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夜七还是去了阳台,她是觉得一天实在闷,只是一出去就打喷嚏。
“阿嚏!”
沐寒声瞬时拧了眉,信手勾了薄毯走出去给她裹上。
她没接,僵硬的躲了一下,却被他整个裹进怀里,死死拥着,下巴抵在她肩头,闻着那抹熟悉的清香。
“夜七……”低沉的嗓音柔到骨子里,“你生气可以,但千万别对着我不言不语。”
她一不说话,一清冷,比对着他一通脾气还心疼。
声音响在耳际,她却略微偏了头,受不了那样的低喃蛊惑。
沐寒声却顺势将她转了过身来,目光黝黯而温柔,直在她脸上打转,“我去英国,不是去祭祀宋琦,是我母亲,这些年都是,你误会我了,是不是?”
看了他良久,她才淡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一月二十九,是不是宋琦忌日?”
男人抿唇,最终低沉开口:“是。”
傅夜七闭了眼,不想再听他说话,既然他想要挽回,她也让自己任性一回,不这样,或许她心里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堵塞。
“夜七……”沐寒声千里迢迢,连疲惫都来不及,眉间满是沉郁,“我给你讲讲我母亲的故事?”
她裹了薄毯,转身却从怀里出来。
很显然,他开口说这件事的时机不对,宋琦与沐夫人的忌日在同一天,他自己清楚,这些年的祭祀重在母亲。但在外人看来,重在宋琦,那是他对前妻的情深不忘,他母亲,不过宋琦一个幌子。
傅夜七又何尝不这么想?
沐寒声在阳台立了许久,她不听,他没办法强迫,但总会让她知道真相。
她去了后院,裹着厚厚的绒毯并不觉得冷,就那么站着,若有所思,又好似什么也没想。
“让她回屋里来。”沐寒声站在后院门口,对着田帧低低的吩咐,他的话,她现在听不进去。
田帧一直皱着眉,听了话,赶紧去了后院。
“太太,屋外凉,回去吧!”立在她身后,田帧略微恳求。
傅夜七回神,也不说话,但低眉之际也转身往回走,身体是她自己的,加重了病情,遭罪的是她。
回到屋里,沐寒声就站在玄关处,已经换了一套衣服,鞋子刚换上,大衣还在臂弯。
“帧姨。”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却冲着田帧开口:“好好伺候着,我尽早回来。”
“是,先生。”
傅夜七已经去了客厅。
沐寒声出了门,古杨在外边等着,往年的规矩,一月底到二月五日前,都开尾号为0129牌的车。
只是这一次,沐寒声一见了车,拧了眉,冷不丁一句:“换一辆。”
嗯?古杨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自家主子,犹疑的一句:“沐总,这一月还没完……”
“去换。”沐寒声抬手阻止了,疲惫之余,耐着性子的一句。
古杨只得照做。
去公司的路上,古杨看了看后视镜里那张英棱的脸,好一会儿,才半猜半随性一句:“沐总,太太先前问起过车牌号的事,听那意思,大概是因为宋琦……”
沐寒声蓦然紧了眼角,转回视线,瞬时将话接了过去,“你怎么跟她说的?”
古杨抿唇,看来是猜对了,抿抿嘴,提着胆,“我也没解释,莫不是,太太以为我在默认?”
沐寒声一路拧眉,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勉强用公事转移了注意力,手里捏着二月中旬的项目,低眉专注片刻后,实在看不下去,索性抬头问了古杨:“都什么企业参与?”
古杨以为他在看,冷不丁听他问,才转头看去,“我还真说不上,不过言秘书那边已经有了初步的名单。”
后座的人略微点了一下头,倚着一路沉默。
言舒在办公室,一见他回来,惊了一下,又赶紧准备了项目夺标参与企业名单。
果然,见他进了办公室不出两分钟就接到了电话,拿着名单去了总裁室。
沐寒声坐不住,习惯一手插兜立在窗前,见言舒进来,抿唇,也伸手要了她手上的名单。
目光定在“北斗星”上,英眉蹙了一瞬,侧,“这是定了的名单?”
