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也是好心,不想人随着她们进了京就被发卖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三姐私下商量过好几回,想多给她们两个机会。三姐也是作此想的,但看样子机会也不能老多给了,要不然等到这两个人跟的时间愈长知道的事情愈多,到时候再发现她们不堪大用再告知娘子,那时候就是她和明夏的不是了。
三姐心想着等会儿定要和明夏好好说说这两人的事情不可,这厢苏苑娘见话说好了,便让丫鬟出去叫厨房里的明夏带着人过来摆膳。
膳间常伯樊很是沉默了一段时辰,直到快要吃完了,苏苑娘主动把空碗给他,眼睛看着汤碗处。
因着她的主动,常伯樊心下轻快了一些。等到膳毕,丫鬟们收拾桌子的时候,他还跟她说笑了来,“等以后寻到好木头,我就雕个大肚子的小苑娘放我跟前时时陪着我,与我一起看尽天下事。”
苏苑娘听了甚是茫然,但转瞬了会了过来,常伯樊这是在夸她大肚。苏苑娘会意过来也不知常伯樊是怎么想到她大肚的事情去了,思忖之间不知不觉摸向了她的肚子。
她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很快,她拉着常伯樊的手往肚间放:“常伯樊,你摸摸。”
常伯樊摸着轻抚了两下,“嗯”了一下,道:“很柔,苑娘吃饱了?”
“是不是大了?”苏苑娘低头去看。
“是有点。”
“是了,近来我很能吃。”一顿少说也要用两碗饭,肚子大了一些也不是不可能,苏苑娘放下常伯樊的手,张开两手去够自己的小腰。
也不知她的腰有没有大。小时候爹爹老说让她吃成小胖猪,她一直没吃成,前世也没有,没想今世今时,她倒是能了。
不知回去爹爹娘亲看到,会不会大吃一惊。
苏苑娘想着她吃胖了的事,常伯樊却是因她的话怔忡住了。
他与苑娘虽没有日日行房,但少有间断二三日的,她每月的月事在哪个日子他也是清楚明了的,而这个月苑娘没有来。
他此前因行房事发现她没有来的时候,还想着兴许是那时候他们尚在路中,她身子多有疲惫小日子这才催迟了,可这都快要到月底了……
“腰也大了,”这厢苏苑娘比划了下腰,低头左右看了看看自己的腰围,自语道:“可是衣裳穿多了?”
苏苑娘见过猪圈里胖嘟嘟的小胖猪,样子倒是不
难看,憨态可爱,可……显得也有点呆,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她这世好不容易才聪明了一些,苏苑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腰,心想着日后是不是还是少吃一些来得好,就见常伯樊突然站起,失声道:“我们街头过去的杏春街好像有个叫杏春堂的看诊铺子,不知道这个时候里头的大夫还出不出诊?”
苏苑娘抬起头来,看见他看着紧闭的门,不知他问的是谁,正茫然着,又见他转头巡逻了屋里一遍,似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人,又飞快转向门去,朝外大喊:“三姐,三姐,进来。”
叫三姐作甚?苏苑娘见他说着还扶桌,颇有些激动慌张的样子,她更是不解了,跟着他也有些慌张了起来,站起来扶着他有些紧张道:“常伯樊,怎地了?”
“奴婢这就去叫。”姑爷似是有些慌然,近身侍候着苏苑娘不离身的通秋吓住了,说着就往门边去。
通秋一出去就扯着嗓子喊人:“三姐姐,三姐姐……”
“哎。”三姐远远的应了。
“你回来,姑爷找你。”
“来了。”
三姐小跑着过来,听姑爷问了杏春街可有杏春堂的事,三姐肯定道:“是有个叫杏春堂的铺子,里头的老大夫姓梅,他家的铺子在杏春街开了听说有近百年了,梅大夫是杏春堂的第五代传人。”
苏苑娘一听,这事她听三姐说过,她知道那个地方,就是不知常伯樊问那个铺子作甚。
许是他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苏苑娘刹那就握紧了常伯樊的手臂,正要说话,又听常伯樊朝三姐冷厉道:“你现在去一趟杏春堂,把梅大夫给我请来。”
“是。”三姐应声就要去,走之前看了她们娘子一眼,见她娘子紧张地看着姑爷,似是姑爷身上有什么不妥的样子,三姐又看姑爷一派屏息着无法呼吸的样子,还当是姑爷发病了,当下二话不说,提起裙角就往腰间揣,一拉开门就一阵烈风袭卷而去一般朝前院快快跑了去,很快消失在了家中。
这厢常伯樊想心间某个念头心悸不已,胸口一阵阵鼓胀竟呼吸不能,苏苑娘看他愈来愈喘不过气来的样子,竟被吓住了,以为他出事了,一时之间她竟手足无措,只觉得心口一阵阵跳得不成样子,腿也是软了,她勉力扶着常伯樊的手臂,只觉背后的冷汗一股股往外不停地冒。
“常……常……”她张着口,发现自己心慌得连常伯樊的名字也叫不出来。
这时,走回她身边后的通秋发觉了她的不对,通秋慌步过来就喊:“娘子,娘子,您怎地了?”
