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七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看了时间,马上就该凌晨了。
他真不打算回来了?
捏着手机犹豫良久,还是划开了屏幕,不是给沐寒声打,是给赵霖打过去。
沐恋说赵霖很忙,果然这么晚都没睡,她的电话响了没几声就接通了。
“傅翻。”低沉的两个字,一如既往的温和稳重,带着略微恭敬。
夜七靠在床头,夫妻之间的事本不该出了院墙,但她也没把赵霖当外人,开门见山就问了:“沐寒声晚上的应酬是跟你一起么?”
听起来像查岗。赵霖稍微愣了会儿,从办公桌起身,顺手关了台灯,打开房间大灯,这才抬头看了墙上的时钟,微微皱眉。
“我今天没见过他,不过听闻晚上的确有应酬。”赵霖略微倚着墙壁,“怎么了吗?”
夜七笑了笑,“没什么事,……听说竞选在即,有把握么?”
赵霖神色微凝,“人才辈出,竞争的确很激烈,但我努力,不会让您失望,也会让奶奶满意。”
她笑了笑,“那就好,男人总要强一些,才能呵护自己心爱的人。”
赵霖低眉,脚尖略微踢着墙根,“是,否则苏先生也该失望了。”
苏曜?
“他……”夜七最近都没跟苏曜谈过这些事,所以有些懵,“苏曜帮你?”
大概是赵霖略微深呼吸,听筒里细微的声响后,才听他似笑非笑,“虽然站在男人的立场不太乐意接受情敌援助,但我清楚苏先生为人,也明白他的心意。”
蜜月在即,虽然只是竞选初步阶段,赵霖出去了,多少会有些影响,毕竟别人的政治活动极其活跃,苏曜的援助很必要,他甚至时常在某些场合,直接言明代表赵霖的立场。
说得夸张一些,赵霖出去度个蜜月回来,也许苏曜可以把一切安排好,他只管走上竞选席。
赵霖的话让夜七笑了笑。苏曜的确不是为了沐恋而假意以“援助”辱灭赵霖自尊的人。
悠悠地,她才轻缓一句:“苏曜对人,永远都这么好。”说完才笑了笑,“不说了,这么晚不能打搅你太久。”
“您客气了。”虽然她绕了这么大个弯,但他知道她打电话的原因。
赵霖倒是略微蹙眉,婚后的沐寒声一点不像是会夜不归宿的人。
而这边电话刚挂断,夜七手机就震动起来。
庄岩来电。
按了按眉间,她倒是差点忘了庄岩。
“嫂子?”庄岩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悦耳,少了初见时的不羁。
夜七“嗯”了一声,“是我,找我有事?”
其实她能猜个大概。
果然,只听庄岩清了清嗓子,略微捂着话筒对着她说:“嫂子,也不知道我哥跟您说了没有,他今晚有应酬,刚结束。”
她再次点头:“我知道。”
“不是……”庄岩略微勉强的笑意,道:“问题是他在应酬上喝多了,古杨早被遣回去了,我是想,这会儿也太晚了,我可能让我哥直接住我这儿了……您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任何问题。”
夜七抿唇,她也没说会有事,着急什么。
“嫂子?”不听她说话,庄岩又试着喊了一句。
她才靠回床头,淡淡的一句:“你都这么清醒,看来他也不是必要喝那么多醉的。”
呃?
庄岩噎了噎,一句话没接上。
“我知道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的一句,有些疲惫,“他都把古杨遣走了,就是今晚不想回家,也许他这会儿也没在你那儿吧?你不用骗我,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麻烦你接他一下。”
庄岩顶了顶舌尖,略微尴尬的笑了笑,“是嫂子,我也不是故意骗您,是怕您担心,这会儿我正过去找我哥,他……在酒店,不过他的确喝多了,所以我才过去。”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空旷的卧室,一整晚,要一个人睡,注定是睡不安心了。
放下手机,她才顺手抱过醉猫,抱了会儿,反倒皱起了眉,这还是她怀孕失眠,夜里磨着要,沐寒声硬是让人从御阁园带过来的,之后就没再带回去过。
辗转反侧,越是想到采姨的事,越是烦心。
也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醒来时,沐司暔在床边喊她。
“妈咪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小家伙皱着眉,满脸焦急,“我都叫你好一会儿了。”
夜七睡得迷迷糊糊,坐起身只觉得口干舌燥,顺手拿了床头的税润了润喉咙才揉了揉儿子的手,“妈咪睡糊涂了,……奶奶起来了么?”
沐司暔点了点头,“起来了,都晨练回来了。”
“这么晚了?”她皱了一下眉。
其实时间不晚,只是老太太睡不着,起的就早了。
母子俩出去时,佣人带着司彦、司景、司玥从后院回来了,抬头见了她便恭恭敬敬的笑:“少夫人起来了?”
夜七勉强一笑,颔看了看司彦,“闹了么?”
佣人笑着摇头:“二少爷现在越来越懂事了呢,几乎不哭闹!”
