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汇。
所有人都走了,齐秋落留了会儿。
“就一个‘干妈’,又不削你二两肉,你有何不同意的?”她一脸生气,盯着沙上悠闲自在的蓝修。
蓝修抬眼看了看儿子的房间,压根不跟她在一个调上,一句:“小点声,别惊着我八爷。”
他还是习惯用自己取的乳名。
对此,齐秋落闭了闭眼,也坐在了沙上,侧身看着他,气得一句:“儿子是夜七的,你还当真自己的呢?你不应我找她去!”
这回蓝修勾唇笑了一笑,中长衬着分明的五官,这一笑,显得有些邪肆,却也难抵那抹英俊。
“你知道这孩子是丫头的,明面上我是他爹,实际顶多是个干爹。”说到这里,他略微眯眼,浅笑看着齐秋落:“干爹是我,你确定还当这个干妈?”
干爹、干妈该正好一对才是!
齐秋落愣了一下,秀眉一皱,看流氓似的目光,“你什么意思?”
蓝修挑眉,无辜摆手,淡然扫过她那张精致耐看的脸,“没别的意思,本座这是提醒你,免得委屈了庄岩不是?”
“那我让庄岩也当干爹不就行了?”齐秋落有些拧了,往牛角里钻。
蓝修忽然觉得好玩,这女人在商场,听闻也是战绩颇丰,手段别致,自成一景,这会儿怎么跟个小孩似的犟呢?
“你这……得和丫头说。”蓝修面色淡然,“庄岩和丫头有几分关系?你猜她会不会应下?”
还真不一定应,听庄岩说,他还小小的得罪过夜七。
“这意思,你就是不待见我当瑾儿的干妈了?”她拧眉。
蓝修叹口气,继而从倚着,变成坐起身,非常真诚的开口:“待见!”也依旧那一句:“我就是干爹!”
不过一个小问题,一个二十几的女人,一个三十几的男人,竟能在客厅沙上争论许久,奶娘听着都想笑。
湾流汇地处郊外,宁静,也颇有意境。
不知觉的,夜里开始落雨,一点一滴,到一倾一片,飘飘洒洒的,动静倒不大,只有别墅区成片的四季海棠‘莎莎’的响。
即将九月,海棠花却正好,夜色里被雨点打得颤颤巍巍,却也悄无声息浸润滢柔。
客厅里安静了会儿,看着齐秋落气闷的脸,蓝修反而轻笑,扫了一眼客厅的窗户,好心提醒:“夜里落雨了,你还回不回?”
呀!齐秋落猛地才觉得自己压根忘了时间。
瞪了他一眼,从沙起身之际看了窗外,院子里的路灯下,可见几许雨丝,咕哝一句:“这么大?”
可她还是一脸志气,“哪怕淋湿生病,都不可能跟你共处屋檐,倒呼吸!”
齐秋落与蓝修上次拼酒后,算是熟识了,说话自也没那么多客套,反倒刺辣得很。
蓝修只是略微勾唇,看着她真往门边走,片刻脸色才变了变,真走?
齐秋落没开玩笑,出了门,看着雨也不小,却拿包往头上一顶,疾步往外。
客厅里的男人坐了会儿,眼角眯了眯,终究没坐住,看似不紧不慢的拿了一把伞。
出门。
齐秋落被人忽然拽住时惊了一下,一转脸,见了面无表情的蓝修,头顶已经多了一把伞。
“干什么,改主意了?”她还惦记着当干妈的事。
女人太固执不好,蓝修沉眸。
低声一句:“我看你今晚还是委屈一下,住这儿,要真有个好歹,丫头能放过我?”
齐秋落嘴角扯了扯,抬手要把伞拿过来,“我打伞走,你淋回去!”
这回蓝修愣神,还有如此无情无义的女人?给她送伞还没落下好?
两人都捏着伞柄,齐秋落一脸强势。
蓝修眉角动了动,她细腻的掌心就握在他略粗粝的手背,这感觉……
“要么,你让庄岩过来接。”他忽而沉了声,手已然从伞柄放开。
齐秋落略低眉,“他没空。”
转身要走。
蓝修紧了一步拦她,“你好歹把我送回去?”
她想了想,行。
转身并肩往回。
距离不是很近,蓝修率先看似玩笑,却语调起伏甚少,“为军者,谈情说爱是最难的。”
齐秋落略微扯了嘴角,“是难,见面要预约,出了军营应酬比约会还多!”