常伯樊回过头来,发现她小脸惨白,额头上竟不知何时冒出来了一排汗,好似是哪儿不舒服的模样。
正心悸不已的常当家当下心跳骤停,双手扶着她失声叫了一句:“苑娘,你怎地了?你别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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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常伯樊这一声失声叫喊,把苏苑娘的惊魂拉了回来,这厢她嘴里也能发出声了,跟着常伯话的尾音也喃喃道了一句:“常伯樊,你怎地了?”
你也莫吓我。
“苑娘?”
“常伯樊?”
俩人两两相望,末了还是常伯樊先回过神来,扶着她往凳子上坐,身体也跟着她往下蹲,等到她坐好,他也蹲到了她面前,一抬起头来,又看了她头上的一片汗,情急之下着急问道:“可是哪儿不舒服?”
通秋也蹲跪下来意欲给娘子擦汗,却被着急的姑爷一把抢过了帕子,由着他给娘子擦起汗来了。
娘子是他娘子,可也是她娘子啊。通秋略有些委屈,可睁眼一看,她家娘子也只看着姑爷,都没看她,通秋也只好含着委屈站到了一角,等着娘子想起她来召唤她吩咐她事情。
她没有哪儿不舒服的,只是被吓着了,苏苑娘摇头看着他,见他还拿帕伸手够她的额头,便不由愣了一下。
这一愣,常伯樊已替她擦了一道汗,见她怔怔的似是失了神,但也没有哪儿不舒服的样子,他这心慌便少了些许,喑哑着嗓子问:“怎地了?是哪不舒服,还是哪件事没想明白?”
她一想事就失神,常伯樊怕她是被自己想的事吓住了,这厢说话也较平常放轻了一些,生怕又吓着她。
苏苑娘又是摇头,见他也是无事的样子,顿了片刻方下意识问道:“怎地让三姐叫大夫?你可有哪儿不舒服的?”
他若是哪儿不舒服,她就得让下人去哥哥家一趟,她哥哥在京很久了,想来知道京里哪几个大夫比较厉害。
苏苑娘已想着后面的事,却听常伯樊朝她连连摇头,摇了好几下方道:“不是我不舒服,而是我想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给我?”苏苑娘真真不解,“我没事啊。”
她低头看自己,“我怎地了?我只是胖了一些些而已,回头我每顿少吃半碗就罢了,你不用信中告诉我爹爹,等我回去了到时候会瘦许多的。”
他们俩说的话,也是颇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了,这厢常伯樊已回过神来,颇有些啼笑皆非,摸着她低头看向的肚子笑叹道:“等大夫来了你就知道了,傻孩子。”
怎么还说她是傻孩子来了?苏苑娘不喜他这般的说法,蹙眉道:“我只比你小一两岁罢了,我不傻也非傻孩子。”
“是是是,我错了。”常伯樊自知说错了话,忙叠声道歉道,现眼下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只想等到大夫来,看看那结果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常伯樊焦心无比,可此时他的眉眼之间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喜悦,苏苑娘看在眼里,着实不解他喜从何来。可这世她到底要比以前敏锐了不少,看他看着她的肚子忍不住雀跃的样子,再一细想,她这个月的月事竟然是还没来,这时间离她原本的小日子差着有半个月去了。
苏苑娘这下真真是怔住了。
她看着常伯樊喜形于色满脸的期待雀跃,喉咙竟被心里突然涌现而上的气息哽得酸辣交织,让她无语凝噎。
常伯樊以为她有孕了罢?可她没有,她上世怀小娘子的时间不是这个时间,她很难受孕,她上世就是因着这个好几年都没怀孕,常氏一族的人还逼着他纳妾休离她来着。
可看着他欢喜雀跃的样子,苏苑娘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甚至然心中因此黯然不已,想起了前世有关于孩子和他的一些事来。
他也曾因她受孕这般高兴过,就是其中有人说她怀的只是个小娘子,他也说只要是她生的,无论男女,都是他的明珠珍宝。
两世他都是高兴的啊。
苏苑娘的眼睛有些疼,见他趋过身来用脸贴她的肚子,浑然不顾他一介大丈夫蹲在她面前那有些难堪难受的模样,她不由地抱住了他的头,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和他道:“常伯樊,我没怀小娃娃,我,我……”
说着,眼泪流过了她的脸庞,苏苑娘的眼睛里满是水雾,只听她哽咽着道:“我只是胖了。”
常伯樊一听她竟是哭了,猛然抬起头来,见她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极其难过的样子,当下常当家也不顾她到底是不是怀了,连声道:“好,只是胖了,没事……”
