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天而已，翻天覆地。
顾苒紧紧注视着照片里的秦文依和季时煜，握着手机的手指越收越紧，最后又蓦地松开。
她倒下去，用被子蒙住脑袋，感受到眼泪从眼角滚落洇湿枕头，直到累极，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
第二天，顾苒把那些已经被冻结的卡全都剪断扔进垃圾桶，刚剪完，收到一通电话。
徐辉打来的。
“顾小姐。”信博总部，徐辉看了一眼总裁办公室的方向，知道这两人现在在互相置气，“您昨天忘了带行李了，能说一下地址吗，我派人给您送过去。”
顾苒想起那些精致的奢侈品，咬住唇：“不用了。”
徐辉顿了一下，并不再坚持，直接答：“好。”
他握着电话，想顾苒卡被冻结现在还不要行李，时间估计要缩短了，明天？后天？下个星期
这个时间，是顾苒“回笼”的时间。
徐辉自认对顾苒非常了解，一只空有美貌却没有社会经验毫无自我生存能力的金丝雀，还没毕业就被季时煜养在掌心，季时煜对女人大方不计较，导致顾苒被宠的性子比谁都都娇气刁蛮，即便现在跟季时煜闹别扭离家出走，看起骨气满满，可是等过不了几天，当她发现自己没有卡寸步难行四处碰壁的时候，还是会乖乖飞回她的笼子，寻求主人的庇护。
即便现在秦文依没死，但季时煜也不是一个小气的男人，徐辉觉得只要顾苒肯低下头回来开个口，季时煜照样会养着她，毕竟只是多养一只鸟而已。
徐辉握着电话，顾苒突然开口：“徐助理，你也觉得我过不了几天就会过不下去，然后灰溜溜地回去求季时煜养我是吗。”
徐辉莫名被戳中真实想法：“额……”
顾苒咬住下唇，眼前全是那张照片里，一身校服的季时煜和秦文依的样子。
她像是说给徐辉，又像是说给自己：“你去告诉季时煜，不会回去了，我不会再回去了。”
“顾小姐？”徐辉又想说什么，顾苒直接挂掉电话。
徐辉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界面，又抬头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总裁办公室，突然觉得这次好像跟从前，真的不太一样？
顾苒打完跟徐辉的电话，低着头，看到自己的手机通讯录。
她没什么朋友，从前的朋友都渐行渐远，这几年看似风光，似乎谁见了她都得让三分，都得赔笑来打声招呼，有谁组局都不得不带她一起玩，但其实顾苒自己知道，她从来没有进到过袁梦萱那群人的圈子里去。即便同龄，即便她出手比她们更阔绰奢靡，但她也只是一只身份低劣的金丝雀，小姐妹们表面上恭敬，背地里，谁不嗤一声“玩物罢了”。
所以当她们听到这个玩物竟然要上位成季太太时，会那么不可置信。
不过好在虚惊一场，这只是金丝雀一厢情愿的笑话，现在真正的白月光回来了，大家愉快地为她策划第一场接风洗尘的宴会。
顾苒又翻开微信，她一直把和季时煜的聊天设为置顶。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天前的晚上，她拍下那幅《爱痕湖》，问他好不好看。
他一直没有回。
顾苒点开季时煜的微信头像，默了默，先是“加入黑名单”，再“删除联系人”。
很简单的两个步骤，顾苒做完，突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跟昨晚她发现A市竟然还有低至一百块一晚的旅馆那样惊喜雀跃。
她不觉得自己有徐辉想的那么糟糕。
以后没有季时煜，那就自己养自己，可能没有奢侈品，但一定不会饿死。
光是做出这么一个决定就让人无比开心，顾苒在原地蹦了两圈，又觉得空气太安静了，打开旅馆的电视。
现在时间是中午，大多数电视台都在放午间新闻。
顾苒随便调了个台，男主持正在播新闻，下面的新闻标题是“直播行业飞速发展，平台主播收入再创新高。”
顾苒平时不爱看新闻，如今这条新闻却吸引了去了她的注意，因为后面那句“收入再创新高”。
