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师”
许晚秀和周云珊告别后, 她走回家里,赶忙就走进厨房里泡了一杯陈皮水喝。她今天对着朋友嚷嚷了一整天, 中间也喝了不少水, 现在还是感觉很渴,喉咙甚至还有点痛。
零星几片陈皮飘荡在杯中,里头的水微微晃动起微波, 热气氤氲着, 许晚秀等它晾凉些,这才拿起杯子送到嘴边试探着喝着。
陈皮味淡, 先是稍微涩, 又是泛起一阵甜, 十分解渴, 许晚秀喝上半杯陈皮水, 才算是稍微活了过来。
她进房间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 连带着整个人也清爽许多,这才走进厨房里准备做完饭。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时代, 在农村里还是在这里, 老师这份工作都是很多人所渴求了。就这个时代而言, 一个优势是工作量小, 比起在农村里下地赚工分, 站在三尺讲台上上课要轻松很多,钱也不少。
哪怕是对比那些在纺织厂、钢铁厂工作的人来说, 票和钱是少了些, 干活量也跟着少些。像现在早上九点到学校上课, 下午四点放学,既能赚点钱补贴家用, 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顾及家里。
在家属楼一家子中,男人去训练出任务,每天早出晚归,确实是要更辛苦些,对家里也不太能顾得到。这样的话,照顾家里的重担则更多地压在女人肩上。“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不仅仅是个喊在嘴中的号召,在这里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赵国强知道今天是许晚秀去学校上班的第一天,心底也一直惦记着,在完成今日份要处理的事情后,他也没有耽搁,立马就赶回家来了。
每次回到家中,饭桌永远是摆着三四道菜,热情缭绕着,家的味道十足。没有见到许晚秀,赵国强知道她这是在厨房忙碌着,他先去洗了个手后,再走进厨房里。
就见女子披散着一头秀,腰间系着一条自制的围裙,正背对着自己,右手拿着锅铲动作着,一股热气铺面而来。
赵国强知道这是炉火在燃烧着,想到这么热的天气,许晚秀也是一直在厨房里忍受着这热气来做菜,他上前说道:“晚秀,我回来了,我也来帮忙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晚秀惊喜转过头瞧见赵国强,好奇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说着,不待赵国强回答,就回过身继续忙碌着。
“想着今天你第一天去学校干活,正好事情都忙完了,就早点回来陪你。”赵国强说着一些很寻常的关怀话。
他就是这样,不会说一些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但在行动上该给的,该关心的,是一点儿也不会少。刚刚这句话也是他目前能说的,最大限度的情话。
好在许晚秀也没有太在意这些,她能感受到赵国强对自己的心就好了。她知道赵国强既然说了要帮忙,那就是一定要帮忙的,当下许晚秀交代:“我这道菜也快炒好了,你帮忙拿碗筷烫水吧。”
“好。”赵国强应道,走到放碗筷那个角落去忙着,热水都是已经烧开的,直接烫碗就好。这个时候大多数人拿了碗筷都是直接吃的,认为之前洗过碗筷就已经是干净了,赵国强之前也是这样,没有太过讲究。
是许晚秀讲究,每回用碗筷之前都要烧热水烫一遍。她说是这碗筷放在厨房里久了,也不知道有什么脏东西爬过,或者是有灰尘在里头,用热水烫过一遍后,吃起饭来也安心些。要是因为这些小事情把身体弄坏了,拉肚子什么的,那就不值当了。
那时是赵国强头次听到这个说法,仔细一想好像又挺有道理的,左不过这烫碗筷也简单,这样的事情做着做着就习惯了。
等到赵国强把碗筷烫好去装饭,许晚秀这头最后一道菜心也炒好了,她把菜装盘端到外面饭桌上放好,回去厨房洗了个手就准备吃饭。两人相对着在饭桌前坐下,准备吃饭。
他们家从来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赵国强咽下一口饭,开口问:“晚秀,你今天在学校还顺利不?”他今天早早回家也是为了这件事,一直惦记着的。