小家伙看到她正扑腾着一双小手要抱抱。
“给我吧!”夜七上前,柔柔的笑着。
佣人怕她刚睡醒抱不稳,还顺带托着沐司玥的后背。
夜七的确身体弱,但生完孩子抱来抱去臂力见长是真的,一边一个略微吃力,抱一个是没任何问题。
把司彦接过来,笑眯眯的亲了他的小脸蛋,“喜欢妈咪抱抱?”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客厅走,单手抱着,单手握起小孩的指甲看了看,剪坏的伤口结痂了,应该是不疼了。
“早奶吃了么?”进了客厅,她才回身问。
佣人点头,“一会儿该喂辅食了。”
……正说着老太太从门口进来了,慈爱的笑着,“小七起来了?”
她抬头望去,“奶奶。”
等老太太坐下,她才侧,“您没睡好?”
老太太疲累的叹了口气,却摆了摆手,“寒声没回来?”
她略微抿唇才点了头,“来过电话,应酬喝多了回来,庄岩跟他在一起呢,没事。”
老太太戴上了眼睛,隔着镜片看着她孙媳妇,没事?旁人都觉得有事,她能觉得没事么?不说罢了
沉默片刻,老太太才道:“今晚我打电话叫他回来,过日子难免有摩擦,总不能一直这样。”
夜七笑了笑,“虽然当时有些生气,但我也能理解他,何况,他说的都对。”
老太太也只得微微一笑,“能娶到你是他多大的福气。”
洛敏在一旁也笑着,适时一句:“不过若是娶了别人,那少爷的脾气要比现在霸道得多,所以少夫人不用难受,少爷离了你不行。”
前一句偏沐寒声,后一句偏她,谁都爱听的话。
夜七笑了笑,看了老太太,“正好,我今天有事得出去一趟,尽量和沐寒声一起回来。”
老太太点头,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背。
早餐桌上,老太太说:“虽然这事寒声不理智,但他从小到大缺少母爱,也没父亲,也就这件事能让他热血上头,委屈你体谅了,夫妻俩成家,没有点摩擦反而不成生活。”
出门时,夜七还在想这句话。
虽然偶尔心酸、不愉快,但的确这才是生活。
想过给沐寒声打个电话,但等回神,车子到了傅氏门口,只好作罢。
她要出去,赵霖也不在,公司的事只能往下交托,除了重大事件外,只能交给徐米了。
别看徐米只是个秘书,但除了赵霖,她是离夜七最近的人,很多事耳濡目染,跟了一两年,连处事气质都学了去。
“傅董,您多久回来呀?”徐米站在办公桌前,略微紧张。
夜七笑了笑,“紧张什么?你有这个能力,实在拿捏不定就给我打电话。”
徐米抱着文件夹,笑着鞠躬,“谢谢傅董信任。”
“还有事?”她淡淡的笑,“你今天工作不少呢。”
徐米这才恍然。
夜七又抬手,“最近见过宋沫么?”
有一小段时间没见了,上次见,稍微圆润了点,没有皮包骨,病就那么好了,似乎连她自己都还没回过神。
徐米走了两步这才侧身,笑,“见过呀,昨天还见了呢,她最近重操旧业,其他时间都哪来讨好庄伯母了!”
讨好庄岩的母亲?
“照医生的意思,沫沫的病能好,只有是因为庄岩换骨髓这一个原因,对于几次三番的救命恩人,沫沫这辈子恐怕是贴着不放了,不过庄岩说了不可能娶妻,庄伯母一见宋沫也一脸敌意,生怕儿子被拐跑。”徐米说到这里有些好笑。
“所以,沫沫就跑到庄家,说绝对不会嫁给庄岩,要是不放心,让他们二老直接收她为干女儿得了,总没有妹妹嫁给哥哥的吧?”也亏得沫沫能想出来,“庄伯母被她缠得不要不要的,个把月过去,倒是被缠出习惯来了,沫沫周末不过去做饭都不习惯。”
夜七听完弯着嘴角笑,“挺好”
徐米也觉得挺好,宋沫只有她一个朋友,加一个庄岩恩师、恩人,人一生有两个珍贵的知己,足了。
所以,上天再忙,也会公平的、恰当的安排每个人的人生,一个人只要善良、真实,就不至于被幸福遗忘。
…。
夜七从傅氏离开时下午,她特意踩着快下班的点去沐煌大厦。
门口没有看到沐寒声的车,可她还是进去了,前台认识她,直接放行,一路直达顶楼总裁办。
没有直接找沐寒声,先去了言舒办公室。
刚到门口,她却愣了一下,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总没法退回去,只好抬手轻轻咳了咳。
“咳咳。”
古杨半蹲在地上,听到声音连忙转头,顺势就站了起来,端正的五官还带着尴尬,“太、太太来了?”
言舒倒是泰然多了,把微红的脚踝收了回去,穿上鞋站起来,恭敬有礼,“沐太太。”
夜七这才笑了笑,不理会古杨的尴尬,指了指沐寒声的办公室,“他不在?”
几秒的时间,言舒已经处于严谨工作状态,“沐总刚出去,晚上有个应酬,您……找他有事?”
出去了?
她又看向古杨,“他最近几天都不带你?”