“所以本座向来不谈情爱,抽不出时间,给不了体贴,浪费人姑娘青春作甚?”蓝修淡淡的一句。
这让齐秋落看了他一眼,别看这人性情粗粝,却也有细腻,否则怎能一个人带孩子?
“你这是在说夜七么?”她问。
蓝修挑眉,没回答。
齐秋落知道的,军人谈感情,女方最是苦累。
照庄岩的意思,曾经的沐寒声与宋琦,就是如此,开不了花结不了果,沐寒声劝过,宋琦却坚持。
“蓝修,你评评理,我是不是太胡搅蛮缠,太矫情?”她忽然立住,很认真的开口。
“说来听听。”蓝修倒是耐心。
“我当初应了庄岩,是觉得彼此还算般配,有无结果,总要处了才知道。庄岩确实忙,但他忙军务我理解,出了军营,应酬比见我一面重要?所谓的应酬也不过吃吃喝喝,再叫一群女……”她忽然停住,叹口气,“大概是我恋爱经验少,总觉得,男女依偎才算爱情。”
蓝修很耐心的听着,略微低眉,对她的话,最终是淡淡的勾了一下嘴角。
作为女人,这点心思很正常,尤其恋爱中的女人。
他还真不知如何评价。
只说了一句:“照我的性情,还是那句话,女人是用来宠的,时间、陪伴给到极致都不多,若不然,干脆不谈。”
所以,在他的思想里,沐寒声好好宠丫头三年一点不为过,那是他该的。
齐秋落笑了一下,“庄岩要有你这个觉悟就好。”转而看了他,“听这话,你还是个极端之人?”
说对了,蓝修极端,或者说是干脆,好便好,不好作罢,没有中间项。
门口也到了,蓝修先一步走上门口的两级台阶,最后一次转头看了她:“你确定这么晚还走?主卧可以让给你。”
齐秋落一笑,爽快的收了伞,先他一步往里,“看在我干儿子的面上留一晚,谢了!”
可毕竟是别人的床,齐秋落还真睡不习惯,半天没合眼。
庄岩来电话时,她刚好眯上,略微皱眉,转身接了。
“还没回家?”庄岩低低的声音,人在部队,略疲惫的捏着眉间。
她“嗯”了一句,几许思索后,坦诚:“还在蓝修家,下雨了没能走。”
庄岩沉默片刻,最终只低沉一句:“周六我出去找你。”
齐秋落低眉,沉吟的在被角扯着丝线,最后也只‘嗯’了一句。
周五,玫瑰园,傍晚微凉。
沐寒声回来得早,一进卧室,见的却是沐恋正依偎他妻子怀里,一双眼红彤彤的。
他信手褪下考究的外套,只扫了一眼,并没立刻开口问话。
“七嫂嫂,我……我还有点事,先下去了。”沐恋已经从她怀里出来,背着擦了擦眼角。
她浅浅的笑,左臂还不敢用力,只安分的搭着,右手轻轻拍了她肩头,“去吧!”
等沐恋走了,沐寒声才走过去,习惯的先握了她的手,越是即将入冬,她的手越凉了。
“不想知道恋恋跟我说什么了?”她转头,低低的问。
男人勾起薄唇,分明的五官之间,一丝疲惫,既是她问了,便低低一句顺势:“想!”
靠得她近了,能闻到那抹淡淡的体香,一整天的疲惫也消散几许。
“恋恋说,她跟苏曜表白,被拒了。”
“挺好。”沐寒声鹰眸微阖,平波无痕的一句。
她略微侧,继续把话往下说:“苏曜说,不想委屈了恋恋,因为他有中意之人。”
说这一句时,她盯着沐寒声的脸,有那么一丝调皮。
果然,沐寒声抬手剔了她的鼻尖,“我心知肚明,但他也只有想的份儿。”
说罢,沐寒声起身去换身家居服。
傅夜七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褐眸淡淡的失望,给他个机会表明对她的坚定,他反倒一句没多说。
转而才一笑,就因为瑾儿喜欢沐寒声,她已逐渐淡去对他的芥蒂,他的好也都看在眼里,这看来,还是她心急了?
大概是这些天一直在家,她的食欲一般,每一餐吃得都不错,尤其,近几天奶奶一直少言,今天还说串友门去,晚间回来时,她都睡下了。
“奶奶近日有心事?”她捂着被子。
沐寒声倚在床头,挑眉:“司暔周岁后这几天都这样。”转而盯着她勾唇:“怕是想要个重孙?”