言舒点了头,“没确定的,我就没往上立。”
‘北斗星’也要争夺项目,但齐秋落并没有跟他提过。
“你出去吧。”良久,他终于低低的一句,捏着名单斟酌不定。
他是商人,但能进能退,一个项目而已,如果‘北斗星’要争到底,他不是不能让,但要求让得有意义,正好,他又把夜七惹生气了。
这么一想,原本会工作到较晚的人,挺早就往回走。
傅夜七这会儿却嘱咐田帧将晚餐摆上。
田帧愣了一下,问了一句:“不等先生?”
她已经在餐桌边落座,“我能一个人吃,他不能?”
弄得田帧回不了嘴,恭敬的伺候着她。
沐寒声进门时,脱了鞋就往客厅扫了一圈,没见她,转头倒是见了在餐厅门口的田帧。
“夜七呢?”他一边问着,褪下大衣。
“太太用过晚餐,说是去林间透透气……”
田帧话音还没落,沐寒声褪到一半的大衣又穿了上去,转身凌然往外走。
傅夜七是在林间散步,但出去不大会儿,就接到了蓝修的电话。
这会儿略微紧了眉心,“那怎么办?”
蓝修也略微无奈,“孩子长到这个时候,就是学会认人,你虽然没给他喂过奶,人家也知道你才是娘,每天总要闹一下。”
“可我最近也真的抽不出空来。”工作日要忙的事很多,傅氏入股、二月的项目,甚至还和沐寒声有合同关系,周末又要回玫瑰园。
自己都拧了眉,实在不称职,不能给儿子留任何一点空余。略微紧了身上的绒披,捂着话筒,最后顿在了路边减少受冻面积。
沐寒声老远就见了她裹成一团蹲在路边,浓眉紧蹙,步伐加快。
但当他走到傅夜七身后,她已经觉察到了,微侧,惊了一下就要起身,电话也没来得及挂。
本就生病的人,蹲得太久,起得太猛,腿弯猛一下使不上劲儿就往旁边趔趄。
“夜七!”沐寒声没来得及扶,大掌伸到一半,堪堪碰了她一个衣角。
“咔!”手机摔在一边,她双手勉强撑在地上,碎石泥土搓了一手,寒冬之际,又麻又僵又疼。
可她人也到了沐寒声怀里,他几乎眨眼之间就将她整个抱了起来,扫了一眼摔在旁边的手机。
蓝修的名字还挂在屏幕上,隐约能听见那头焦急的声音。
沐寒声蹲下,依旧抱着她,空出一手捡了手机,声音冷如一潭死水:“她没事。”
转手就将电话挂了。
抱着她,步伐稳健,一步步往家里走,不疾不徐,她穿得够厚了,他依旧用大衣将她护得严实。
傅夜七一路沉默,甚至一直闭着眼,步伐之间略微规律的起伏,衣摆与裤腿间一下一下的摩擦,了无意义,可她听着听着,忽然心酸,不自觉握紧了他胸前的衣服。
哪怕这点细微的动静,沐寒声都察觉了,步伐微微沉顿,低眉,却只见了她半张脸,白皙而冰冷。
回到屋里,他终于将她放下。
傅夜七低眉敛目,沉默的缓了一些,始终都不曾抬头,转身之际才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夜七。”沐寒声立在原地,听了鼻音,英眉已经拧起。
身子忽然被他揽了回去,修长的手指勾了下巴。
果然,面目清冷,眼底却泛着红,脸颊上泪迹可循。
心尖倏然一紧,她极少流泪,每一次也都这么不声不响,却疼得令人窒息。
“很疼?”握了她刚刚搓满泥的手
“我没事。”
看,她依旧淡然。
抬手避开他,转身要离开。
