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王贲之问,也是章邯一直所思忖者。
无论是鬼谷盖聂近日所言之阵法要诀,还是自己所传的,就其根本,任何一种阵法,都是阴阳无极,平稳而动。
生死轮转,不复失衡,果然将原有的生门化作死门,表面而观,或许阵法的杀戮铁血之气更盛,可待阵法运转片刻之后。
生死失衡之后,便会引起整个阵法的混乱与崩溃,是故……,极为高明的阵法则是将生死之门不住的转换,更为复杂,让敌人难以寻找到生机所在。
可……静观眼前魏武卒方阵近百个呼吸,略微推演,便是有些许的不解,于王贲看了一眼,而后一礼盖聂。
“这个五行阵中杂糅的有往昔八卦阵的影子。”
“两者份属同源,甚至阵列大半都是相同,可终究有所不同,以小庄的性子,纵有险要之举,也不会有这样的破绽。”
“莫不是……嚣魏牟为了提升战阵的威能,己身所为?”
同出于鬼谷,对于小庄的性情,盖聂很是清楚,或许在一道上参悟不及自己,然……行军对战之时,也会选择最为稳妥的推进与防守。
鬼谷之要,首要立于先天中枢之进退无忧之地。
倘若一谋之策,连己身都有陨落之危,则不合鬼谷要义,是而,眼前这个露出破绽的阵法,极有可能是后来加上的。
封锁生门,演化死门,这种情况的确有,剑走极端,杀伐极重,果然有一支秦军被围困,则他们很难出手。
决然会陷入层层围杀之中。
可惜……缺点也很清楚,那便是若然不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对方击溃,己身则是会有殒身之危!
嚣魏牟是要孤注一掷?
“以眼前魏武卒的兵阵,纵然配合精妙,一炷香的时间后,也会出现大问题!”
“半个时辰之后,生死紊乱,战阵不复。”
“少将军,看来……,嚣魏牟决然死战。”
于眼前阵法的推演,章邯自是也知道结果,放弃长久攻守之势,换来兵阵威能的大幅度提升,以求在极端的时间内,靠魏武卒彻底击溃秦军。
“他要死!”
“那……便死吧。”
王贲不以为意,无论眼前的阵法是否有缺陷,都注定嚣魏牟的结局,也注定魏国的结局,轻言一语,抬手间,大地之上的黑色洪流弥漫。
由着头顶仍旧飞舞的漫天羽箭,秦军锐士为之一动。
“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
章邯视线落在一处,中军之内,三军之要,一直黑色重家骑兵万人队呼啸而出,此刻,八阵之行亦是缓缓出。
“地阵十二,其形正方,云主四角,冲敌难当,其体莫测,动用无穷,独立不可,配之於阳。”
十个呼吸之后。
左右先锋各自携带一个万人队,同中军之列,配属阴阳无极,阴阳动,两仪动。
“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
章邯又语。
“云附於地,始则无形,变为翔鸟,其状乃成,鸟能突出,云能晦异,千变万化,金革之声。”
八阵之中,正奇相辅,阴阳并列,天地风云为正阵,龙虎鸟蛇为四大奇阵,以为奇兵,率领四万军,侧应而动。
“天地后冲,龙变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潜则不测,动则无穷,阵形赫然,名象为龙,此为青龙阵!”
“天地前冲,变为虎翼,伏虎将搏,盛其威力。淮阴用之,变为无极,垓下之会,鲁公莫测,此为白虎阵!”
“鸷鸟将搏,必先翱翔,势临霄汉,飞禽伏藏。审之而下,必有中伤,一夫突击,三军莫当,此为朱雀阵!”
“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屈伸。四奇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困,此为玄武阵!”
纵有万千黑色羽箭压阵,于十多万魏武卒而言,手持戈矛,撑持铁盾,举起在前,步履缓缓,顶着一支支羽箭的落下,每一刻都有魏武卒中羽箭倒地不起。
虽如此,前进之势不绝,未几,阵势分列,五行轮转,铁血为先,金水相生,伺时而动,水火不容,左右并进,后土载物,中枢无忧,木缕生发,阴阳有环。
十万魏武卒自成阵势,迎着面前秦军的阵势,径直一边交手,一边生死之门显化,刹那间,两军交错。
“这是何阵?”
“似非鬼谷所传?”
嚣魏牟远远看着秦军阵列,也是自成一体,正奇阴阳,攻守一体,却有些玄妙,细细一观,印证自己所传,倒似乎看出一点熟悉的东西。
“八卦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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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轻语,眉目紧锁。
有八卦阵的影子,却没有八卦阵的实体。
“天罡之阵?”