她略嗔一眼,“我没跟你玩笑!”
沐寒声是真没在意,因为他在家的时间少,下周一就是大阅兵,他正是忙碌的时候,边防是否裁减,哪些新型武器参与巡礼,友国兵阵与武器入关事宜,他都得一一批示。
“老人家心思不定,就随她去,你好好养病!”最终,他转过身,一手拥了妻子。
她的手都快痊愈了,只是不能太用力,没任何大碍。
但看了他的疲惫,她也不能多说。
“对了,蓝修说,周一阅兵,他得出席,我过去帮他看孩子?”她换了话题。
沐寒声低眉敛眸,沉吟片刻,道:“要么,把司暔带上,去城楼观礼?”
她略微蹙眉,转过身,“邀请你了?”
她是被邀请了的,但以养伤的理由拒绝了,再一次好奇,沐寒声以什么身份被邀请?
未几,却见男人摇了摇头,“没有。”
瞥了他一眼,“没有你糊弄我?”
沐寒声浅笑,只有他邀请别人的份儿,他哪用被邀请?
“那我随你去带孩子。”最后他低低的一句,然后拥着她睡下,不让她说了。
大概是凌晨的时候。
沐寒声拧眉看向不远处的桌面,他的手机无声在闪。
垂眸看了怀里的女人,轻轻抽出手臂,起身接起。
“沐先生?”那头的国务卿鲁旌见电话接通,却先试探了一句。
沐寒声去了阳台,拉上门“嗯”了一句,“你说。”
“伊斯的来访团到了,航班延误,拖到了凌晨,这会儿宫门未开,能否先安顿在就近酒店?”鲁旌问。
沐寒声几乎没有考虑便是两个字:“不行。”
那头的鲁旌没了主意。
起初,此次阅兵是没有伊斯国的,沐寒声临时添加,这入住上,也丝毫不怠慢。伊斯没有准备,但又不想错过这殊荣,赶得急了些。
未几,沐寒声才低低的一句:“让杜总破例开宫门。”
鲁旌想了会儿,“我将您的原话带过去?”否则,他还没有那个权力对总统说话。
沐寒声低低的应了一声,挂了。
在阳台立了会儿,虽有些冷,也不介怀,转头看着卧室,床上那抹倩影睡得正酣,算算时间,她和苏曜去伊斯交换出访的日子也不多了。
但愿他此刻铺路,能让她出访顺利。
放轻了步子回卧室,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挲,不敢用力,生怕把她弄醒。
女子只是茹诺唇畔,眉梢动了动,捉过他的手抱在怀里不让碰。
沐寒声低低的笑,目光随手移到她胸口。
逐渐的,却灼热起来。
他刻意不再提婚事许久了,也能感觉她的变化,或许只差一层纸而已,但他不愿轻易捅破,竭尽想给予完美。
宠爱,求婚,婚戒,婚礼,一样不缺,直到她找不出任何摇头的理由,否则便是委屈了她。
唇畔在她耳际缱绻片刻,弄得睡梦里的女子嘤咛一声。
他像做贼似的停了动作,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那一声嘤咛却烧得他浑身灼热。
这觉是没法睡了。
舒口气起了身,披上睡袍下楼去了。
时,凌晨四点。
夜里的雨悄无声息的停了,玫瑰园周围有一片进口的青杉,杉叶尖上还搭着雨露,亮晶晶的窥视着厨房里的男人。
沐家男人不是不下厨么?
傅夜七醒来时,身边空着,有那么些不习惯,眯着眼坐了起来,忽觉饿了,也渴了。
卧室没水,只得去楼下。
刚下了楼梯,却见了厨房亮着灯,纳闷一下,走了过去,在门口缓缓停下。
沐寒声背对着她,身上的睡袍慵懒,衣带随性的搭着,大概是没系,从背后看,说不出的魅惑。
未几才见他抬手抽烟,菜板上的刀平放。
她皱了眉,什么事让他这么烦心,大半夜起床在厨房倒腾,还手不离烟?
“睡不着?”她走过去,忽然开口。
沐寒声猛地回头,眼睑还因为烟雾而微眯着,见了她,倒是勾唇:“饿了?”