沐寒声移了一步,挡在她面前,深眸低垂,“你这么介意……”
“你想多了。”她淡然打断他的话,知道他想解释什么,淡淡的一句:“哪怕你去祭祀宋琦,那也是你的自由。”
她也的确没到要为那样一件事流泪的地步。
可又觉得可笑,就因为他抱自己一路,不过一个怀抱……果然温柔乡是催人柔弱的开始,再想自己面临的诸多难题,她太累了。
只还没启步,被他忽然按进怀里,温柔,坚定。
“你我,不这样,行不行?”他低醇一句,几乎呢喃,透着淡淡的疲惫,把她拥得越紧。
一向运筹帷幄,可他越来越无法掌控心绪,她说介意,他必定心疼,如今她说不介意,却更沉郁。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直在他松开之际,略微抬眸,看着他坚毅的五官。
铺满疲惫,低垂的眉眼深不见底。
气息交织,优雅的檀香逐渐清晰,她没有避开。
薄唇之间,一丝微凉,她没有推开,也没有迎合,只是安静的立着,终究闭了双眼。
湿黏的眼泪被他一寸一寸吻干,在唇畔流连、试探,终于覆唇攫取。
不知道为什么,她紧了眉心,眼泪不妨又滚了出来,无声无息,她却在心底自嘲,什么时候变这么矫情了?
定在脸颊的指尖微凉,沐寒声蓦地被她的眼泪慌了眼神,薄唇退开,修长拇指替她擦泪,“夜七……”
她低眉,挡开他的手,自己擦了眼泪,“跟你没关系。”
说罢转身紧着脚步上楼。
门口的男人闷得一拳砸在墙边,大衣也随手一扔,去了客厅几番来回,英眉紧拧,始终没有上楼。
今夜没有雷电,没有雨,可别墅里越沉闷,楼上楼下是不一样的灯光,照得一夜不免。
傅夜七还没睡,倚在床边,接到了秋落的电话,勉强的笑一下,“我没事,你放心。”
“我才不放心,但你男人回来了,我总不能当灯泡去。”齐秋落直截的回应。
她略微动了嘴角,最终一句:“很晚了,最近公司也忙,你早点休息。”
“哎对了,庄岩过几天生日,你这个嫂子,总得参加聚会吧?”齐秋落忽然想起这件事。
傅夜七几不可闻的蹙了一下眉,“他要让我去,当然得去。”
她说的‘他’是沐寒声,但齐秋落理解为庄岩了,笑着一句:“那我可得让他专门请你,不然我去了人身地不熟。”
她也没解释,挂了电话,看着安静的卧室门,最终转身关了床头的灯。
可她忘了关窗户,下午觉得闷,开了两条缝,这会儿能感觉到钻进来的风。
皱了眉,只得起身,却没有开大灯在,只有卫浴间旁的壁灯晕黄的亮着。
沐寒声上来时,以为她又在窗边见风,立时皱了眉。
靠近了她,她却先皱眉,一身的烟味,不知道在客厅抽了多少,只得避开他往回走。
沐寒声抬起的手落了空,最终握拳收回,跟没事一样转身去洗浴。
他出来时,她睡了。
他起床时,她已经走了。
弄得一个早餐气氛极度压抑,田帧候在一旁都不得不略微低头。
“她没说最近忙什么?”沐寒声放下餐具,没用几口,低沉一句。
他也不过离开两天,总觉得跟不上她,她忙什么,想什么,他竟都揣摩不透。
田帧听了问话,再欠身一些,一脸为难,“太太的工作,我一向不清楚,但最近,和齐小姐联系该是最密切的。”
齐秋落?北斗星?
跟她到底什么关系?仅仅齐秋落是她朋友?
