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景十六年的热夏,大南朝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稻田养鱼技术使得各府各县粮食上升一倍,尤其是清平县,当今皇上龙颜大悦,嘉奖无数官员,朝廷上下一片歌舞升平。
一个热夏过去,杨梅村已经焕然一新,为啥,因为稻田养鱼,大家伙的日子都过好了,这笑脸就多了。而有了银子,修房子的修房子,建房的建房,鱼就是卖不出去也还能自家吃,有了肉腥,脸也圆润不少。
如今的杨梅村,可比从前要出名得多,外村的老多人家打听杨梅村的还没成亲的男子,都想着把闺女嫁进来呢,杨梅村的人能不高兴不欢喜么?而这些都是田家给带来的,故而村里的人,简直是把田敏颜一家当神一样的拜了,客气得不行。
“二姑娘,大人,我家去吃饭吧,今儿做了蒸蛋呢。”田敏颜和夏光从棉花地下来,就遇着村民热情地招呼,而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大娘,谢谢了。家里也做了呢,您多吃两口。”田敏颜一如既往地笑着拒绝。
“哎,那成。”
“如今你们家可是这村里头一份了,比里正的面子还大。”夏光挑着眉和田敏颜闲聊。
“大人,您可听过,有奶就是娘这话,要不是咱们家捣弄出这稻田养鱼,哪有今日的光景?”田敏颜淡笑着回道。
“稻田养鱼是好,只是这鱼多了,价格也便宜了不少。”
田敏颜倒没觉得意外,她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的,便说道:“这是必然的,好在粮食增产,才最重要,鱼价便宜些,只要不亏,倒也还可以继续这么种。”
粮食增产才是关键,养鱼卖鱼都是次要的,说到底粮食才是活命的根本。
“等棉花出来,才是真的引起轰动,只怕到时候你们家的门槛要被踏破了。”夏光笑着道。
田敏颜也抿着嘴笑,棉花已经长到了花铃期,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收棉花了。
“花铃期可是关键,现在天气还热,得要常常灌水,不然花蕾铃非要脱落不可,这可疏忽不得。”她蹙着眉道:“要是到现在才掉链子,那前边的辛苦可就真要白费了。”
两人边说边往家里走,将达家门,田敏颜又道:“大人,瑞哥下个月就要下场,棉花就交给我照看,您就给多腾些时间辅导他?”
“别紧张了,瑞哥这关能过。”夏光捋着胡子说道。
田敏颜吐了吐舌头,瑞哥第一次进考场,现在离考试也不到一个月了,她自然是紧张的,这可关乎到前程呢。
不过,既然夏光对田敏瑞这么大的把握,那么考个童生,怕真不成问题的。
两人笑说着进了家门,田敏颜见田怀仁脚步匆匆的出来,不知有啥事,夏光见此,便道先回屋去。
“爹,怎么了?”田敏颜挡着田怀仁的去路。
“二郎他带着那女人回来了,你阿公要将他打死呢,三郎来叫我去劝道劝道。”田怀仁快速说道。
田敏颜一愣,二郎?那个拐了人家小妾走的哥哥?她眨了眨眼,咋这时候回来了?