“还行,四五年级的小朋友确实要乖点。”许晚秀想起中午放学走回家时,教低年级的老师一直在念叨着,那些小朋友太难管,正是调皮的年纪,有些话说了他们还听不懂。
对于亲近的人,还在关心着自己,许晚秀向来是很有倾诉欲的,现在赵国强开了个话题口子,她就能够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上一遍。
她说:“我早上一到学校,校长就让我们每个人负责一个班,去管着纪律什么的。那些家长带着孩子登记完信息后,就先回去了。我带着那帮要读四年级的孩子,跟他们说校规校纪啊,排队的前后顺序什么的,忙得晕头转向。下午就是带着那群孩子玩,明天才是正式开始上课。”
“我带着这班孩子本来还觉着累,等到去教学楼前空地集合要升旗时,才现其他年级排的队伍更乱。”
这样说着,许晚秀忍不住笑出来。她放下手中端着的碗筷,就着右手比划着那些一二年级的队伍阵型,“就是这种曲线状的,那老师也是辛苦,调整了不长时间才勉强能看,周校长还夸了我们做得不错。”
赵国强从这一言一语中,仿佛能够窥探想象到许晚秀白日里在学校的生活,是多么地忙碌,但她笑着时又是开心的。他点头说:“你带的班排的队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说万里挑一,起码不会垫底出岔子。”
听了这话,许晚秀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至少赵国强肯定了她的能力。她笑着继续说:“我还挺喜欢和小朋友相处的,特别是大孩子,我说的话他们基本上都能听懂,也会愿意去做,小孩子就更难管了,还得哄着。”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赵国强的脑海里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要是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日常。
小孩子总爱吵闹,还不听话,自己还是多抽出点时间来哄孩子吧,免得晚秀遭罪。到时候家里都是小孩子咿咿呀呀的稚嫩声,想来也是幸福的。
心底的想法飘散到天涯海角,歪得没边,赵国强面上还是淡淡的,笑着点头劝慰道:“现在是新学期刚开学,肯定是累的。等到校长把学校带上正常轨道,孩子也过了那股新鲜劲,你们这当老师的也就跟着轻松些。”
“嗯我知道的,左不过下午四点就放学了,回到家这太阳都还没下山呢。”许晚秀笑着打趣说,这可能就是打工人的动力了。
不过想起一件事,许晚秀还是忍不住抱怨下:“我可能是没有一次性站过这么久,从早上到学校时就一直站到中午放学,下午到了学校又是站在讲台上,一直站到放学,小腿肚那有点酸痛。”
中间虽然课间能去办公室坐会,但她这小腿肚还是酸痛的,现在坐在椅子上,那里也是滋滋滋地作痛。
赵国强听了之后,眉头皱了下,他沉声道:“也有可能,你平时没有试过一次站那么长时间,肌肉全都紧绷着,现在放松下来就痛了。就像我们以前刚开始训练时,强度都是调到最小的,但那时晚上还是会腰酸背痛,得慢慢习惯。”
他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心疼许晚秀今天站累了,就很豪气地说出“累了咱就不干了”这种话。这既是违背了他向来的处事原则,也是对许晚秀劳动的不尊重。
赵国强沉吟半饷说:“等晚上我给你揉一下小腿,让肌肉放松下。”
“好,那我可就等着了。”许晚秀听了立即笑着应下,她知道赵国强这是心疼自己呢,又怎么会去拒绝她的这番心意。
这天晚上许晚秀也没有去散步,赵国强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她就拿着纸笔在饭桌前写着。现在她也算是身兼二职的人了,白天在学校里忙活着,晚上在家自然得写稿子。
许晚秀做事情要么不做,既是要做,那么就要尽力做好。教小学内容对她来说确实很容易,但要教好,让小朋友简明易懂能够熟练运用,还是得花点心思设计下教案之类的。这样晚上做教案占用了点时间,分配给写稿子的时间也就相应地减少了,只能周末多写点。
像今晚她就省出了去外面散步的时间,在家写稿子,最后勉勉强强写了一千五百字,就收拾下东西准备去洗澡了。第一天上班是真的累,许晚秀打算洗完澡就早点休息,明天第一天正式上课,还是精神点比较好。
等到洗完澡出来后,赵国强早就在房间里等着了,他问许晚秀:“你是打算现在就去睡吗?”
