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你怎么想的了。”苏苑娘回他道:“我是觉得值的,常伯樊,我以前也觉得不值,觉着没有必要为这世道污了自己的清白,可那时候我还是小娘子呢,有能那样作想的身份,爹娘不会因此少我一口饭,你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不让我当你夫人了,可爹娘和你却是万万不能如此的,要不我那口饭就没有了,我现在觉得值了,是我已经不小了,我已有了明则齐风,为
他们着想,远远胜过陌生人对我的不喜,且这也算不了什么,是外人不喜我,不是你,那无关紧要。”
她说得甚是平淡,就像在与他闲话家常一般,常伯樊听着她安静的话语,那与常柴对决大起大落的心口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的心境,一直不如她,能十年如一日沉浸在书画当中的女子,自有她只属她自己一人独有的坚定魄力。
他唯有珍惜尔。
御使到达临苏的那一天甚是安静,苏苑娘一早就从被叫走的常伯樊那知道御使将将亲临临苏,已到达县衙,还派了人过来常府传常伯樊过去。
中午皇帝特派天使到达临苏城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常伯樊被御使叫走的消息只有苏苑娘知道,等到明夏气喘吁吁来她面前报这个消息的时候,明夏这个小丫鬟还朝她急嚷嚷道:“娘子娘子,快叫姑爷回来呀,天使来了,这城里的大老爷们都去县衙了,姑爷可不能慢了!”
苏苑娘这还是带她去了都城见了世面呢,她还是见过大内第一公公给其奉过茶的人,苏苑娘见丫鬟如此大惊小怪,颇有些忍俊不禁,道:“你随我连赏赐都接过,还给吴公公大人亲手奉过茶,怎地来个天使就急了?”
见娘子这个时候都不忘说笑她,明夏急得直跺脚,“哎呀,娘子不是一回事,这里是临苏,天使来了那就是天大的官,他能治得那些为难姑爷的官爷,若是吴公公大人此时在临苏,我给他做牛做马都使得。”
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三姐走了娘子外面的事情一天知道得比一天少,明夏好不容易能打听到外面的消息,一问清楚就朝家里跑,只想报给娘子听,没想成娘子还不当回事,可急煞明夏也!
“姑爷早上就去了,”见明夏急得满脸通红,小脸上还有跑急了的汗,苏苑娘莞尔,“我还叫他请天使如若方便,就来家中住,指不定你还要给天使奉茶水点水。”
明夏攸地一下小脸就亮了,喜不自胜连蹦了好几下,方才拍着手掌迭声道:“真的真的?”
说着她就往下跪,给娘子道:“娘子您一定要派我给天使奉茶一次,有了这一次,往后我在家里就能横着走路了。”
这也是学了三姐那不老实的嘴舌,明夏这辈子跟上辈子到底还是不同了,更活泼,也更灵泛,苏苑娘低头朝她笑道:“还不知道人家来不来呢,来了要是有机会,就让你去。”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明夏欢天喜地地爬了起来,抬头一看,她“哎哟”了一声,道:“娘子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厨房了。”
说着朝苏苑娘一福身,她拉着裙子就跑了出去,直看得通秋直摇头,朝娘子道:“还记得做饭,可难为她了。”
苏苑娘起身去孩儿们的摇篮处,回她道:“你懂事了不少,她也懂事了不少,我只盼着你们两个人往后是在我身边也好,是有那大好前程不在我身边也好,都能明事理通是非。”
如此,她就放心了。
“娘子,我要跟着你。”通秋回她道。
常伯樊给西北战事送粮之际,说来也是可笑,张长行的上峰,汾州知州陆野放明知他见过当今圣上,还受了其赏赐,还不忘从他这里抠出一些银子来,为此还专门派了人过来盯住他索取银子,如若不是俞家堡背后实力雄厚,派了人来帮他,他们家后还有兵部中人还有那在前线打仗的同族之人撑着,这事还得真让他得逞不可。
常伯樊对天高皇帝远的胆大包天知之甚详,但还是被陆知州大人的荤素不忌吓得惊笑连连,可惊吓过后他也深知,如若这事碰上个能把这此事草草带过的皇帝,莫说他在都城里只有一个当过状元的岳父,就是有十个,也保不住他。