问完又恍悟了,微微摆手,“没事,知道地址么?”
言舒点头,“我给您过去。”
“好。”夜七淡笑,转身之际又看了看言舒,“脚崴了吧?尽快喷点儿药,严重就让古杨送你去医院,别马虎了。”
言舒愣了愣,然后微微欠身,“谢太太关心!”
夜七浅笑看了古杨一眼,转身出了办公室。
看来沐寒声总是遣走古杨,也不完全是因为不想回家,毕竟对临近四十的古杨来说,恋爱是当前大事。
想起他们一人泰然,一人尴尬的样子,忠厚古杨配精敏言舒,会很幸福。
开车到了言舒给的地址,她不陌生,但很久没来了。
没想到的是,应酬的局上有苏曜,这是从许南那儿听来的。
“他们要到什么时候?”她不打算去那个包厢。
但许南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太太要是着急,我去叫沐先生?”
“不用。”她笑了笑,“我去大厅等吧。”
许南略微眉动,点头,“行,给您上果汁?”
夜七却柔唇微动,淡淡的一句:“TqulaSunrs。”
嗯?许南愣了一下,不确定的望着她,虽然这酒柔和,但毕竟是酒,“您身体……”
她只侧,语调依旧清淡,“平时吃个酸奶、奶酪不也含酒精么?”
这个烈度实在没什么。
许南才为难的点了点头,“好,您稍等。”
她这的确是来打时间的,坐在喧闹的大厅,目光散漫而闲适。
一杯酒,陪着她从八点到了九点。她又要了一杯,从九点到十点。
许南在她开口之前早已明智的去了包厢。
包厢里并不喧闹,只是烟味略呛,有人带了女伴,倒也不显得妖气,毕竟都是来谈正事的。
许南进去时,几个人的目光都朝他投去,然后又看了沐寒声,最后都自觉各喝各的酒,兴致了挑逗一下女伴。
许南俯低身子,附耳小声:“太太过来了,坐了两小时。”
沐寒声指尖捻了半杯红酒,这会儿动作已然顿住,眉峰轻轻蹙着。
片刻,才低低的问:“一个人?”
许南点头,“喝了两杯了,我怕她再喝下去身体受不了,您要不要……?”
沐寒声已经放下酒杯,骨感的指节又收了回去,肘部看似闲适的栖在沙沿上。
苏曜坐在另一头,温稳的视线微微一抬,就能看到沐寒声。
人在政界久了,再跟谁一相处,总能炼出看穿别人的眼,还有奇怪的直觉。
沐寒声还没说话,更没起身,苏曜已经放下酒吧立起身,微微整理上衣,迈步出了包厢。
沐寒声拧了拧眉,没了动作。
不用猜也知道苏曜去干什么了。
是,苏曜去了大厅,一眼就看到了独自落座的人。
杯子见底了,夜七略微低眉,抬头想着要不要直接上去找,视线一抬却见了站在两步开外的苏曜。
“结束了?”她很自然的问。
苏曜却皱了一下眉,她喝过酒,白皙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红。
目光从她粉红的脸,挪到空了的酒杯上,温和的五官有些沉,倒没责骂,只微皱眉,“来找沐寒声?”
她浅笑点了头,朝他身后看,“沐寒声呢?”
苏曜看了她一会儿,温和的低沉,答非所问:“出什么事了?不是马上就出去蜜月了?”
她笑得很自然,“没事啊。”
苏曜终究在她面前坐下了,淡淡的开口:“在我这儿还用装么?”
夜七嘴角的笑意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摇头,“真的没事,小事而已。”
见她不肯说,苏曜也不算多问,她不想说的事,他从来没逼迫过,却一直轻轻蹙着浓眉。
良久,他才说:“夜七,千万别过得不愉快,既然结了婚,哪怕受些委屈,要么学会体谅,别像以前的夜七那么强硬,要么让他学着无条件宠你。毕竟我再担心,也不能像你未婚时那样护着你。”
但他看不得她不幸福。
“有委屈可以找我倾诉,虽然我不一定替你出气。”他似笑非笑,有些无奈。
他知道别人的婚姻不能插手,否则她会越烦恼。
夜七这才笑了笑,“还是你好。……我知道了!”
转头不见沐寒声下来,她只好笑了笑,“这么晚不回家,苏衍不闹么?”
提到儿子,苏曜看着她的目光柔了柔,又略微垂下,温声,“苏衍很乖。”
她点了点头。
苏曜上去之前看着她道:“沐寒声一会儿应该就来了。”
但苏曜回去时,沐寒声站在走廊里,指尖夹着猩红烟头,烟雾微微缭绕,越显得那个身影幽冷。
“再闹别扭,也不至于用工作当借口不归家。”苏曜在沐寒声两步远处站定,神色依旧温和。
不同于和夜七说话的立场,他有分寸,有考量。
沐寒声侧看了他。
苏曜在他开口之前低低的道:“不用猜,夜七不会告诉我这些。你主动出席可来可不来的应酬,已经够明显了。”
看了看他指尖的烟,苏曜微微皱眉,“你也不是专心来应酬,既然心里念着还有什么不能夫妻俩好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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