“嗯,小腿酸痛得完全不想动,只想躺着休息下,早点睡觉明天也精神些。”许晚秀愣了会点头回道,她突然想起刚吃饭的时候赵国强说要帮着揉捏下小腿肚。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赵国强说:“那这样的话,我先帮你揉捏下小腿肚,也可以让那处的肌肉舒缓些,要不然明天会更痛的。揉完你再睡吧。”他本来是想着时间还早,洗完澡再说,现在既然许晚秀要早睡,先帮她揉捏下小腿肚要紧。
最后的结果就是,许晚秀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她的腿搭在赵国强的膝盖上,他那温热的手正在她的小腿肚那或轻或重地揉捏着,很是有技巧。
当然这种按揉太过亲密,很容易就挑起火,赵国强的手不能说是很守规矩,但也没有太过分,他还是知道把握住度的,毕竟知道小姑娘今天很累,哪里舍得再折腾。
鉴于他的力道技巧都很好,小腿肚的疼痛得到很大程度的缓解,许晚秀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国强说着话。
赵国强又说了一句话,手上依旧是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等了半饷也没有得到回应,抬头往床上一看,忍不住失笑。
小姑娘该是累坏了,她眼睛闭上熟睡着,面容恬静,因为刚侧脸和自己说话,此时左侧脸那压出了一道红痕,温馨又美好。
赵国强也停下了手中的按揉动作,帮她把腿放回到床上,又帮许晚秀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后,他这才起身去衣柜那拿了衣服,走进厕所里洗冷水澡。
第二天许晚秀到了学校,她早上第一节课是四年级的,所以估摸着快上课的时候,在铃响之前就先拿起课本走到教室去。那群小朋友在教室里乱哄哄的,已经和前后左右打成一片,在那聊着天。
忽然靠门口的那个小男孩瞧见许晚秀走过来,他赶紧朝教室里头大喊一声:“许老师来了!”瞬间犹如菜市场般喧闹的教室安静了下来,原本在乱窜的小朋友也迅速回到原位。
起码等许晚秀走进教室时,每个小朋友都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望着自己,腰背挺直端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搭在课桌上,对比起刚才那阵响彻整个楼层的喧闹声,现在倒是乖巧些。
这样的前后对比,瞬间把许晚秀带回了中学时代,她曾经也都做过这些事情。她走上讲台,笑着喊道:“上课!”
台下所有小朋友全都站起来,像模像样地弯身喊道:“老师好!”
“同学们好!都坐下吧。”许晚秀同样弯身回礼,她说,“今天第二天见到大家,你们全都做得很好,提前把要上课的课本放在桌面上摆好,以后铃一响就坐回座位上等着老师过来。如果以后我听到其他老师夸你们听话,我也会有奖励的哦。”
对于孩子好的方面,做老师的一定不能吝于鼓励。老师的一个小小鼓励很有可能给孩子带来满足感和获得感,进而更有动力地去做这件事,久而久之才能养成一个好的习惯,形成良性循环。许晚秀虽然不是专业的老师,但她也在试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当好这个老师。
“好耶,谢谢许老师!”坐在教室后面的一个活泼小孩子立马张着手掌使劲鼓掌,顿时带动着整个班鼓掌。
整体来说这个四年级的孩子精神面貌都很不错,也很听话。许晚秀不再多言,当下喊人翻开课本:“来,我们现在开始上课,大家全都看向这个课本的封面。”
她从封面开始说起,再进入第一章的导言,接着是相应的数学情境题。这个时候的封面是真的红,视觉感受上的红和现实意义上的红,导言也是跟着一片红,许晚秀按照书本上的内容讲着,等讲到习题时,她就引入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故事案例,引导台下的孩子们思考着。
刚开始可能有些枯燥,但这是第一堂课,大多数孩子又是对昨天陪伴自己一天的许老师很是有好感,又好奇,眼神全都盯在许老师身上。她一走动,小朋友的小眼神也跟着移动。等到后头讲起习题,许老师开始讲故事的时候,所有人瞬间就精神了。
谁都喜欢听故事,顿时所有人全都听得入迷,就连那个新的数学概念听懂了八成。半个小时多点一节课很快就结束,许晚秀讲得还意犹未尽,她收拾了下教材说:“咱们下午还有一节课,到时候再接着讲,你们也先休息下。”
回到办公室后,许晚秀连忙喝了五六口水。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不说话了,才感觉整个嘴都是干的。她缓了缓喉咙,见周云珊也走回来,笑着打招呼道:“云珊,你那头今天还顺利不?”