她也诚实,“昨天晚餐用得少。”
但她实在不知道,沐寒声会下厨?敏姨说,他最讨厌厨房。
大概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沐寒声看了一眼菜板上的狼藉,最后一口烟也没抽,信手湿了水,扔进垃圾桶,又开了窗户,散烟味。
转而对着她:“你手有伤,机会难得,给你做样吃的,以后你远在他方,还能记得我这味道,是不是?”
她只当是打趣,好心开口:“我来?”
他摇头,双手抚了她的肩,让她在一旁等着。
那一晚,傅夜七只记得他说,他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了她,双眼奕奕的等着她的评价。
她却笑而不语,又有些悠远的神思,只低婉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意面?”
沐寒声也低眸而笑,“知道你讨厌什么,哪能不知道你喜欢的?”
但他不知道,父母离世多少年,她便有多少年没出过意面。父亲给她做的意面,是她从小最喜欢的食物。
沐寒声做的味道,与父亲不同,可她同样喜欢。
“我好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她饱暖之后躺在床上,暂且睡不着了。
这是对他上心了,沐寒声薄唇微抿,深眸柔色,“我不挑食……除了芹菜。”
芹菜?
“我芹菜过敏。”见她不说话,沐寒声低低的一句:“沐家上下从来不会出现芹菜,没现么?”
她本人也不喜欢芹菜,所以,还真没注意过,而这一句更是让她愣了片刻。
她忽的转头看了他,瑾儿对芹菜过敏,总不会还随的他爹?
“怎么了?”沐寒声低眉,看着她的愣神。
她才回神,笑了一下,摇头,心里乱糟糟的。
那天她起得很晚,沐寒声临走前吻了吻她眼睑,又移到唇畔,“我尽早回来!”
她是凌晨吃饱了,睡得香,“嗯”了一句。
早餐期间。
老太太看了看楼上。
洛敏便淡笑着,“少爷和少夫人已经吃过了,还是少爷亲自下的厨。”
她在一楼,能看到厨房的状况,只是没好出来打搅。
老太太听了这话,笑意浓厚,等餐桌边只剩她和洛敏,才低低的一句:“瞧这样子,这两小口,必定能成,是不是?”
洛敏笑,“所以,哪怕那孩子就是蓝修和少夫人的,少爷也一定能处理好!”
一说起那孩子,陆婉华才放下餐具,略微凝重,“什么时候出结果?”
洛敏想了想,“出于慎重,卓继说要些时间。”
舒了口气,老太太没再问。
阅兵当天,荣京空防与地面均戒严。
傅夜七去湾流汇带瑾儿,沐寒说杜总讲话结束后过来。
可她刚到了湾流汇,就接到了秋落的电话,听起来情绪不对劲。
“夜七,你哪呢?”齐秋落鼻子不通气。
她皱了皱眉,“我在蓝修这儿呢……”
“那行,我过去。”齐秋落这样低低一句,挂了电话。
傅夜七在客厅,屏幕上便是阅兵开幕式,杜峥平在迎接各国来访代表,齐秋落到的时候,接见结束,镜头一扫,还能看到庄岩。
她笑了一下,难怪秋落有空,因为庄岩观礼去了?
因为抱着孩子不方便,是奶娘招待的秋落,她坐在一边,看了看秋落,“怎么还感冒了?”
吸了吸鼻子,齐秋落低低的一句:“淋雨了。”
不对劲,傅夜七没把目光转回来,依旧看着她。
齐秋落叹口气,才道:“周六下午不是下雨了么?庄岩找我来的,没碰巧,我刚见过卫子谦,就误会了?”
这都哪跟哪?
她一时没理清。
周六便是阅兵前两天,天从上午开始就有雨。
庄岩根本抽不出空,前一夜没能睡,午间还忙了一阵,挤着下午出的军营。
齐秋落刚出会所,旁边是卫子谦。
“这个事,就拜托齐小姐了,你出马,想必傅小姐会点头。”卫子谦清俊的脸,淡然笑着。
齐秋落扬了扬手里的花,知道卫子谦曾经给夜七送过花,忽然的笑,“看在这花的份上,我也不得不转达不是?”
当然,必须得跟沐寒声报备一声。
看了看正下的雨,卫子谦绅士的转头:“我送齐小姐?”
她淡笑:“不用,我不走,还有个应酬!”
