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纷纷扰扰,委决不下,最终还是摆到了崇祯的案头。
这是大明官员一贯的作风,为难的事情,交给皇帝,他们不担责任。
崇祯现在对于周延儒,温体仁两人都心生不满,自然不会找他们商议,这次来的,是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张凤翼。
这两人,都想调周正去他们的部门。
崇祯近来十分心烦,山西的匪乱不断坐大,已经威胁到京畿,朝臣们一个个自私自利,毫无为国之念。
漫步在御花园,崇祯身形有些佝偻,他轻声叹道:“二位卿家,你们说,朕是个昏君吗?”
毕自严与张凤翼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暗叹。
要说眼前这位陛下是昏君,那大明找不出几个明君,但朝局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眼前的皇帝陛下的责任是逃不了的。
毕自严稍一沉吟,道:“陛下勤勉克己,古来帝皇少有,朝局虽有动荡,大局还在掌握,陛下大可不必灰心。”
崇祯也只是感叹一句,背着手,看着不远处的一株腊梅,道:“朱大典死活只肯招出二十万,说其他都毁于战火,朕知道,大头,多半是孝敬了上面。”
毕自严,张凤翼都知道崇祯说的‘上面’是谁,明眼人都知道,就是举荐朱大典的阁臣温体仁。
二人都极力避开党争,自然不会多言。
崇祯对很多事情都心知肚明,却又只能依靠朝臣做事,因此越来越多的将愤怒压在心底,无处泄。
崇祯看着腊梅一阵,轻轻吐了口气,道:“西北剿匪需要军饷八十万,赈济灾民需要一百二十万,你们说,银子从哪里出?”
毕自严作为户部尚书,接话道:“陛下,周征云之前上书户部,登莱两府因为孔有德叛乱,人口减少大半,提议由西北灾民填充,若是得法,可节省三十万钱粮。”
崇祯对于钱粮一直十分敏感,听着神色微异,转过头,道:“当真?”
毕自严倾身,道:“如果实施恰当,既能安置灾民,减少匪乱,缓解西北的压力,也能充实登莱两府人口,不至于荒废。周征云的能力臣与陛下都是知道的,河间府,永平府做的非常不错,每年上缴赋税十万,远超天启年间……所以,臣想请陛下,将周征云调到户部……”
不等他说完,张凤翼连忙道:“陛下,周征云是臣先要的。他带兵,练兵,打仗都不错,现在兵部急缺人手,还请陛下将周征云调到我兵部……”
崇祯看着两个尚书抢人,神情动了动,不由得笑起来,道:“周征云确实是人才,毕竟周爱卿家学渊源。对了,周爱卿还是不愿复起?”
毕自严与周清荔是多年的关系,抬起手,道:“陛下,周远山是老寒腿,每到冬天就疼的厉害,前几日臣还去看过,已经不能出门了。”
崇祯笑容渐失,顿了顿,道:“朝中不少人反对周征云归朝,说他任性狂悖,目无法纪,还须多磨练。莱州知府吴维城上书,举荐周征云担任登莱巡抚,你们觉得如何?”
毕自严与张凤翼一怔,思索着‘登莱巡抚’四个字。
登莱巡抚,正四品,从属于山东巡抚,执掌登莱二府以及东江镇,倒是很适合周正现在的位置。
只是他们心里都觉得,将周正一直放在外面,着实有些可惜。
崇祯看着两人的表情,道:“辅也是这个意思。周征云既然提出来用西北灾民填充登莱两府,那事情自然要他来做。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其他该有的赏赐都给了,再多给一点。”
毕自严,张凤翼见如此,也只得放弃。
张凤翼犹豫了下,道:“陛下,高迎祥等在山西有坐大的迹象,臣建议曹文诏节制山西,陕西,包括宣大等各路兵马,由他主持对高迎祥等人的剿除。”
这件事其实已经商议了很久,但朝廷争论不休,崇祯也下不了决心,尤其是孔有德叛乱之际。现在孔有德被剿除,崇祯心里安定不少,道:“准。”
张凤翼听到这个‘准’字,心里大松一口气。
曹文诏在陕西剿匪,能力出众,若是他能再剿除山西的匪乱,那大明就基本安定了。
毕自严也轻轻点头,建虏被打残,匪乱若除,那大明就能专心修整内务,‘中兴大明’,就不是纸上谈兵了。
崇祯决定了这件事,心头也轻快不少,笑着道:“明年开朝大议,推举阁臣。”
大明若是哪个位置最危险,第一是辅,其次就是阁臣了,换的最快的,也是阁臣,现在内阁就剩下三个。崇祯要推举阁臣,也是为替换周延儒,温体仁做准备。
毕自严,张凤翼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认为是理所应当,抬手应下。
两人极力躲避党争,绝不会参与,早就打定主意不入阁。
朝廷很快定意,圣旨在崇祯五年年底到了登州府。
周正接过旨意,心里一直坠着的大石轰然落地。
他继任登莱巡抚,执掌山东最东的两个府,登州府,莱州府以及隔海相望的东江镇。东江镇,也可以理解为朝鲜半岛以及辽东半岛,之前毛文龙执掌的地方。
周正踌躇满志,立即就着手布置。
曹变蛟更是写信给他叔叔曹文诏,一个是为周正求才,二来就是西北灾民填充登莱二府的事宜。
同时,周正从永平府,河间府等地抽调人手,开始在登莱二府进行布置。
登莱二府被孔有德屠戮过半,尤其是士绅屠戮殆尽,人口缺失大半,虽然荒凉,却没有了任何的阻力,周正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陈洪范等人也接到旨意,即将离开登州,临行前特意与周正喝了一顿酒,倒是金国奇,被周正留了下来,任登州总兵。
登莱巡抚的职权非常的大,不止登莱两府以及东江镇的政务,军事,甚至还包括一支水师。
坐上登莱巡抚的位置,很多事情,周正可以敞开了做!
不知不觉就过了年,晚上周正从外面回来,上官清躺在床上,起来给他倒热水,问道:“上元,我们回去吗?”
上元,也就是元宵节,是大明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
周正忙的天昏地暗,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疲惫的在椅子上坐下,道:“你回去吧,带些礼物,我今年是回不去了。”
上官清看着他的疲惫之态,有些心疼,过来将他搂在怀里,轻轻的按着太阳穴。
就在这时,上官烈冲了进来,看着里面的场景先是脚步一顿,接着就走进来,不客气的道:“姐,先放开姐夫,我跟你们说个事。”
回他的,是上官清冷漠的眼神。
要是以往,上官烈早就抱头跑了,这会儿却梗着脖子,走近周正身旁,低声道:“姐夫,京里传信,说是辅要致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