷来府上了。”
“谁?”高老爷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宋德章?”
“正是,”管家说道:“他携礼上门,说是来拜访您,老奴不好拦着,便将人迎进了正堂。”
高老爷看了苏锦烟一眼,面色沉吟:“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
“那高伯父是去还是不去?”苏锦烟问道:“若是不去,我自有法子可打发了他,只不过...”
“不过什么?”
“宋德章此时过来,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苏锦烟道:“您不妨先去见见这个宋德章,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好。”高老爷起身:“我这就过去。”
苏锦烟站在台阶上目送高老爷背影走远,吩咐霜凌道:“走,咱们也回去换身衣裳。”
“小姐,为何要换衣裳?”霜凌不解地问。
“有客到了,自然要会会。”
宋德章带着一肚子气进了高家大门,见了高家奴仆们个个喜气洋洋,无意中听得前日高老爷心情好给下人们都赏了银钱,他冷哼一声。
何故高兴?无非是斗赢他罢了。
这么些年,他宋德章还是第一次栽这么大个跟头,而这跟头还是拜那个叫苏景之人所赐,想想都让他恨得寝食难安。
他坐在正堂喝了半盏茶后,就听见来人了。下意识地,他戒备地抬眼瞧了下,却只瞧见高老爷一人的身影。
“宋贤侄,”高老爷满面红光,笑脸盈盈地拱手:“别来无恙啊。”
宋德章不动声色敛了情绪,也拱手笑道:“恭喜高老爷,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过奖过奖。”
“高老爷,”宋德章状似无意地问:“贵府的女婿为何不见身影?”
高老爷摸了把胡子:“他还有事,年轻人嘛,总比我们这些老头子忙些。”
“哦?”宋德章问:“忙何事?”
继而说道:“实不相瞒,宋某听闻高老爷前些日子得了个乘龙快婿,今日便前来拜访一二。”
“这......”
高老爷心里没底,不知宋德章是单纯来拜访,还是得知了什么。若是如此,依宋德章的狭隘心胸,恐怕对苏东家不利。
正待他犹豫该如何回绝之际,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清亮的声音。
“宋东家想见我?”
苏锦烟一身暗纹银丝绣锦袍,乌发玉面,风度翩翩地进了门。
她态度恣意,一出口便点名宋德章此来的目的,倒是让适才还委婉打探她行踪的宋德章,顿时落了下风。
宋德章脸上的笑意几乎挂不住。但他这些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面子功夫做得不错。立即调整好状态后,宋德章拱手相迎。
“久仰苏兄大名,幸会幸会!”
“哦?”苏锦烟好整以暇地在他对面入座,似乎极为好奇地问:“宋东家久仰我什么大名?”
“......”
宋德章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
竖子过于狂妄!
他心里暗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苏兄真是个幽默风趣之人。”
苏锦烟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慢慢地吹了两下:“宋东家此来所为何事?”
“苏兄果真是爽快之人,说话做事喜欢开门见山。”宋德章说道:“正巧,宋某人也是如此。”
“苏兄在宜县动作这般大,难道......”宋德章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探问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苏锦烟抬眼,淡淡笑道:“苏某不明白宋东家是何意。”
闻言,宋德章扯唇几不可闻地冷笑了声:“果真不明白?”
凡是来宜县做生意的,谁人不打听打听他宋德章的名字?但凡知道他背景的人,总会顾忌着些。可这个苏景......
宋德章一时也摸不清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此年轻却又足智多谋,胆识过人且手段老辣,非泛泛之辈。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却甘愿居于高士荣之下,实在是矛盾至极。
他到底是谁?
来宜县又有何企图?
宋德章原本是想来探探这个苏景的深浅,却不想越探越深不可测。思忖片刻后,宋德章也知此来一趟讨不得好,索性三两句场面话之后,便告辞离开。
临出大门前,还回转头若有所思地瞧了高家的门头匾额良久。
“二爷,您看什么呢?”随从不解地问。
“准备一下,”他面色凝重地吩咐:“今夜即刻启程去州府。”
苏景此人恐怕不简单,这事,他得及时与姚知府禀报。
宋德章离去后,高老爷脸上的笑容也凝在唇角,眉头紧紧蹙起。
“苏东家,”他说道:“宋德章想必是猜到了宜县的事乃你的手笔。恐怕今后......”