男主持播音时目光炯炯字正腔圆，讲到如今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网络直播变成了热门行业，直播内容包罗万象，直播打游戏直播卖货甚至直播在地里种菜，吸引了无数人的观看。
新闻记者还采访了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平台女主播，女主播脸虽然被马赛克糊住但仍能看出光鲜亮丽，在镜头前表示自己目前平均月收入在二十万左右，全部来自粉丝打赏，最多一次有人直接给她打赏了价值十万元的礼物，凭借这些收入，自己最近已经在A市买了套两百平的大平层，还买了辆代步的宝马。
该不愿透露姓名的平台女主播表示自己这个收入并不算什么，她只是算比较好而已，还不是她们平台的头部主播，她们平台的头部主播甚至连粉丝打赏都不用靠，平常光商业推广和活动就能日进斗金。
顾苒看完新闻，惊悚地张大了嘴。
有，有那么赚钱吗？
顾苒开始找自己的手机。
她找到手机，依稀记得自己手机上好像也有个没怎么用过的直播软件。
猫爪直播。
顾苒打开软件，随便点开一个首页的直播间，女主播正伴着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唱歌。
顾苒对女主播有些脸盲，但在美颜滤镜的加持下应该还算得上漂亮？
过了一会儿，直播屏幕下面炸开一个巨大的烟花特效，“用户小凡向主播毛甜甜赠送一个浪漫烟花”。
原本唱着歌的主播停下来，冲屏幕甜美比了个心，声音嗲到发腻：“谢谢小凡哥哥的烟花，爱你mua么么哒。”
顾苒听着女主播略显敷衍的歌声，看着礼物栏价值50000猫币，相当于人民币五百元的“浪漫烟花”，虽然不懂，但人生大受震撼。
这竟然能赚钱？
这踏马竟然也能赚钱！！！
顾苒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自信到脑子里只剩下九个字：
我行，我也可以，让我来。
第4章 排队第四天
顾苒一直沉浸这也能赚这么多钱的巨大震撼中，一时并没有听到电视里，采访完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主播后，主持人语重心长说的话：入行需谨慎，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起了直播，人们往往只看到了大主播的辉煌，却很少有人注意他们背后付出的努力和艰辛。
顾苒从这位名叫毛甜甜的主播直播间退出去，又相继点进了几个女主播的直播间。
她从前不是不知道直播的存在，但是在她的认知里，你要干这一行起码也得有点才艺，打游戏跳舞吃东西或者卖货什么的，直到她看到这些女主播除了衣服发型以外都长得差不多，只是坐在那里说说笑笑聊聊天，偶尔唱一首歌打局游戏，剩下的时间全用来感谢打赏。
这也太简单了。
顾苒对着空气，掐住嗓子，试着学了一下那几个女主播刚才嗲里嗲气的“谢谢哥哥的火箭”，“mua”，“爱你么么哒”，最后成功把自己逗乐了。
季时煜算什么，没有季时煜她也一样饿不死。
顾苒把自己关在一百块一天老板看她住的久还主动打了八折的小旅馆里，学了两天那些女主播怎么唱歌聊天最主要是感谢礼物的方式，终于点开猫爪直播app。
主屏幕右下角就是一个圆形小对话框，上面写着四个字“成为主播”。
顾苒先依着流程注册，填好身份信息和资料，最后是创建账号id。
主播的id名字很重要，一定要符合主播的风格气质和定位，并且每个人的id都不能相同，顾苒给自己选定的是难度最低的软萌可爱会撒娇的颜值主播定位，试了几次风格相符的“苒苒小宝贝”“萌萌小乖苒”和“超cute甜苒”，结果发现这些id通通都已被注册。
顾苒不服气，跑去视奸到底是谁占了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id。
这个“苒苒小宝贝”为什么是个满脸胡子的肌肉糙汉？