她第一节课是四年级的数学,周云珊就是五年级的语文。周云珊一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她靠在椅背上,也是先喝了半杯水,这才开口:“呼好累,这五年级的孩子说小也不小了,怎么就那么闹呢?这钱月华也不知道是怎么带的这个班,我刚光是吼着让他们安静都废了不少劲。”
她会说这话吐糟着,也是因为钱月华不在办公室,现在这里就她们两人。她和许晚秀这么熟了,也不担心她会去嚼舌根子。周云珊伸手在小腿肚那揉了揉:“我还是不能适应,站着脚太疼了。”
说起这个,许晚秀也很是有同感,她见周云珊在揉捏着小腿肚,分享道:“我昨天站了一天回到家里也是小腿肚那特别痛,昨晚像你这样揉捏了下,今天站着虽然还是有点痛,但也还能接受。”
说起这个她还是真得感谢赵国强,他的按揉技术是越来越好了。许晚秀笑着安慰她“咱这可能是之前没站过这么久,现在猛地一下子不适应,过个三四天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行吧,我今晚回家一定记得喊老林给我按一下。”周云珊又是揉捏了下小腿肚,最后因为手用力有点酸痛这才停了下来,勉勉强强道。她和她家林团长向来感情还不错,林团长也愿意宠着她。
许晚秀好笑摇摇头,倒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临近十一点半的时候,伴随着学校铃声响起,许晚秀也收拾好了准备回家,照样是和周云珊一起走回家属楼。
学校这里是没有开设小饭堂的,一般来说老师学生都可以拿着饭盒自带饭过来吃,免得来回奔波。孩子怎样不知道,许晚秀却是选择回家的。
学校离家属楼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又足够长,她简单回去做个午饭吃完后,还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个午觉呢。
路上周云珊还在接着说:“真的不对比都不知道差别这么大,四年级那班孩子上课也不闹,有些哪怕没在听,也不会动来动去,不像五年级那班实在是太难管了,我一想到下午还要去给他们上一节课,自己都先怕了。”她刚最后一节课上的是四年级的。
“哪有这么夸张?可能是孩子刚开学还很兴奋,你也不用太激动,上课前讲一遍纪律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凶点。咱这一凶,这些孩子就都乖起来了。”许晚秀笑着建议道,她听了周云珊连着吐槽两回五年级的纪律,心底对下午要去上五年级的课也有点恐惧了。
“也只能这样了,还好咱这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要不然真的我这喉咙就得废掉。”周云珊吐槽归吐槽,还是很庆幸的,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其实这边家属楼户数挺多的,像许晚秀住的那栋家属楼,一层有六户人家,一栋有五六层楼,像这样的家属楼有三栋。再加上级别更高的分到的门口带田地的房,级别低些更为拥挤的平层房,其实是不少人的。
只不过有些孩子被放到农村家里养着,这样每月也能省点钱。适龄的孩子基本上都在来学校读书了,像四五年级的孩子少点,每个班二三十个人左右;一二三年级的孩子就多点,每个班是三四十人左右。
能有这么多人,也是这里的学校不收学费,只收学杂费,极大程度地减少了因为想省钱,家长就不让孩子来读书的情况。学校的运作费用、水费、电费,包括老师的工资和补贴什么的,都是由上头负责,算是给家属楼和士兵的一个福利。
许晚秀在接收原主的记忆时记得,在农村里一年的学费大概是五块钱左右,别说是女孩子,哪怕是男孩子,也很少有人家愿意送去上学,全都早早变成劳动力在田里干活赚工分呢。年纪小不能干重活?那就去割猪草,好歹一天也能有一两个公分呢。
和周云珊分别后,许晚秀回到家里,直接把厨房里早上剩下的白粥给加热了,简单炒了个大白菜,也算作是午饭了。
打工人中午不想做饭,累得只能睡觉。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吃完饭后简单把碗筷洗好,就去床上睡觉了,毕竟下午还有场硬仗要打。
午后的太阳最是猛烈,两点半后的地面简直就是火炉,源源不断地向上散着热气,教室里人本就多,呼吸间散出来的热气也是不容小觑的,连空气都是燥热的。