卫子谦淡笑着先行一步。
齐秋落就在会所门口等了会儿,等庄岩。
实则庄岩到了一会儿,看着两人谈笑,最后卫子谦抱了她离开,他才从车上下去。
庄岩不玩笑时,一张英俊的脸也破有气势,毕竟是几年身在军中。
齐秋落一转头,就见了他站在身后,脸上几分疲惫,近了还能看出眼底几许血丝。
原本她是淡笑的,见了他却冷了下去,只淡淡的一句:“来了。”
庄岩本就疲累,这段时间,两人就没怎么交流过,关系从上一次闹别扭开始,就没真正缓和,看她对着别人巧笑嫣嫣,一面对自己就冷了,心底自是不好受。
可他没有多漏情绪,只略微抿唇,紧了紧身上的卡其大衣,转而又脱了下来,往她身上裹。
可惜,齐秋落躲了,“我不冷。”
庄岩的手僵了一下,低眉微拧,顿了会儿才一句:“上车?”
“进去谈吧。”齐秋落说罢转身。
庄岩伸了手,略微叹息,声音也柔了几分,“哪有情侣在会所约会的,又不是谈公务?”
齐秋落淡然回了一句:“你不就喜欢这种地方么?”
她大概也没多想,只是心里略微的气,张口就回了。
庄岩却终于拧了眉,极力隐忍,“我最近很忙,你能不能谅解一下?……别闹了。”
闹?
她本就生气,也皱了眉,仰头看着他,“忙你今天可以不来!”
话说到这儿,几乎是谈不下去了。
她也不想多说,转身就要往雨里走。
庄岩眉间一紧,一把将她揽了回去,扬手之际,她怀里的一捧花也狠狠落地。
“唰!”一声,花束摔了,惊起一地的雨花,也惊了齐秋落。
哪怕他们闹别扭,庄岩也没真正凶过她。
“我做的什么工作你很清楚,我也跟你说过,做军长的女人没那么容易,我能给的,不是时间,只是尽己之能对你好。”庄岩最后那点耐性也没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表白?!”齐秋落忽然觉得委屈,红了眼,哪怕他再温和一点,多哄一句,都不至于再吵起来。
庄岩拧紧了眉,略微咬牙:“你什么意思?”
她不说话,无处可放的目光定在地上摔坏的鲜花。
庄岩转眸扫了花束一眼,“换卫子谦那种随叫随到的跟你表白才满意?”
齐秋落觉得可笑,怎么好好的,就说成了这样?
卫子谦对夜七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借她的手,也不过是想靠近夜七,他竟也说得出来?
更气的,是庄岩接了一句:“蓝修还给你洗脑了是不是?”
从蓝修儿子周岁那天开始,她的冷淡越明显,一个电话都没有。
“你够了庄岩!”齐秋落忽然忍不住生气,“你若不满意趁早就散!何必东拉西扯?”
一把甩开他的手,她直接踏进雨里。
庄岩一把扔了手里的大衣,低咒一声,追了出去。
他知道不该凶她,可连日的疲惫和长久的压抑没能拧过脾气。
“秋落!”他一把拽住疾走的女人,本就泛了血丝的眼底微红,“不闹了好吗?我真的很累,哪怕能抱一下你都奢侈,我忙是真的抽不出空,等阅兵过去……”
“不用等了。”她气上了头,眼泪混着雨水,“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快乐,你我这样有什么意思?……你放开我。”
“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你。”他终究拧着眉,嗓音深沉。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对待一份感情,实实在在的将一个女人放在心上,也许,时间不对,正处他繁忙之际,但缘分不容错过。
她不说话,只是侧了脸不愿看她。
庄岩抬起手臂替她挡雨,随即,终究只能一句:“等我几天,正好你静一静,这种话,以后别再说。……我送你回去……”
他的话刚到这里,齐秋落已经从他身边走开,径直走向自己的车,头也不回的开走。
只是那一路,她连空调都没开,回家就开始烧。
他不知道的是,庄岩几天疲劳,周六原本可以休息,结果这一吵,疲惫依旧,在原地立了许久,也病了。
话说回来,听完秋落的话,傅夜七就皱了皱眉,抬眸看向观礼席,偶尔能见庄岩一眼,倒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余一张威严的脸。
“我知道我胡闹了点。”齐秋落窝在沙上,鼻子堵着,喃喃一句:“也许是我要求太尖刻了。”
其实傅夜七是能理解的,别看秋落在商场雷厉风行,在爱情里,不过一个小女孩,她当初跟陆铭在一起,那还是学生时代呢,懂什么?
