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司查案讲证据,这是铁打的规矩。眼下她能将动手的妖怪说出来,就是笃定他找不到无忧与自己之间的瓜葛、定不了她的罪。
沈岐远心头骤然火起。
他冷眼看她:“你很自信?”
“为什么不自信呢?”她捻了捻自己鬓边的碎发,“你说不过我,也杀不了我。”
最嚣张的妖怪,就要敢于跟青神叫板。
宋枕山在旁边替她捏了一把冷汗,生怕沈岐远暴怒动手。
然而,沈岐远气了一会儿,竟是平静下来了。他起身,拂了拂身上绛紫色的官服,墨眸映出远处的山水,静谧幽深:“你我之间,迟早会分出胜负。”
如意笑着与他屈膝:“静候佳音。”
这对话比方才那争执可温柔多了,但不知为何,宋枕山反而更觉得毛骨悚然。
分出胜负?这二人要是分胜负,就必有一方会魂飞魄散。
沈岐远等了柳如意这么多年,为她连九重天都不去了,哪能说是无心者。柳如意也是,为了沈岐远能撑穹顶也能起善心救苍生,岂可言是薄情人。
两人分明应该是长相厮守的好结局,就因为这背道而驰的身份立场,竟就要你死我活。
他唏嘘地叹了口气。
苦役的尸体被运走了,宋枕山上马准备回城,却见沈岐远站着没动。
他往四周扫了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马不够了,除了沈岐远的马车,旁边就只有周亭川的马。
如意还在欣赏那潺潺流动的溪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料沈大人在这儿站成石像也不会开口,他索性直接问:“柳姑娘可愿乘沈大人的马车回城?这儿离城门有些远。”
说着,又朝沈岐远道:“沈大人不会连这个都介意吧?”
沈岐远自然没矫情到连这个都介意的地步,毕竟如意今日也算帮了他的忙,总不能真让人走回去。以她那娇弱的身体,又该哀哀叫疼了。
意识到自己在心疼人,沈岐远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尽量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漠然些。
然而,那头的柳如意竟是道:“不必了,待会儿会有人来接我。”
这荒郊野外的,谁会来接她?沈岐远忍不住就挤兑:“共乘都不敢,现在是轮到柳掌柜问心有愧了?”
如意懒扫他一眼,没有辩驳,只低身将绣鞋给脱了下来,刬袜往前,盈盈玉足挣脱桎梏,浸进了冰凉的溪水里。
周亭川等人还没来得及转头,就感觉四周陡然黑了下来。
“大人?”他纳闷地伸手往前摸,“好端端的天,怎么说黑就黑了?”
“不知道。”沈岐远轻描淡写,“可能是要下雨了。”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下雨的借口傻子都不会信。宋枕山直摇头。
“原来是这样。”周亭川恍然大悟。
宋枕山:“……”
初春的溪水凉得彻骨,如意嘴唇都有些发白,眼里却很是欢喜。脚尖扬起水来踢到对岸,觅食的杜鹃被她惊得四处纷飞。
她抬头看向它们飞向的那片天,晴空万里,浩瀚澄澈。
“柳姑娘。”有人在那片天空下远远地朝她呼喊。
如意回头,就见郑青衣策马而来,金鞭美少年,春衫随风舞,脸上的笑意即使隔得老远也清晰可见。
她莞尔一笑,乖巧地等他靠近。
青骢马止步溪边,郑青衣翻身下来将她从溪水里拉起,嗔怪地道:“这什么天气,你也敢玩水,仔细冻着,回去又喊头疼。”
如意顺从地跟着他上岸,看他蹲了下来,便将脚放在他衣摆上蹭。
绿袍衬雪足,这画面显得女子格外骄纵,却又香艳难抑。
沈岐远是不打算管的,毕竟两人已经是各为其主,人家跟谁好与他有什么干系。
但嘴的反应总是比脑子更快,理智还没回笼,他就已经嗤笑开口:“风流倒是有余,廉耻却没顾上半分。”
如意撑着青衣的肩,就着他的手穿上绣鞋,莫名其妙地抬眼:“廉耻?要那玩意儿干嘛。”
若按着大乾的礼义廉耻来活,她头一天就该被口水淹死在柳府里,哪还有后头这些事儿。
宋枕山看了沈岐远一眼,笑着打圆场:“这位小郎君是谁,倒是没见过。”
“在下郑青衣。”他有礼地鞠躬,再抬头时,笑得露出一颗洁白的虎牙,“是会仙酒楼新来的跑堂。”
郑青衣?
宋枕山觉得这名字耳熟,想了半天,扭头问沈岐远:“你先前与刑部那些老头子议事到第二日的晌午,是不是就是为了一个叫郑青衣的人?”
眼前恢复了光明,周亭川揉了揉眼皮,纳闷地打量四周,就正好看见了溪边的人。
“这不是郑氏么。”他对宋枕山道,“就是他,当初被黑市雇佣成为杀手,手上有许多人命,但念在他揭发徐厚德有功,且一心向善,我们大人便做主将他的关押刑期从三年减到了一年,又因他在狱中立下不少功劳,便提前放出来了。”
郑青衣也笑着朝沈岐远拱手:“大人恩德小的还未谢过。”
“不必了。”沈岐远讥诮地道,“沈某受不起。”
青衣错愕,不明所以地看向旁边的如意。
才大半年没见,沈大人说话怎么就阴阳怪气的了?
如意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耳发:“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好。”
沈岐远冷眼看着。
原本上马飒利万分的人,眼下竟要人抱着腰才上得去,柔柔弱弱的模样,吓得那小郎君连忙上马,从身后揽住她。
她也好意思,就这么往后一靠,缰绳都不接。
“先走一步了。”青衣朝他们颔首,策马绝尘而去,跑出老远还能看见绿袍与那身桃色花纱绞在一起。
“大人。”宋枕山道,“您是不是后悔宽恕郑青衣了?”
“怎么会。”沈岐远道,“刑罚自有考量,他能现在出来,是功过相抵的缘故,与我宽不宽恕无关。”
了然点头,宋枕山想不通了:“那您死瞪着他们作何?”
“你看错了。”收回目光,沈岐远云淡风轻地踩上车辕,“我只是在看天到底下不下雨。”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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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好端端的天,说黑就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