许晚秀站在讲台上,将台下这群稍大点的小朋友的各种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有趴桌子上不听课的,有和左右前后交谈的,有呆的,当然认真听课的也不少,许晚秀讲着讲着就停了下来,眼神往下扫视着。
乖巧听课的孩子自然是无所畏惧,那些在说话的,在呆的,趴桌子上的显然也觉到不对劲,怎么突然就没了老师的声音,他们抬头往讲台上一看,恰好就和许老师的眼神对视上,顿时心中一惊,心跳漏了一拍。
这种恐慌不是因为许老师的眼神有多恐怖,而是因为害怕胆怯,被老师现开小差的慌张,以及心惊胆战着害怕老师让自己站起来,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脸。
见教室里全都安静下来,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许晚秀这才开口道:“我之前就听其他老师说过,五年级的同学上课有点吵,只是我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她没有刻意压低语气,而是用一种很平常说话的语气说出来,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许晚秀注意到有些脸皮薄的同学脸已经开始红了,刚才开小差的,和她对视过一眼的同学知道许老师这是在说自己,也低着头不敢看她。
许晚秀继续说:“我知道大家刚开学,兴奋些是很正常的,老师也能够理解大家。但是在课堂上,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课,你们坐在下面玩各种东西,就是不听课,老师看了心里也难受。”
“老师不仅仅只是教你们一个班,来到你们班上课后,喉咙本就不舒服了,还要费劲去吼你们安静,是件很难受的事情。”许晚秀声音平缓地说着这些事情,末了她又补充道,“我手里也是有你们家的地址的,谁再不乖,我就上门去和你们的父母聊聊天。”
面对这些调皮捣蛋的同学,有时候利用是请家长这一招还是很有必要的,一定程度上可以让他们收敛些。
当然人深省的话,许晚秀也不是不会说,比如说“读书机会难得”、“要对得起父母的心和钱”之类的。只不过现在这个阶段,她说了这些话非但没有效果,还容易引起学生们的反感,以五年级同学的年纪,暂时也没办法很好地理解这些。
许晚秀是觉得,她学生时期就不太喜欢的事情,到了现在来管着学生,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轻易用上这些手段方法。
她说完继续上课,讲得投入,也还是注意到台下那些小朋友这回没有再搞小动作了,全都乖乖地坐在那,眼神也都望向自己,神情认真。至于有没有把她讲的内容听进去,许晚秀就不知道了。
这事情急不来,还有时间慢慢地给他们调整过来。这样想着,许晚秀讲课讲得愈起劲,按照教案上的计划把要讲的内容都讲完,下课铃也跟着响起来了。
她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大家把这道题都抄到本子上,这是今晚回家的作业,明早我要收起来的哈,”
台下顿时一片哀嚎,学生对作业的厌倦,不管是哪个时代都是能够共通的。许晚秀会布置作业,一是为了巩固今天学的一个新算式;二来也是想让他们知道课后是有作业的,上课得用心听课,要不然是做不出作业的。
回到办公室,周云珊老早就坐在自己位置上了,她上的是下午第一节课,许晚秀上的是第二节。见许晚秀回来,周云珊笑着问;“怎样?五年级那班孩子是不是很闹腾?你是不是也喊到喉咙痛?赶紧先喝点水吧。”
“前面是挺吵的,我说过之后就好了很多,希望他们明天也能乖点。”许晚秀笑着道,她也赶紧喝了半杯水。没有人不喜欢乖小孩子,管起来轻松很多,她也希望五年级的小朋友能够真的听进去自己今天说的话。
如果不听,那就再继续说,说到听为止。
周云珊是去上过四年级的课的,知道那班孩子上课纪律特别好,也是许晚秀教的好,她闻言笑着说:“厉害还是你厉害,我就忍不住直接吼,他们不听话,反而还把自己给气坏了。希望他们能够乖点。”这样想着,她又是小声说,“我简直不敢想象低年级那帮小朋友要怎么管。”
事实上,每个年级刚开始都有或多或少的小问题,但总体上还是稳定下来了。教低年级的老师都是自家有孩子的,应对年龄小点的小朋友也很是有一套,耐心也足,愿意去哄,那些小朋友偶尔闹一闹,但还是会听话的。
反观像许晚秀和周云珊,她们教高年级也正适应,如果面对着时不时要哭闹的小朋友,她们可能还不一定能放下身子耐心去哄。