说罢又觉话不对,常当家连忙改口:“胖了没事,胖了那是有福气,只有那有福气的人才会胖。”
这一说罢,常伯樊觉着自己真是失心疯了,才把前后说成了一个意思,又速速改口道:“苑娘,你没胖,为夫夜夜抱着你就没发现你胖过,你跟以前是一样的,跟你小时一样的娇美可人,灵动伶俐。”
常伯樊再三改口,连连说着话,苏苑娘仔细听着,一时也是听傻了竟忘了再伤心难过,等到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站了起来,朝她挤了过来,把她抱到了身上坐着,双手搂着她的腰轻声在她耳边安慰:“无碍的,你看,我还是抱得起你。”
这一会儿,苏苑娘思绪繁杂,一时想得多了,千言万语当中不知自己要挑出哪句话来跟他说才好,等到常伯樊接过通秋拿来的热帕子给她擦眼泪,她鼻中还吹出了不少鼻涕出来,她顿时只顾得上自己的不好意思,避过他的手扭过头朝通秋伸手:“拿块新的。”
等她净好脸,把常伯樊的手脸也擦了一遍,只听外面南和道:“老爷,夫人,梅大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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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大夫是被个小丫头拖着来的。
找他的小丫头男女不忌,入夜一个小娘子孤身出来请他出诊也就罢了,他这刚背上药箱出门,她就拉着他的手要跑,没跑两步竟嫌他慢,弯下腰来居然要背他一个老大爷,把他吓得险些没站稳差点跌出个好歹来。
这一下把他给气着了,愣是没走站着好生说了她一顿,说的时候如若不是他的小徒弟跟过来拦着她,这丫头还想把他往背上背,简直就是强抢老大夫,眼里没有王法了,梅大夫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等听她说是邻街的主人请他过去看急病的,家里主人要不好了,人命关天,老大夫这才暂且压住了火气,如她所愿跟着她一路小跑了过来。
可一过来,听这家的男主人说是给女主人探喜脉的,老大夫当下就压不住心头那股火气了,对着那小丫头就是瞪眼睛:“不是说你家人生死不明,让老夫过来抢救的吗?”
怎地转眼就成把脉了?
老大夫不快,常伯樊瞧了三姐一眼,见刚还喘不过气来的三姐也瞪直了眼,正看着她们娘子一副惊讶至极的样子,他心想这等好日子就不计较这等小事了,便朝老大夫温和道:“是在下急了,还请大夫帮我替我夫人把一下脉,请。”
“哼。”老大夫哼了一声,还是很不快。
三姐见他还哼声,急了,在后面捅了他的背一下,哀求道:“好大夫,您快把把罢,您就是那神仙大老爷,神医转世,是大慈大悲的大人物,是百年后要上天上当神仙的大好人,您就
别跟我一个小丫头计较我那请的不恭敬的错了,赶紧帮我们娘子把把脉罢,若是请的好,回头我给您家杏春堂门口扫三个月的大街。”
“谁用你扫了?粗头粗脑,笨手笨脚的,连个话都传不准,谁用你谁倒霉,我可不敢用你。”老大夫忍不住心头的火气,火冒三丈骂了她一顿,但他来都来了,眼前也有人要看病,让他掉头就走他也做不到,便朝那看着他一直不言不语颇有几分乖巧安静小夫人道:“把手伸出来,老夫替你瞧瞧。”
苏苑娘便拉起袖子伸出了手来。
她朝被匆忙请过来脸上还因气息不平红胀着的老大夫歉意地颔了颔首,随即转头朝身边贴着她坐着的常伯樊看去。
常伯樊没有看她,只是紧张地看着老大夫的方向,苏苑娘掉过头去,看着老大夫拿出药箱当中的药枕。
等他把药枕在桌上摆好,不等他说话,她就把手搭了上去。
老大夫把了好一阵脉都没有说话。
他未说话,屋子里的丫鬟这厢却都围了过来,便连南和这个管家的也紧站在大当家的身后,皆紧张不已地看着他。
半晌后,常伯樊沉不住气,先开了口,“梅大夫,怎么样了?”
梅老大夫正静心听着脉,闻言瞪了他一眼,不屑理会这心急的夫郎,偏过身去换了个不对着他的姿势,又沉下心来细细听脉。
常伯樊见他没有回应,更是焦心,眉心也因此拢了起来,他正焦虑不堪的时候,此时身边伸过了一只手来,静静悄悄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与之五指交岔交缠。
他的心陡地被安了一下,常伯樊想紧握回去,又怕占了她的心神耽误了大夫听诊,不得不闭眼深呼吸了一记,再三告诫自己这等时候务必要冷静。
“小日子多久没来了?”就在他强自按捺之际,大夫开口了。
“啊?”常伯樊当下就回过神来,在妻子开口之前先行答了大夫的话,“有十来个日子了,我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