据传章邯得了秦国武真侯传授兵家战阵,而武真侯出身道家天宗,其内自然也有不少玄奇阵法,观秦军之阵法,天地四方在列,以印证天地乾坤。
颇有些天罡之阵的影子!
“正奇相辅,又非如此!”
然……数息之后,嚣魏牟再次摇摇头,自己对于那些深奥的兵家战阵还是少了一丝悟性,若然嫣然、龙阳君在这里,当会好上一些。
无论如何,战争已经开始,一切没有回头之路了。
“杀!”
阮翁仲身材魁梧壮硕,率领麾下先锋,中军而入,手持长戟,所过之处,没有任何魏武卒拦阻,非为不能拦阻。
而是无法拦阻,寻常魏武卒手持铁盾、长矛,刚一碰触那壮汉的长戟,整个人直接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横飞数十丈开外。
数人一起拦阻,结果也是一样。
甚至于对方长戟由空而落,一具具惨烈的尸身散落万千碎片,血雨横飞,猩红之气扩散,那些尚未有经历如此战事的魏武卒,直接心中翻滚。
甚至于,连那位手持长戟巨汉身后的那些人,都是一个个大力士,手持巨斧、大刀,横冲直撞,在魏武卒方阵内宛若无人之境。
“杀!”
“杀!”
“……”
沐浴万千血雨,方有不世之功勋!
“又是你!”
双手持巨斧,披甲门典庆快速从远处赶至这片区域,远远的就看到那人,连日来,二人已经交手不知多少次。
可每一次双方都谁都奈何不了谁,可……其身后的那些精壮汉子,却是趁势杀戮,论力量,对方不比自己差。
论武道之法,对方所承五丁妙法,更是正统!
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可……又不得不如此,否则,任由对方这般冲杀,整个魏武卒方阵战阵都要不稳了。
“这次必要杀你!”
对于面前这个巨汉,阮翁仲同样熟悉,而且,连日来,也想要将对方镇杀,奈何……对方年龄比自己大上太多,一身的修为……现在自己还真奈何不了他。
可对方的存在也令秦军士卒受损不少,其人和自己一般,横冲直撞,加持周身上下,刀枪不入,普通兵卒,根本奈何不了他。
就算军中的一些先天武者,也是如此。
除非化神武者,然……化神武者在这般惨烈的战争中,根本不可能发挥应有的力量,反而有极大的危险。
迎着对方的双斧,长戟挑动,重达一百八十斤的长戟在手中和一支木棍一般,轻松随意,顷刻间,剧烈的能量余波从二人碰撞之处荡开。
方圆五丈区域内,没有任何外人的存在!
“好强大的炼体之人!”
“那人在下有些印象,似是魏国披甲门的人,传承魏武卒练兵之法,更有历经百家先贤改良的炼体之属,练至大成,媲美化神。”
“仅仅比阮翁仲的五丁妙法传承弱了一筹,虽如此,诸夏间,能够将炼体之术修炼如此,已然罕见了。”
上古道者有三,一者炼气,一者服食,一则房中。
房中之术,自三代以来,就颇为不显了,而且均有些剑走偏锋,令尘世之人沉.沦其中,根本没有房中术应有的玄妙。
杨朱一脉虽有留下,奈何也是不显,乃是武真侯身边绝色甚多,近年来似是推演房中术有成,观那些女子一个个修为根本不在自己之下。
可见一般。
一者服食,三代以来,天材地宝不显,更为孱弱。
一者炼气,乃三代以来,逐渐盛行之法,炼气之妙,意蕴三元归一,精气神归元,内壮脏腑,外强筋骨。
眼前这二人所修,略有些许极端,当然……果然极端极致,走到当年蚩尤的境界,倒也不算什么。
盖聂视线落在那数十万交错之地的战场上,更是落在阮翁仲与披甲门大人的战斗区域,彼此兵刃碰触,刚猛霸道,凡人难挡。
“五丁妙法的确强大!”
“若非阮翁仲这般天赋异禀,也难以在极端的时间内将其修炼至这般水准。”
到达此地多日,战场攻伐也历经多次,于王贲军中的那些猛将,也是一观,不过……阮翁仲身份奇特,乃至百越之人。
前来此地,也是由着武真侯文书调遣,具体……目标,还轮不到他们多想。
“纵有影响,不为大。”
“如今阵势交错,也该收拢阵型,正奇相辅,将魏武卒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