世道跟战场一样,一将的世成靠的是枯碎的万骨,他的险中取胜,靠的也是那万之一人的机率,但凡有哪个环节出了错,等待他的唯有粉身碎骨。
特派御使的到来让常伯樊松了一口气,却毫无得意之感,哪怕这次御使的到来直接拿下了陆野放的人,还随身带来了新的新县令上任,那县令对他客气礼待有加,常伯樊下午在几人的酒桌也是谦卑谨慎,就是被连着灌了十几杯也没有失态,临走前还恭敬地和御使大人和新县令再三道别,方才领着下人回去。
他一走,临苏新上任的县令就与上峰道:“吴公公说这位世家子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的,身上没有那王侯子孙后代的自矜,反倒是异常精明,不仅是精于人情世故,心里也是个极会算计权势金钱的,如今一看,吴公公哪句话都恰到好处,倒是显得下官有些轻率,下官来之前有些小看了他,以为他年纪轻轻就是忍功了得,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但看样子这人已出乎了下官的意料,他这能忍辱的本事可不多见,他对下官那作态可不是简单装装就能装出来。”
“若不然你以为陛下是条虫都能见的人?”与他同属一个家族的上峰失笑,抚须言道:“陛下这是要借他成事,小子,把临苏守住了,这是你的第一道登天路。”
这厢他们说着话,常伯樊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府,刚下马车迈步一进大门,他就与今天随行的南和与丁子道:“丁子你去后面和主母说一声,说我回来了,要过一会儿才回去,我先去书院……”
“你去书院作甚?”门一开,苏苑娘正好抱着怀中被遮得密不透风的小娘子在等人,一听他的话便道。
浑身酒气的常当家无奈朝母女俩张开手,歉意道:“才喝了几杯,不能抱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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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抱歉一句,前章更新内容有写御使前来拿下了张长行,当时写的时候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更新了,忘了前面所写的内容,也就忘了张长行此时已经受了顺安帝调令,去了都城,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后面我一发现就改了,可能有的姑娘看了就被我迷糊住了,在此解说一下,并致以我羞愧且诚挚的歉意。
还有今天更的少了一点,因为此文只有几百人在看,更一章就几十块,糊不了口,所以我这段时间强迫自己开了个新文,新文今天也要好好更新,我写完这边就要立马全神去写那边了,要不今天完成不了,抱歉,明天我会多写一点,多谢。
“你去书院作甚?”苏苑娘还是好奇。
“醒醒酒。”常当家无奈道,他总不能带着一身酒气回去见他们母子三人罢。
“咦……”苏苑娘讶异了一下,停了一下方道:“那只是醒酒,我们回去罢。”
她又从没嫌弃过他,何来他得去书院醒酒的道理。
“苑娘……”
“回了,”苏苑娘单手抱着孩儿,走过去一手牵了他,回身往回走,“当家的,到家了。”
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忌讳。
这世苏苑娘已是明白了,她和常伯樊成亲,不是她嫁了一个人,而是她要和另一个人共渡一生,两个不同的人在一起,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她不能让常伯樊活成她心意的样子,她亦未难活成常伯樊想要她当他夫人的样子,可就是那样,她还是和常伯樊成了要共渡一生的夫妻,她天真至死常伯樊还是爱她,这世道中事,岂能非黑即白,不过是知情人碰到知心人,如果能懂得对方,就能好好过一生。
她有这机缘,理当珍惜。
“苑娘……”
常当家的又在叫,但这叫声里,无奈又透着几许笑意,苏苑娘回头看过去,看到了酒醉的夫君眼里那心满意足的笑意。
此生足矣。
她重来一生,可能一是为她的小娘子,二是想看到曾为她哭泣的男人的笑容罢。
他笑着过来要抱她手中孩儿,问她:“是明则还是齐风呀?”