这个“萌萌小乖苒”看起来也没有很萌啊。
这个“超cute甜苒”明明还没有她cute她甜！
没想到第一关起个名就卡住了，又要体现软萌可爱会撒娇的特点还又要不能被人占用，顾苒再试了几个还是不行，面对她怎么该都已经有人占用的id名称，愤怒捶床：猫爪颜值区女主播那么多，好听的id早就被人占完了，什么软萌可爱会撒娇，要想吸引人归根究底还不都是一句话——美女。
我才是美女。
她这几天看到的女主播都没有她好看。
顾苒起id名称就受挫，鬼使神差，又像是泄愤，啪啪打了简单粗暴毫无内涵的几个字——猫爪第一美女。
随意点击下一步，一边端起水杯喝水，一边等待系统提示id已被注册。
紧接着，手机屏幕弹出提示框：恭喜“猫爪第一美女”，您的id名称可以使用。
顾苒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她咳嗽两声，拍了拍胸口洒出来的水，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app界面。
个人账户界面，她已经注册成功了，名字叫“猫爪第一美女”。
顾苒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的扭曲。
什么东西？
在这个“xx宝贝”“xx小乖”“小甜xx”全都被疯狂抢注的年代，“猫爪第一美女”这种简单粗暴的id竟然还留着？
虽说前面限定词是猫爪这个直播平台，但是顾苒看着后面“第一美女”四个字，仍旧羞耻起来。
她承认自己长得好看，好看到季时煜曾经往她身上堆砌再多的钱都能充分找到理由，在看到那么多不如她的女主播都能赚钱时对自己无比自信，可是人贵在谦虚，“第一美女”这个头衔，还是让人羞耻到脚趾扣地。
顾苒试图修改自己的id。
系统提示：为了保证“新钻主播”活动的参与，新id注册两个月之内不能修改哦~
如今直播行业火热，几个搞直播的软件和平台也打得激烈，“猫爪直播”一直是行业领头羊，为了鼓励新人主播开播，特意搞了个“新钻主播”的活动，每个季度一届，在这个季度注册开播的新人主播自动参赛，按照直播的人气打赏和观看人数进行排名，最后排名第一的主播的拿下“新钻主播”的头衔，前十主播都可获得app首页推荐位和平台专属合约等各种奖励。
“……”
更名失败的顾苒头疼地抓了把头发，想要开直播必须和身份证号绑定，她刚才注册时已经绑定了身份证，不能再重开号了。
算了，就这个吧，以后再换。
顾苒只能安慰自己。
注册完账号，接下来是正式的开播流程。
第一步是选择分区，猫爪平台分很多区，游戏区美食区户外区等等，顾苒选了长得漂亮坐在那里喊两句“谢谢哥哥”似乎就能赚钱的颜值区。
选完分区，手机前置摄像头打开，顾苒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她的脸。
现在是无滤镜模式。
顾苒从来不怕任何镜头，去年她在巴黎看秀的时候身边坐着国内某个以盛世美颜著称的娱乐圈小花，最后外媒的高清无p生图出来她把那个小花艳压得彻彻底底，急的小花团队全网删两人同框的合照，生怕被人看到传了出去。
说起来有些滑稽，她去年还跟当红小花在巴黎第一排看秀艳压人家，今天住在每天一百块的旅馆里琢磨着怎么当女主播。
不过更滑稽的是她前几天才花了3.7亿拍了幅画，结果现在住在八折后每天八十块的旅馆，在这里为了直播赚钱而努力练习“谢谢哥哥”。
顾苒咬住唇。
女主播又怎么了？喊两句“谢谢哥哥”又怎么了？她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不偷不抢，难道不比被季时煜养着来的伟大高尚？
顾苒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柔光美颜滤镜下的让人脸盲的女主播们，再看着屏幕里的自己。
其实“第一美女”，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