“哦对了,前几天,好似还接过傅大小姐的电话。”田帧又加了一句。
傅孟孟的事,沐寒声是知道的,不该都解决了?看来他不够关注。
忽然起身,沉默着,大步出了门。
古杨照例在门口候着,见着自家主子出来,看了一眼时间,有点早,脸色也不对。
但上路后,古杨一句都没有多问,倒是沐寒声率先开了口:“傅孟孟找过她?”
古杨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然后点头,“是,太太似乎还去过傅氏一趟。”
她去傅氏干什么?沐寒声英眉微拧,略微摩挲指尖,深邃目光转向车窗外。
不过,古杨说了:“太太回来后,我去探过,只是傅氏收购邵氏的事,大概是因为太太还有股份,因而需要她的意见,别的……没探到。”
傅氏在没有彻底解决这件事之前,收购还是兼并本就不公开,何况,外人不可能知道傅夜七要入股的事。
正说着,沐寒声接到了庄岩的电话。
“哥,你前两天挂我电话,我跟你说的可是正事。”电话一通,庄岩一腔的不情愿,“明天我生日,你总不会不记得吧?”
沐寒声抿唇,不语,没见过主动通知别人生日要礼物的。
但庄岩这回事说真的,“哥,这回我真不要礼物,不过要你帮个忙。”
沐寒声看了看时间,终于低低的一句:“说。”
庄岩略微一笑,“明天必须带嫂子来,而且尽量活跃些,我不想让秋落觉得尴尬。”
什么意思?沐寒声略微拧眉,漫不经心之余,一丝敷衍,“好。”
庄岩一听就拧眉,太了解他了,也知道大哥没耐性了,但这次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大哥,我说真的,你也知道我和秋落的事,大哥你是有家有室了,小弟我可还光着呢,你真忍心让我再光几年?”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沐寒声捏了捏眉间,总算低低的一句:“怎么做,你说。”
庄岩这才嘀嘀咕咕一阵子。
可沐寒声始终捏着眉间,他现在都没法和夜七说上两句话,她又不爱那些吵闹场合,怎么带她过去?
果然,晚上他回家时,傅夜七是到家了,但见了他,清清淡淡的,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终于在她洗浴完即将上床之际,沐寒声找了空,“夜七。”
傅夜七停了一下,继续走,坐到床边才抬眸看了他,“有事?”
沐寒声走了过去,并肩坐在床边,一手揽了她,迫使她转脸面对自己,冷不丁问了一句:“你觉得,庄岩和齐秋落,如何?”
如果她觉得不放心把齐秋落交给庄岩,必定不会配合,所以,先问问为好。
她看了他,想到了明天是庄岩生日,庄岩出了军营就爱玩爱乐,是不是想着明天的生日聚会上跟秋落表白?
既浪漫,又能让人冲动之下点头的场合。
“还好。”她淡淡的一句:“只要庄岩再成熟些,秋落也并不排斥他。”
这让沐寒声略微柔了唇角,“成熟?”转,深眸微凝,“齐秋落喜欢成熟的,你呢?”
她愣了一下,目光在他脸上没有收回。
他也一直等着。
最终,她只给了三个字:“不知道。”
也许有要求,但她真的说不出来,蓝修、苏曜,哪个不优秀,可她依旧没有心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男人。
也许,只有一个要求,爱她,宠她。
沐寒声眸温落了落,抬手替她理顺丝,低沉一句:“我去洗澡。”
终究是没能温了气氛。
……
庄岩的生日,没有盛大的生日宴,也就是几个朋友聚一聚,但是预定的地方足够豪华,准备的也足够充分,灯光、音乐,什么时间上蛋糕,都叮嘱了几遍。
沐寒声的车到了会所外,门童快步迎了过去。
可傅夜七自己开了车门走下去,也没刻意等,直接往里走,在外,他们不是夫妻关系。
庄岩等在门口,见了嫂子先过来,挑了一下眉,看出了一丝端倪,却反而想笑,能见大哥被人惹得一脸沉郁,极少。
“嫂子!”他无比热络,还带着几分巴结的味道。
傅夜七略微抿笑,淡淡的一句:“我不是秋落,再把我巴结好,也不能替她点头。”
这么直截,倒是让庄岩不好意思了。
沐寒声正好到了他们跟前,立住。
“嫂子说的是!”庄岩英俊的脸带笑,“不过,嫂子千万要替我说好话!”