这样的人事安排出于意外的合理,也可能是周武这个校长深思熟虑的结果。
回到家里,赵国强还是和昨天一样,贴心地帮她揉捏小腿肚,手中的力道忽轻忽重,极大程度地让紧绷着的肌肉都舒缓下来。
许晚秀舒服地躺在床上,头枕着柔软的枕头刚刚好,脚则伸出到床边,搭在赵国强的膝盖上,赵国强就像之前许晚秀照顾他一样,特意从外头搬了张凳子放在床边,这样坐着揉捏也舒服些,两人都舒服。
她望着赵国强低眉专注的脸庞,从侧着的这个角度望过去,他的下颌线流畅鲜明,坚毅冷硬,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充满着柔情,分外温暖。
被这样的人时刻照顾着,许晚秀内心一片柔软,她笑着搭话:“昨晚多亏了你帮我按揉一下腿,今天站着也没那么痛了。”
“有用就好,我晚上正好也有时间,这段时间坚持帮你揉捏下腿,这样就算是平时不痛了,还是可以放松下的。”
赵国强笑着回道,他想起自己刚入伍时候的事,忍不住有了倾诉欲,“我记得当时真的,训练的时候不觉得,等到下训时歇了下来,才觉浑身酸痛。”
他想起那时,笑得温暖:“我那时和几个好兄弟一个宿舍,感情也好,只要是闲了下来,就互相给地方捶背揉腿,毕竟有些地方自己还是很难够得到的。”
这些平淡的话语中描述的日子,都是赵国强之前成长的见证,想来也给予了他不少温暖,此时说起来还是很有感触。
许晚秀喜欢他,自然也想要了解他的过去,见赵国强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连忙催促道:“你快继续说,我想听。”
小酒窝若隐若现,杏眼中似是有流光闪过,求知欲甚强,刚才的声音娇俏,倒是在撒娇,赵国强望着正在床上躺得舒适的她,当下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
“嘶,你轻点。”许晚秀感受到脚下的疼痛,忍不住喊道。赵国强这才缓了刚刚那一瞬间涌起的不正经情绪,控制着手中的力道,缓了缓声音这才继续讲下去。
他当时从家里出来,憋了鼓劲,碰上了入伍的消息,出于男人热血爱国的情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报名参加了。那时就想着,到了里头要好好努力,拼了命也要混出点名堂来,至少能自己把日子过好。
身体素质好,力气也大,再加上读过点书,赵国强很幸运地通过考核入伍。之后的训练很苦,出任务也危险,但他的心是安的。心之所向是信仰,所做一切皆为国。赵国强在这里找到他真正热爱的,并为之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许晚秀认真听着,内心也是一股思绪翻涌着。她仿佛看到个意气风的少年在寻找到正确方向后,咬紧牙关奋斗拼搏着,用自己的力量去坚守着,逐步成长为今天她所看到的这个坚毅冷硬,又内心温暖的赵国强。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点心疼,有点敬佩,想陪着一直走下去的心愿更加强烈。
这些事情之前都是赵国强一个人经历的,他不是个爱诉苦的人,这些事情也没必要说给其他人听,也没有可以去说。
但此时此刻,在这个逐渐漫起烟火气的家中,在许晚秀面前,他不自觉地就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只觉着心情舒畅,浑身都自由了。
见许晚秀眼神有点湿润,他淡淡一笑:“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这小腿也揉捏得差不多了,咱也早点休息吧。”赵国强说着,伸手准备她的腿扶回床上。
纤细修长的腿猛地向上缩,白皙滑嫩的足底抵着他的手,粉粉嫩嫩的指甲修得浑圆,此时正灵活地在他的掌心中轻轻划动着,勾着赵国强的心。
下一秒,帘帐下的美人左手半撑起精致的脸庞,笑得格外妩媚,她俏声问:“你今天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可以吗?”
“你说可以就可以。”
第二天哪怕是多睡了会,到了学校办公室的许晚秀还是有点累,她喝了口水又是歇了会,在上课铃响前还是抱着教材起身走去课室。她刚走进四年级的班里,那群小朋友就很是热情地站起身打招呼:“许老师来了!”“许老师好!”
很不合时宜的,许晚秀想起昨晚赵国强在自己耳旁唤的一声声“许老师”,低沉又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