“是齐风。”苏苑娘把孩儿送给他,道。
“是齐风?”常当家的学她把孩儿单手抱住了,笑道:“明则你也要多抱一抱,他也万分喜爱娘亲。
”
她最喜小娘子,最爱抱的也是小娘子,常伯樊明了她的偏喜,但也想代明则博得母亲更多一点的怀抱。
“要多抱的,”苏苑娘见他抱过去小娘子还不忘腾出一手牵她,她见他抱得安整,睡梦中的小娘子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方才放心抬头看他,“等到我确定小娘子平平安安的了,我就抱明则和齐风一样的多。”
两个孩子她都爱,可小娘子前世离开了她,苏苑娘唯恐这世她有一个疏露,她那个曾经光临过她的孩子就又不要她了——那亏欠,就是两世了。
“是了,我知道了。”常伯樊见她说着,眼看着他怀中的孩子,目含隐忧,他自是知道她未卜先知的一些本事,这下连忙说罢又恐她想起那多的,又忙道:“等明则好多了,我们就教哥哥保护她。”
苏苑娘听了抬头就是朝他嫣然一笑,道:“使得。”
说罢又接道:“常伯樊,你也要教她多一点的本事能耐,让她长大了没有我们,也能泰泰安安,好生过一生。”
苏苑娘已经在为小娘子以后的日子在攒小娘子的嫁妆了,就是这段时日家里费耗颇多,她连自己攒的一些银子都支到了常伯樊的帐本上让常伯樊花,可一个父母老年荣养的银子,小娘子往后的嫁妆,她一个子都没动。
她甚至想过,往后常伯樊需要她刮皮断骨相伴她也不会退却,可她给父母亲和她小娘子求活的银子,她一个子都不会少。
她会陪常伯樊同生共死,可她不想亏待的人,一个她都不会亏待。
小郎君她也爱,可他父亲能教他的本事,苏苑娘也想常伯樊能教会他们的小娘子。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般说了,她又是长在他心上的,一言一行都放在他心,常伯樊此能不明白她话里的真挚,闻言立马道:“要教,我会多教的,必不会让她比兄长的本事差。”
他都已经想好了,往后的家业,明则一半,齐风一半。
至于往后有没有多的孩子,常当家现在已被吓怕了,近日几次行房,都是仔仔细细问过了澜亭叔父还让叔父给他开了能让她不怀上的药之后行的,为此,澜叔叔还看他顺眼了一点,不再像此前对他那样十句话里藏着八句似是而非的虚言,而是真对他放心了一些,认真对他指点了不少官民间所发生的一些事情的真相。
“那就好。”常当家说得认真,苏苑娘这时听得也有些粗心大意,因着常伯樊对她保证过两次,她也就放了一点心,这厢只顾拉他回去醒酒歇休,也顾不上这时他话里那多的意思了。
常伯樊回去一顿洗漱,又被爱妻塞了一碗说是解酒的清粥喝了下去,她在旁陪着他,常当家累倦之间不忘问她:“你不陪我们的小儿小女了?”
“陪呢,”但闻爱妻轻声道:“陪过你,等你安稳睡着了,我就去陪他们。”
常伯樊心顿时就安了。
他一心只唯独心悦她,得了儿女两人,还是她为了他受了百倍痛楚生下来的,他自然也是万般心悦,可他看她的时日太长太长了,儿女一出生,她就看不到他了,就是自知他是大人他不能计较,但常伯樊自知自己心中难免会有所酸涩。
可她说他才是最要紧的,常当家的心下一松解,在她的话后不久就解开了拢锁的眉间,舒舒然然,安安稳稳地睡去了,嘴间还噙去了一点睡。
夜间苏苑娘还没睡,她日间能休憩的时日长,晚上倒是不困的,她跟夜间来跟她抱明则去睡的叔父道:“我听当家的意思,御使大人似是没有跟他太亲近的意思,我之前还想让他请人家来家里住,但当家的跟我说,按御使大人对他的神态,这话是半句都不能出口的。”
澜亭想了想,和侄女道:“他说得没错,如若我没猜错的话,伯樊已经受了今上的青眼了,这有些人罢,一看你成势,巴不得立马上巴结过来,可有些人还是有一些不一样了,无论是家世使然还是见识使然,都不会让他们行这目光短浅至此,这些人想做的就是就势做出一些事情来,实打实的事情,而不是奉承结巴,你可明白叔叔的意思?”