傅夜七算是点头了。
聚会的包厢,气氛不错,没有乌烟瘴气,也不显得阴暗沉闷,放着舒缓的音乐,如果没记错,还是秋落喜欢的歌曲。
倒是挺有心!
别人几乎都到了,反倒是齐秋落成了最后一个。她一到门口,愣了一下,看着一圈人,不知道庄岩刻意把时间给她说得晚了。
“来晚了,对不住!”
庄岩顷刻温柔,“来了就是我莫大的荣幸!”
傅夜七和沐寒声坐在一起,一手被他在暗处捂着,依旧一片冰凉,她也没有挣开。
抬眼看了秋落之际,见了她丝间一抹几不可闻的彩筒礼花,猛地想起了上次她说,陆铭马上婚礼了,还请了她的,难道就是今天?
“秋落。”她忽然开口,示意齐秋落坐在自己旁边。
齐秋落笑了一下坐过去,那笑意不如平时的轻快,傅夜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所以她也知道,庄岩今晚或许会表白成功,但只能算趁虚而入。
二十来个人,傅夜七都不认识,相互介绍也不过淡笑而过,然后听着别人把酒言欢,往来谈笑。
看得出,庄岩的朋友的确不少,送的礼物一个比一个精致。
该介绍的介绍了,该祝贺的祝贺了,蛋糕推上来时,音乐变了,灯光也变了。
“今天,在众多朋友的见证下,我庄岩要献个第一次。”说着,他走到齐秋落身边,将她牵到了光线聚集处。
齐秋落一下午心神微浮,这会儿后知后觉,转头看向庄岩,小声:“你干什么?”
庄岩浅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呈到她面前。
现场一片安静,连音乐都停了。
“秋落”庄岩的声音低沉,好听,此刻更是温柔,“我想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但今天是我正式表白,我缺个女友,甚至日后的妻子,希望你帮我填补,而你的生活,我来填充,给你齐家给不了的疼爱,只要你需要,永远站在你身后……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锦盒里的项链固执的举着,目光柔和的盯着她。
话完了,音乐终于终于响起。
“接!接!接!”众人的起哄,表明庄岩的工作做得很好。
可坐在不远处的傅夜七却红了眼圈。
哪怕那三个字再俗,能被这样热烈的表白,是女人的幸福,可惜她没有。
她忘了手背沐寒声捂着,忽然抬手抹了眼角。
沐寒声才蓦地转头,见了她微红的眼。
‘我的婚姻,没有求婚,没有新郎,没有洞房。’这是她说过的话。
“夜七。”沐寒声哪管那边的情深云起,反倒怪庄岩牵起了她的情绪,牵了她的手,温柔,小心。
傅夜七淡然笑了一下,“你不觉得很感动么?”
说完看着那头的一对。
沐寒声凝着她,心疼。
齐秋落已经把项链接下了,庄岩激动得手都在抖,半天都没能帮她戴上。
她走了过去,有些好笑的看着庄岩,“需要我帮忙吗?”
庄岩尴尬的笑,“别,嫂子,我这第一次您就别抢了吧?”
她心头有些酸,想起秋落对她的种种关心,为她卖命,为她奔波,亲胜姐妹,低婉一句:“这以后,秋落要是受委屈,我第一个找你。”
庄岩笑呵呵的点头,有人跟他搭话,心里放松些,终于把项链戴上了,转头:“谢嫂子!”