“爹,我和你去。”
田敏颜和田怀仁赶到老宅,就听得院子一阵鸡飞蛋打,鬼哭狼嚎的,有骂声求饶声,还有女人的哭声。
进去一看,只见老爷子抡着镑锄追着一个瘦弱的男子满院子的打。
“你这混账东西,还敢回来,我打死你了事,省得你败坏了我老田家的家风。”老爷子边追边骂,气喘吁吁的。
“打死他,这不要脸的。”江氏在一旁示威。
“阿公,绕了二哥吧。”三郎急的眼都红了。
“您打,您打死我看将来谁给您老送终。”二郎抱着头躲着,大声地嚷嚷。
“你放屁,老子大把的孙子担幡买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老爷子气得大吼,直接就把手中的镑锄扔了过去,正中目标。
“哎哟。”二郎被镑锄的手柄给砸中后腰,大叫一声,一把冲到院子那挺着个大肚子的女人身后躲着:“杀人了,我要死了。”
“死了才好,省得丢人。”老爷子气得脸都涨红了,左看右看,想寻个称手的东西再打。
田怀仁连忙上前,拉着老爷子劝道:“爹,您消消气,二郎才回来,好好说他就是,甭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三叔,三叔救我,阿公要打死侄儿了。”二郎见到田怀仁双眼一亮,顿时大叫。
“你给我闭嘴。”田怀仁狠瞪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二郎脖子一缩,没敢出声,而在他身前的那个大肚子女人,飞快地看了一眼田怀仁的装束,突然就跪在地上,哭道:“三叔,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田敏颜看过去,这就是那丁氏?只见她二十岁上下,杏面桃腮,眼角一颗泪痣,有些勾人。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吃苦,容貌很是憔悴,皮肤暗哑,挺着个箩大的肚子,看样子差不多要生了。
丁氏拉了拉二郎的衣角,二郎噗通的跟着跪下,田敏颜眼神一闪,敛下眼皮,这女人,怕又是个不省事的。
不过仔细想想,既然敢无名无份的跟着人私奔,又怎会是个好的?现在回来,怕是熬不下去了吧。
“阿公,是我错了。”二郎得了女人的暗示,哭丧着脸道:“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在外边东躲西藏的,怕着何老虎找到,苦啊。这银子没了,她也快要生了,我这才。。。”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爷子恨恨地瞪他一眼。
“爹,先让他们起来吧,大人跪得,那肚子里的怕是跪不得的。”田怀仁看了一眼那女人箩大的肚子劝道。
老爷子看了看,哼了一声,一拂袖子,也不说让起,就往正房里走。
田怀仁见此,便温声道:“你们也起吧。”
“多谢三叔了。”丁氏娇声拜谢,给了田怀仁一个媚眼。
田敏颜一看,眼神一冷,遮住了田怀仁的身子,眸光凌厉地向她射去。唬得她脸色一白,跌坐在地上,唇角便冷冷地勾起。
挺着这个大肚子,都快生了,自己男人在身边,还不忙勾引别的男人,这女人,是缺少敲打了。
正房里,老爷子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目光不时扫向坐在下边的二郎,看着他那闪缩瘦削的样子,就觉得烦厌又心痛。
虽不及大郎那般疼痛,可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又是二房的长子,如今见着他落魄的,真真是心里吃了什么似的,堵的难受。
老爷子的目光又看向一旁的丁氏,很是不悦,要不是这女人勾引二郎,之前的事又怎么会出现?还丢了这么大的脸面。
想到这,老爷子瞥向丁氏的目光愈不善。
同样不善的还有江氏,二郎如今带着这个丁氏回来,肯定是吃他们的,多个人多张嘴,而且这女人来路不正,怎么让她喜欢得起来?
丁氏在何老虎那大宅生活久了,多少有些眼色,见着老爷子他们的眼神,很是收敛地低垂着头,并不抬头。
其实,在这大半年来,丁氏也后悔得不成,原本看着二郎长得俊,大伯父又是当官的,她就勾上了,并且冒着危险偷偷放跑了,两人私奔。
一开始,带着李氏他们给的银子,他们很是吃香一阵子,可两人都是吃喝懒做惯了,坐吃山空,又能吃多久,这没多久就两手空空了。
二郎原本想着回横河去,可才到横河的边上,就听得何老虎四处找他,口口声声要打死他,将淫,妇丁氏浸猪笼,他吓坏了,和丁氏跑的更远,只做点临时工维持两人的开销吃食。
后来,随着丁氏的肚子越来越大,开销也大起来,两人是熬不下去了,横河不敢回去,这才回到杨梅村,好歹这还有个屋子住,听说三叔家也过好了,打打秋风总比在外面漂泊的强,谁知道,老爷子竟然没回去横河,讨了好大一餐打。
“你回来作什么?嫌家里不够丢人是不?丢人现眼的狗东西。”江氏语气十分不善,沉着一张脸瞪向二郎和丁氏。
“阿妈,我我,我就是想家了。”二郎呵呵的讪笑。
“呸!就你这丧良心的还想家,你少作吧你。”江氏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精准地落在丁氏的脚边。
丁氏看着自己脚边的那口浓痰,一阵反胃,呕了一声,移开脚,抬头见江氏那黑得像碳的脸,顿时低下头来。
“你回来是咋想的?打算怎么着?”老爷子扫了江氏一眼,示意她住嘴,看着二郎问。
二郎立即说道:“阿公,我也不去横河了,就在村里,跟着三叔混。”
田怀仁一愣,看向二郎很愕然的:“跟着我?”