苏苑娘明白,但也不是很明白,她道:“澜叔叔,苑娘不是很懂这些。”
“意思就是,”澜亭解说,“都城里不是没有本事的人,他们欠缺的只是一个让他们一飞冲天的机遇,他们在都城就是满都城找,能找的机会都让前面的人用尽了,可只要有一个人能逮着一个,他们必会找到这个机会,不择手段也要让自己名垂千史,孩子,都城里的豪贵不尽是酒囊饭袋,多的是世家子弟想尽一生为江山社稷也好,为自己家族自身名誉也好,穷尽所有也想留下一个名。”0
第323章
“那苑娘知道了。”人家没有过来的心,常家好客,不过对方若是没有此意,苏苑娘也没有巴结的心。
她无非是想礼数做足,不给人嘴舌置喙的余地罢了。
“那就好。”侄女小时虽痴,大了也灵慧了,且气度心胸在此,澜亭倒是不担心她的以后了。
常家有此妇,必成大器。
新官上任,常伯樊去了县衙几趟,这天回来和苏苑娘说了一个消息,新县令让他收拾收拾,把临苏的事情交待一下,择日就上都城,最好是举家带着妻儿一起,陛下那边有事情还需得劳烦上他。
这话一出,苏苑娘微有错愣,很快又释然。
常伯樊早就不想呆在临苏了,他以往走南闯北,前世就是如此,这世也是她托住了他,陪她在临苏的时候多,且她父母已回都城,常伯樊朝都城递过去的信也早透露出了他想去都城之心,这个消息下来,他们夫妻二人倒是得偿所愿了。
这消息来得比苏苑娘意料之中的要快,如今再想想,常伯樊投去西北战场的粮草,何尝不是向都城的一种投诚和示好。
这一次她又明白得晚了些。
“我打算把族长之位让出去,明天就把族老们找过来商量。”常伯樊说完要去都城之事,又朝妻子道。
苏苑娘的头颅朝着他略略一偏,“他们会答应吗?”
“许是会不答应,我先提罢,”从父亲到常家族人,常伯樊未得过他们太多的好,坏处倒是尝过不少,他身为一族之长,也未得过族人太多的尊敬,常家对族长的敬畏从他父亲那辈就彻底倒下了,他也无意花工夫去重振威严,倒不如前去都城另起炉灶,他沉吟了一记,道:“兴许会答应。”
常家到他们这代,不乏目光短浅之辈,他母亲又是樊家女,樊家被流放后,他父亲认为他母亲娘家的名声拖累了他和常家,老一辈有点名望的族老有少人也是这般认为,长达许多年都对他母子俩很是不屑、痛恨,在他起家的那几年,没几个人给予过他帮助,远不如还不想把女儿嫁给他的岳父的帮忙来得多,皆是目光短浅之辈,就是看他如今起势,但一旦他们一时的贪恋压过往后,他们也不是做不出这等事来。
常伯樊倒也盼着他们真接过他这族长之位,他这生也罢,可不想他为他的儿女仔细打下一片家业,他的儿女还要受常家的牵累,必须帮扶他们。
苏苑娘不看好,不过她对常伯樊摆脱常氏族长一位之事求之不得,她听罢颔首,道:“六公倒也适合。”
六公家已有有官身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