如今恋爱,自然会偏于稚嫩些。
只是,她与庄岩认识那么久了,应该很了解庄岩的工作。
大概是从朋友转换到情侣,没能转换好。
她略微叹息,浅笑:“你也没错,照我,我也希望男友多陪伴,这无可厚非,更别说,沐寒声若凶我,我兴许比你还气,不过……”她想了想,“庄岩这段时间应该是真忙,也许有的事不方便告诉你。”
就如沐寒声,他的身份,和最近为阅兵而超常的忙碌,她都知道,但从来没问。
齐秋落不说话,只是吸了吸鼻子,嘟囔一句:“我知道,也好奇,蓝修不也是军人,他还能天天给你带孩子呢!”
她笑了一下,“蓝修不一样,他是蓝军之,编排与职能和内陆有区别,而且,手底下有青山、青木,有些事撒手了也不成问题。”
傅夜七不会用那些直白的安慰,她反倒喜欢从根源解析。
齐秋落没说话,低眉。
她淡然一笑,知道她听进去了,道:“阅兵之后应该会好些,到时候找庄岩好好谈谈?”
“恋爱真麻烦!”齐秋落低低的一句:“我当初怎么就应了?”
傅夜七皱了皱眉,看了秋落,忽然想,她是不够爱庄岩的,否则,现在想的问题,不该是这个。
可她什么都没说。
屏幕上,阅兵接近尾声。
杜峥平在做最后的言。
两分钟前,沐寒声在后台,最后一次修改裁剪的边境军队数量,这会儿已经驱车前往湾流汇。
“……宣布:针对第一岛防卫军的派遣政策,决定派驻军十五万……荣京原军种不变,总数裁减二十二万!”
屏幕里传出这个声音时,傅夜七略微皱了一下眉,如果没记错,当初杜总拟定的条款里,应该初定三十万,而荣京军队裁减二十二万的事,她丝毫不知。
她的身份,靠杜总很近,但这事保密功夫可见一斑!
“你惊讶什么?”齐秋落转头,因为感冒,以往的精干,只余无精打采。
她浅笑,顺便替庄岩说话。“裁军的事,我都不知道,可见庄岩足够忙,这些事可都得他打理。”
裁军的选择,裁后的安放,说着简单,做起来复杂。
齐秋落抿了抿唇,没说话。
沐寒声进蓝修的别墅时,阅兵仪式结束,媒体在做采访,他倒是一眼都没扫,只径直坐在妻子身侧,“司暔呢?”
“睡了。”她浅笑,“怎么,想他了?”
沐寒声挑眉,想是不至于,倒是想看一眼。
她只好带他去儿童房看一眼。
意外的,庄岩竟然也找到湾流汇来了。
他俩从儿童房出来了,庄岩和齐秋落两人就站在门口,不进也不出。
她抬眸,看了沐寒声一眼,笑着走了过去,“庄岩,怎么不进来?”
庄岩对着里边勉强笑了一下,可见脸上的疲惫。
最终也没进来,倒是齐秋落走了。
“吵架了?”两人走后,沐寒声难得的纳闷。
她笑了笑,“庄岩凶秋落了,这会儿别扭着呢。”
一听这话,沐寒声冷峻的脸,却是眸色低垂,牵了她,“为夫就不带凶你的,是不是?”
这忽然的讨巧,让她转嗔了一眼,总是忽然就不正常了。
“蓝修会做饭么?”见了她的表情,他却也只是一勾唇,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傅夜七一时没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沐寒声大概是忙过了阅兵,成熟厚重少了,显得几许轻松,“再给你做一次意面?”
合着,若是蓝修不会做饭,他想显摆一下厨艺,连带秀恩爱,是么?
她看穿了,却忍了淡淡的笑意,很认真的回答:“蓝修自是会做饭的,厨艺还很不错!”
男人英棱的脸,眉尖一挑,“那我再练练。”
她终究是笑了。
晚餐是在蓝修那儿用的,倒是两人回去时,老太太竟还没回来,管家洛敏也不在,佣人说是串门去了,傅夜七便没在意。
她接到卫子谦的电话时,沐寒声去了健身房。
许久不联系的人,她一时猜不透来意,接得不无迟疑。
“傅小姐,还记得卫某吧?”卫子谦好听的生意,淡笑着。
她略微抿唇,“当然记得,卫先生找我,有事?”