“是啊!三叔,我回来就在路上听说了,三叔你们如今做的生意也多,你就看着将我安排到哪个铺子当个管事呗,我是您亲侄子,总比外头的人能信任。”二郎笑嘻嘻的道。
田敏颜呵的一声,好大的口气,这一开口就要当管事,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和笃定。
“三叔你如今是做大生意的,总不会这点小事也不能作主吧?我是您亲侄儿。”二郎笑得一脸无赖。
“对啊,三叔,二郎他聪明能干,一定会帮你把生意打理得妥妥的。”丁氏含情脉脉地看着田怀仁,端的是柔情似水。
原来这就是田家三老爷,看他穿着体面,年纪也正是好年纪的时候,可比二郎这样的青头小子要成熟有味道多了,要是能跟着这个三老爷,吃香喝辣定不在话下,真是可惜,当初咋就看上了二郎这臭小子,就一愣头青。瞧这三老爷,那才是真男人,真汉子!
对丁氏赤,裸裸的勾引,田敏颜看不下去了,目光凌厉地射向她,冷道:“这位小娘子,这饭可以乱吃,亲可不能乱认,这里谁个是你三叔了?”
丁氏料想不到田敏颜会这样给她没脸,那张憔悴的脸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还真没法驳嘴,一来她和二郎真没名没份的,凭什么叫人叔啊?这二来,二郎也没真正的给他们介绍过她的身份呢!
她推了推二郎的手,脸涨成猪肝色,看一眼田敏颜,莫名的不敢作,这小丫头的眼神忒么可怕了!
二郎见田敏颜这样说丁氏,舍不得丁氏受委屈,便道:“颜妹妹,她是你二嫂,怎么说话的?”
“二嫂?”田敏颜嗤笑一声,挑着眉问:“什么二嫂?二哥啥时候娶亲了,妹妹咋不晓得,爹爹,您知道不?阿公,您喝过这杯孙媳妇茶不?”
当初他弄出那些事,她就觉得特别烦人,现在回来就敢撂大话说要帮她家管生意当管事?他当自己是谁啊?不给点教训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这里是他作主咧。
二郎被田敏颜刺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说道:“这,等她生了娃以后,再补办个喜事,请亲戚们吃个喜酒。”
“都别说了。”老爷子沉着声冷道,不悦地瞪了丁氏一眼,这女人,就是不省事的。
“阿公,二哥哥回来得正好,有二哥哥帮忙,地里的活,您和三郎也可以轻省点。阿妈也是呢,这有了未来孙媳妇,轻省多了。”田敏颜笑着看向老爷子他们说道。
“颜丫头说的是,回来就得做事,二郎你明日开始就帮着你阿公在地里忙活,至于你,家里的活计就交给你。”江氏听了田敏颜的话,立马一锤定音。
“啊?下地?”二郎瞪大眼,皱着脸很是不敢相信,他都多久没下地了,这回来还是下地,多没出色啊,三郎都还跟着三叔做事呢。
丁氏也很是不耐,这要干活计?她是摊上个怎么样的人啊!
“咋的了,下地还委屈你了?不干就给我滚出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要吃饭就得干活。”江氏口气不善。
“二哥哥,莫不是想回横河去?二伯他们一定老叨念你了。”田敏颜笑眯眯的,又加了一句:“想来何老虎也很是想念你们呢。”
此话一出,二郎和丁氏的脸色一变,两人对视一眼,讪道:“哪的话呢,这里才是我的家不是?咱还能哪去呢!”
田敏颜看着他们僵硬的笑脸,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敢打他们家的主意,她有的是法子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