“无碍,”苏锦烟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宋德章背景如何,她此前也调查过。对于这些事该如何应对防备,自然心里有底。眼下她倒是还有些其他事要与高老爷商量。
她说道:“宜县这边的事,我会留下人协助高伯父打理。”
“你要走?”高老爷诧异。
“是,”苏锦烟道:“我适才想到了商号的名字,就叫汇源商行。”
“这个名字好,汇源,汇聚天下财源。”
“只不过,”苏锦烟继续道:“有了商号,还得有名气。宜县这边毕竟只是个县城,相比州府的繁华还是差了许多。若想打出些名气,自然还得去州府建铺子。”
“所以,我打算明日便出发去州府,在那寻几个合适的铺子,就以汇源茶叶商行的名号开张。”
“苏姐姐,你真要这么快就走?”高燕凝坐在一旁问。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高燕凝对苏锦烟崇拜得五体投地,处处与她马首是瞻。甚至偶尔出门帮高老爷巡铺子也学着她穿起了男装来。
苏锦烟边忙活手里的东西,边回道:“有时候机遇不等人,此事我还需早些去州府处理为好。”
“我自是明白这道理,”高燕凝说道:“可一想到苏姐姐你这么快就离开,心里实在不舍。况且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闯荡,于心不忍。”
“燕凝,”苏锦烟倏地抬眼,正色道:“其实我们不必总拿自己当女人看。”
“嗯?”
“换句话说吧,”苏锦烟斟酌措辞道:“女人也并非比男人差,男人能做的事我们女人照样也能。就比如出门做生意,你看,我也能做得很好。”
“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礼教束缚,固然让人认为女子总是不如男子,甚至要依附男子才能活下去。曾经我也这么认为,觉得这一生总该嫁人生子。但现在...”苏锦烟笑道:“我却发现,人的活法多种多样,即便不用嫁人,也可以过得心满意足。”
比如婉仪公主,她洒脱随性。也比如,此刻的自己,苏锦烟觉得,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才是令她更觉舒坦。
高燕凝愣愣地:“不用嫁人生子吗?”
“是。”苏锦烟点头。
“那不嫁人生子,我高家的香火怎么办?还有我高家门庭也无人支撑。”
闻言,苏锦烟定定道:“靠你。”
“什么?”
“即便不招婿,”苏锦烟说道:“其实你也可以依靠自己支撑起高家,你也可以像个男儿一样,将你高家的生意接手,并打理得很好。”
“至于香火之事,”苏锦烟又道:“等日.后遇到喜欢的人了,倒是可以考虑。”
这番话,惊得高燕凝回不过神,好半晌才喃喃道:“苏姐姐,你是说,我也可以像你这样能干?”
她眼睛亮晶晶的,很快就笑起来,手掌一拍,高兴道:“对啊,我之前怎的没想到?”
“我从小跟随爹爹做生意,耳濡目染许多,对于看账册做买卖也是懂的。”
“我也可以的!”她越说越兴奋:“我这就去跟爹爹商量。”
苏锦烟见她像只小鸟一样欢快地出门,完全没了最初矜持美人的模样,无奈好笑。
次日一早,苏锦烟带着婢女随从,披着晨露霞光便离开了宜县,去往州府——定城。
宜县在州府的东北边,因此,苏锦烟此行便是往西南而下,先是行水路走了三日,最后才上岸换成马车。
苏锦烟近日是越发易犯困了,乘船南下时,众人中暑晕船,各自吐得七荤八素,而唯独苏锦烟,却是睡了五六天,毫无感觉。
此时见霜凌仍旧蔫蔫的模样,心底就好笑:“坐马车了也还身子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