“傅小姐先前投资的电影上映一周了,半月内便是您的利润回收期,目前来看,利润可观,傅小姐必定会再寻此类投资契机?”
电影上映,她是知道的,但没仔细注意,一想,卫子谦是卫逊导演之子,应该最清楚不过,听这意思,是有合适的机会?
结果,卫子谦只说“改天见面细谈”。
挂了电话,她淡笑着捏着电话去了健身房外。
沐寒声的身材很好,这个她早就知道,宽肩窄腰,精实健美,没一丝多余的肉。
这会儿,他只穿了一件背心,略微湿了汗,说不出的魅。
“这么好的身材,还练?”她浅笑。
沐寒声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妻子心情不错,薄唇也便跟着一勾,停下来,低头看了看粒粒汗珠,扬手将背心脱了。
猛地上身全裸,倒是惹得傅夜七愣了一下,目光一闪。
男人嘴角的弧度却越明显。
“找我?”他明知故问,锻炼之余的灼热,连目光都有些虎视眈眈的味道。
“你先擦汗。”她避了一步,略微看了他的脸。
他是擦了汗,知道她心情好,便大胆往她无限靠近。
好机会,如何能错过?
沐寒声身形挺拔,这一靠近,越伏虎低瞰,勾着的嘴角,几分冷魅。
她只穿了家居拖鞋,与他站在一起,矮了一个头,颇为压迫,想往后退,却被他揽了腰。
“打算盯着我看整晚?”他低醇的嗓音,幽幽的,透着几分蛊惑。
抿了抿唇,她才晃过手机:“卫子谦,约我谈谈生意。”
沐寒声的神色细微的一边,低眉盯着她,随即了然无事,只是面色略沉。
“你的意思呢?”他揽着的手没松,问。
他是不太愿意让她多涉及娱乐界的。
她想了会儿,浅笑:“能赚钱就是好事,没别的意思!”
只听这话,还以为她是财迷。
沐寒声英眉挑了挑,她心情好,他便也乐意陪着,凑近几分。
他本就全身热气,这一靠近,一开口,气息尽往她脸上撩,“要钱还不简单?让你身体力行的赚一笔?”
抬眸见了他幽暗的眼底,她懂了他的邪恶,腰间那只大掌也开始不安分的游移了。
她一手按住他,“别闹!”
“嗯……不闹,那我身体力行?”温热的唇畔扫过她的鼻尖。
他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耍流氓了。
她今天心情好,小脸微仰,往后避了避,倒也笑着,道:“告诉你个好消息?”
男人薄唇勾着,“说来听听。”
“我投资的电影上映了,卫子谦说利润可观,半月后大概就能给你还一笔了。”她淡笑说完。
沐寒声却脸色微沉,急着给丈夫还钱,算什么好消息?
“他卫子谦倒是挺清楚!”末了,他才冷然一句,说罢薄唇微抿,也转手松开她,擦着身上的汗。
她略微挑眉,看了他,“卫子谦是卫逊之子,这事自然清楚了。”
沐寒声表情淡然,不打算跟她多说这件事,抬手磨了磨她的脸:“我去洗澡!”
她挑眉,也不说了,看了看手机,只好回房去。
想着先前他想再蓝修那儿秀厨艺,刚刚一提卫子谦,他就落了神色的样子,忽而清浅一笑。
沐寒声的手机就在卧室。
她回去的时候,听了手机响过的尾音,皱了皱眉。
接别人电话,自是不礼貌的。
可她刚转身,电话又响,走过去看了一眼,不是皱眉,只略微一挑。
还记得上一次黎曼和他的照片,说起来,黎曼本身可以说没参与,最近也挺安静,怎么忽然想起找他了?
莫不是,又有什么电影,想让沐寒声帮一把争取?
沐寒声回来时,她才无芥蒂的一句:“黎曼找你。”
沐寒声倒是顿了一下,看了她,盯着她脸上的淡然。
她依旧淡笑,他想看什么?看她一提黎曼就生气么?
这下沐寒声倒是转了眼,也没打算回电话。
但黎曼把短讯过来了,显然,知道沐寒声可能不在,短信也不怕被别人看到。
“无意中现个事跟你说,与我无关的秘密,但于你有好处。”很简单的两句话。
秘密?
沐寒声嘴角微动,显然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