傅夜七只是淡然的笑,却主动拿了一旁的酒杯。
“秋落也生活得很辛苦,我希望你能对她好,至少让她比我幸福。”不论你们是否长远。
可后一句,她吞了回去。
这句话,庄岩没敢应,而是看了角落里坐着的男人。
很显然,嫂子对有些事依旧耿耿于怀,她的婚姻不幸福。
沐寒声听见了,打在她身上的目光露着压不住的心疼,他知道她的心酸。眼见着她一仰头,竟然把一杯酒干得一口不剩,沐寒声倏然拧眉,她不要命了!
“嫂,嫂子!”
“夜七!”庄岩和齐秋落都吓了一跳。
庄岩今晚就看出了大哥和嫂子不对劲,看来真有事。
可傅夜七只是亮了酒杯,淡然的一笑,看着庄岩,“这是我对秋落的祝福,你不表示一下诚意?”
庄岩哪敢怠慢,倒得比她还满,也是一口干了。
一众人终于哄起了气氛,齐刷刷的干了一杯,傅夜七也没落下。
沐寒声已经立在她身侧,在她即将喝完时夺了她的杯子,略微压抑的低沉,“你不能再喝了!”
周围热闹,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她侧,胃里着实有些难受,却清定淡然,看了他,勉强一丝笑意:“我的身体,我清楚。”
沐寒声拧眉,终究,她是赌气的。
却一个不妨,她转身到了被庄岩护得严实的齐秋落身边,“借一下?”
庄岩笑着,不敢不应。
两姐妹到了一旁。
“陆铭今天结婚,对吗?”傅夜七直白的问。
齐秋落一丝意外,之后抿唇点头,“还真有些感慨,可我好像也没落下,这不也解决了单身问题?”
她看着面前的人,“你答应庄岩,只是因为陆铭的婚礼感慨?”
她希望是那样,因为不想让秋落以后走弯路。
齐秋落沉默了会儿,看着不远处的庄岩,庄岩正好看过来,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她笑了笑。
“庄岩对我,真的很好,甚至陆铭当年的好,及不上他一半。”这是齐秋落的真话,“我喜欢庄岩,我抵不过他时常的宠爱和体贴,那为什么要拒绝呢?”
听完,傅夜七终于淡笑:“那就好。”
只是,她注意到了,秋落说喜欢,还不是爱。
齐秋落转头看了她,她们是姐妹,彼此之间什么都瞒不住。
“你们吵架了?”
傅夜七回神,略微蹙眉,“没有。”
“你觉得你能骗了我?”齐秋落看了看那头的男人,“沐寒声眉间都是郁闷,谁看不出来?”
有那么明显么?她看不出来。
明明是刻意不去在意。
“难得你解决了人生大事,我今晚陪你多喝几杯。”她淡然的笑,举着杯子。
齐秋落有所担忧,“你虽然现在能沾酒,但还是少喝点,刚刚都两杯了,能受住?”
她摇头,示意她举杯。
而三杯下肚,她终于略微拧眉,喉咙辛辣,胃里鼓搅,可心里放肆的舒服几分。
“你不能再喝了。”齐秋落终归不放心,见她还要倒,压了她的杯子,拧眉看了她一会儿,犹疑猜测:“沐寒声去英国,真的去祭祀宋琦了?”
知道不该提,可齐秋落不放心。
她笑了一下,“他说不是。”
只是他说,她并不完全信,难怪这个样子,齐秋落不免瞪向沐寒声,可刚抬头,现他正往这边走。
忽然改变了主意,缩回手,给夜七酒杯里倒酒。
果然沐寒声到了两人跟前,冷峻的脸黑了几分,先是冷然扫过齐秋落,转而到了傅夜七脸上,却柔了。
“别喝了。”他低醇的嗓音,但语句之间是一丝命令,不是劝说。
对于忽然出现的人,她侧,破天荒给了一点笑意,道:“秋落有男友了呢!我不幸福,能看着最好的朋友幸福,也是好的,你看庄岩,是不是也这种感觉?”
