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用懋能感觉到,毕自严同样能。
乾清宫弥漫着肃杀之气,还有一点,就是作为当今皇帝潜邸老人,一直备受信任,大小事俱在的周清荔,这次居然没在!
不会是因为周征云吧?
毕自严有些不安,瞥向申用懋。
申用懋也悄悄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微不可察的点头。
周正现在守卫着安定门,他可万万不能出事!
韩癀第一个接过奏本,一眼看去,脸色动容,双眼微睁,旋即又不动声色的递给钱龙锡。
钱龙锡看去,面上惊变,竟忍不住的读出声来:“‘纵敌狂横,置圣人安危于不顾;拥兵自重,能战而守,侍兵邀功,其心叵测,其意恶歹’、‘携利器而动京城,仗君恩而逞其能’、‘怒贼来凶,社稷动荡,万般安危系与陛下一人,然岌岌可危而用事不前,其心何在?’……”
毕自严与申用懋听着心神俱寒,双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人上的奏本,全然是如此恶毒之言!
申用懋连忙抬手,道:“陛下,切不可轻信!周正与满桂在拼命抵抗建虏,绝无私心,眼见大胜就在眼前,切不可临阵斩将!”
毕自严接着沉声道:“陛下,一切都可稍后再议。若是现在处置周正与满桂,无异于是帮了建虏,到时候建虏大军再来,京城无人可守,那才社稷之危!”
崇祯面无表情,道:“这道奏本里说,周正本来有一万人,每次建虏来,他却留一半在城下,这是什么用意?除了周征云,满桂,我大明就没有其他人能守城了?”
申用懋与毕自严听着崇祯的话,心里更寒,皇帝信了!
申用懋拧着眉头,解释道:“陛下,那是周正的战术,他已经守了两天,说明很有用,不能以此责怪……”
崇祯不等他说完,看向韩癀,钱龙锡,道:“你们怎么看?”
两人看着崇祯的表情,神情微凛。
他们已经看出崇祯是信了,韩癀犹豫片刻,道:“不无道理,应当将他们招来,当面对质。”
钱龙锡连忙接着,道:“元辅说的是。陛下,我等都不知兵,不如让周征云,满桂当面向陛下解释,兼听则明,不可信一面之词。”
崇祯脸上越的冷漠,双眼里有杀意闪过,道:“这道奏本上还说,周正此人好大喜功,常有狂言,乃是一介弱冠书生,不知事,更不知兵,朕如何相信他能守城?”
韩癀,钱龙锡顿时找不到话来说,只能闭口不言。
申用懋见阁老们不说话,越急切,道:“陛下,周正已经守了两天,足见其才,臣用颈上人头担保,请陛下再给他们一天,就一天时间!臣保证周征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毕自严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关头,抬着手,道:“臣也愿担保,请陛下宽容周征云,满桂一天,就一天!”
明天是决战,如果胜了,自然皆大欢喜;如果败了,那还谈什么罪责,所有人都会死。
不待崇祯说话,有内监匆匆跑进来,道:“万岁爷,满桂,周征云求见。”
崇祯冷哼一声,道:“不见!”
申用懋连忙抬起手,道:“陛下,他们或许是有什么对策要奏禀,请陛下……”
崇祯毫不客气的打断,道:“他们是听到了风声来辩解的吧?谁在通风报信?”
毕自严感觉到崇祯的目光在看他,刚要抬手说话,崇祯就道:“朕命他们二人,明日一早出门迎战!李忠,你去督军,敢不尊后退者,立斩!”
李忠连忙走出来,道:“奴婢遵旨。”
申用懋听着,脸上前所未有的凝重,还是争辩道:“陛下,建虏气势锐盛,惯于野战,我军疲惫,敌众我寡,不宜出城……”
崇祯却不听,道:“建虏远来,疲惫之师,又攻两日,正是三而竭,为何气势锐盛?莫非是周正,满桂惧敌畏战,不敢出城?”
申用懋,毕自严两人刚要说话,崇祯就沉声道:“就这样定了!再传旨,命袁崇焕尽快击溃贼酋,回援京师,他的二十万大军,莫非就是摆设!”
申用懋,毕自严这才明白,原来皇帝早就怨怒,一直强压着,这道奏本,只不过是引出了他心里的态度。
眼见着王承恩,李忠快步出去,韩癀,钱龙锡又不说话,申用懋与毕自严对视,心知不可挽回,两人眼中只剩下无奈与凝重。
旨意很快就到了在乾清门等候的周正与满桂,李忠宣读完圣旨,就看着周正与满桂,道:“二位大人接旨吧。”
满桂抬着头,先是震惊,继而是茫然,不可置信。
这种情况下,皇帝居然要他出城迎战?
疯了吗?
周正实则知道历史上满桂就是被逼着出城迎战而战死的,但现在情形大不相同,京城中只有他与满桂能守,外无援军,崇祯还让他们出城,这是觉得建虏攻破北京城不容易吗?忍不住了要提供帮助吗?
朝廷那些大人们,就没有人知晓眼前的形势,就没有人告诉崇祯,现在出城就等于是自取灭亡吗?
周正站起来,看着李忠,一脸铁色道:“我们要见皇上!”
李忠与周正关系非常,听着他的话,神色动了动,瞥了眼满桂,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道:“我劝你们还是别见了,皇上正是气头上,你们要是去了,只怕就是直接下狱了。”
满桂是知道朝堂险恶的,大胡子脸都是不安的烦躁,道:“那我们要见申尚书。”
正说着,就看到申用懋与毕自严从乾清门出来。
申用懋拧着眉,神色无比难看,看了眼李忠,与周正、满桂道:“领旨,跟我来。”
满桂看到申用懋与毕自严的脸色一样的难看,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接过圣旨,就要走。
李忠的尖锐声音又传来,道:“记住了,明天一早,咱家会带着锦衣卫亲自监军。”
这样说着,他见黑漆漆一片,不动声色塞给了周正一张纸条。
周正塞进袖子里,没有多说,跟着申用懋急匆匆的走了。
申用懋径直前往兵部,毕自严没有回户部,跟着进来。
申用懋知道他来意,没有多说,一进班房,申用懋就关门,以前所未有的肃容之色,严厉之语气,与周正、满桂道:“本官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胜!记住!一定!胜!绝对没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