沐寒声低眉盯着她,英眉微拧,知道这是在骂他没有给出起码幸福的婚姻,抿唇不语。
伸手要接过她手里的酒杯。
她躲了,略微转身,靠在一旁借力,仰脸看着他,不偏不倚,盯着那双深邃的眸底,“我很想知道幸福的滋味,可是,每一次以为时,你都能重击一锤……”
“你喝多了。”沐寒声柔了声音,看着她疼痛的眼底,平常,她不会这样的袒露情绪。
“你让我把话说完!”她忽然的倔强,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齐秋落早已躲开,给她们需要的空间。
“夜七……”无尽的低沉,眸底温得都看不清她的倒影。
她反倒不说了,拧眉闭了眼,却忽然举起杯灌酒。
沐寒声眸色一沉,抬手将酒杯抢了过来,酒液洒了她的一片衣襟,惹得两人都不愉快。
最终是他抵不过心疼,“好了,不喝了,回家。”
“我没家。”她忽而冷然,清晰,定定的立着。
“我给!”男人回身,沉眸,“你要什么,我都给。”看着她今晚的脾气,他忽而冷唇,“明天就把婚复了!”
给她解释,她为何不听?在这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难受的又是谁?
“回家!”他又一次的开口,低沉之余,依旧不乏命令,一手探寻牵了她。
只是她一扬手,躲了,“你给的,我要不起。”
转而就拿了半杯酒,退开半步,倚在一旁,显然,她不胜酒力,却在硬撑,“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娇贵给谁看?……我能喝,也想喝。”
沐寒声眼角微缩,目光灼热。
“嗙!”酒杯被他一手有力的压在了一旁桌案上,俯身之际,压迫禁锢着她。
薄唇微冷,五官一抹愠怒,“想喝?”
忽然步伐凌冷走到一旁,一手指间随意而熟稔的夹了四瓶酒过来,另一手捻了杯子,回到她身侧,重重的将酒放下,幽深的目光狠狠盯着她。
“想喝?好,你喝一杯,我喝十杯!”他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可眼前的女人总得逼出他压抑深处的脾气,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她一杯,他十杯又如何?她会心疼么?
傅夜七褐眸微仰,倔强却忽然生气,他想干什么?
“好。”她清绝的小脸,表情都没变,竟然淡然应了。
沐寒声下颚肌肉紧缩,看着她真的倒酒,他都怕自己忍不住将她扛出去。
但知道她的脾气,一动粗,她能冰冷半个世纪。
酒已经满上,她仰脸,面色不改,忍着难受,喝了,越难受,心里越爽快。
薄唇抿得僵直,他却也奉陪着,十杯,转眼之间,面不改色,纵横商场数十年,酒量可见一斑。
傅夜七是惊到了,她从来不知道他的酒量极好,只知道他喜欢品红酒,偶尔的应酬也从来不贪杯。
可她没有退,倒了第二杯,忍着拧眉的冲动,酒递到唇边,却一口比一口艰难。
沐寒声就立在跟前,眼见着她死撑硬抗,一股火往上冒,淬红了眼,终于咬牙一扬手。
“啪!”干脆的碎裂,扫了一滴的酒。
上一秒还在她手里的酒杯,被他一把拿过去,狠狠掷在地上,一双鹰眸恨不得削她。
这忽然的响声,让一众人都往这边看,场内安静了片刻。
齐秋落拧了眉,刚要过去,却被庄岩拦住了,“夫妻之间,小吵能小爱,大闹才大宠,你帮不上忙。”
好像也有道理。
而沐寒声已经一把将面前的女人揽着出了包厢,铁臂强势愠怒,却也不会弄伤她。
傅夜七没有挣扎,只是跟不上他的步伐,柔软的身体艰难相随。
出了会所,他许是气坏了,又怕箍得令她难受,忽而松开。
可一转眼,她却软软的往地上栽。
蓦地惊了一下,沐寒声几乎一把将她捞起,气急,又压抑,下颚绷得死紧,怎么不逞强了?
将她抱起直接塞进车里,冷唇命令古杨:“开车!”
古杨眼精,知道两人不愉快,一路上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专注的开车。
后座的两个人,也谁都不说话。
傅夜七胃里难受,心里也难受,娇小的身子,清绝的脸,没了素日的清冷,蜷着身子,几乎把脑袋埋进膝盖里,那些翻搅,忍着,压着,不声不响。
沐寒声依旧峻脸凌冷,气焰不下,却也只是紧绷下巴,隐在暗处的手握得死紧。
车子在黑夜下快速穿梭,驶过霓虹,穿过昏暗,一路往御阁园,窗外的寒风‘咻咻’的从窗沿流过。
良久。
他终于侧身,将她整个人捂进怀里,依旧不言语,依旧沉脸,动作之间却满是呵护。
禁锢着她的身子,温厚的大掌捂在她胃部,让她的脑袋舒服枕在臂弯。
车子到了御阁园,他一手开了门,将一路沉默的女人抱下去,稳着步子往里走。
古杨下了车,在后头小心翼翼的跟了会儿,见他进了门,才算放心的返回。
帧姨不在,知道他们不回来用晚餐,下午就没过来。所以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客厅的壁炉残燃几许温度。
沐寒声脱了鞋,低眉凝着她五官皱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出半点声音,拧了眉,疾步往楼上走。
冲动过了,他才终于懊恼,她的感冒都没痊愈,又这样折磨自己,哪能受得了。
极力轻柔的将她放到床上,替她脱鞋,脱衣服,替她擦干不知何时又染了一片的眼泪。
刚转身,床上的人却忽然翻身起来,略踉跄着往卫生间而去。
英眉深拧,沐寒声几步随她,进了卫生间,带了一丝风,她已经趴在马桶边痛苦的呕吐。
满卫生间的酒味,他像是闻不到,毫无嫌弃,单膝跪在她身侧,如以往几次一样的耐心,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心疼,也比任何一次都生气。
她这不仅是折磨自己,更是折磨他。
终于吐累了,吐干净了,傅夜七却软软的趴在原地。
沐寒声环臂要将她抱起。
可她缓过了,费尽力气将他的手臂推开,扶着马桶,就着一旁的墙壁,勉强立在了洗手台边。
沐寒声拧眉,知道她走不动,放心的转身出去倒了杯温水。
“漱漱口。”进去时,她还在原地,他将水递过去,低沉,温和,
她却忽然陌生的盯着他,喝多了,也任性了,一直盯着,直到柔眉微蹙,眼睑酸涩,终于敛眉,也一抬手。
“啪!”杯子落地,温水应声洒了一片。
沐寒声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如此生气,也并没未起怒。
只是下一秒,她忽然转身弓下腰,开了凉水,不管不顾的往嘴里灌,漱口、洗脸。
不借助他的搀扶,不要他给的水。
心口一紧,沐寒声眼角微缩,她到底想干什么?
伸手握了她的双臂,深眸幽邃,藏着数不尽的心疼,又压不住的愠气,可他竟然找不到能说的话。
双臂猛然收紧,将她狠狠按在胸口,不由分说的吻,这是他此刻能想到唯一的惩罚。
薄唇强势,龙舌惩戒,狠狠的侵犯。
她拧眉,挣扎。
他却头一次这样的铁了心,温热的掌心定着她的脸,由不得她逃。
“嗯!”唇角被她的贝齿咬破,沐寒声低哼一声,却不退反进,抵进她死守的领地,更将她抵在洗手台边。
卫生间里只有‘哗哗’的水声,是她开过的凉水,掩盖了两人急促交织的呼吸,逐渐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