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转头看去,虽然没见过黄维怀,但也知道此人就是了。
“下官再大的官威也不及黄大人家的家风,大人给下官送了请帖,是特意打算来羞辱下官的?”周正随口般的说道。
“牙尖嘴利!”
黄维怀冷哼一声,走过桌子,命令般的道:“跟我来。”
周正眉头一挑,道:“下官还是不去了,下官怕进去就出不来了。”
黄维怀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周正。
黄家的一干家丁脸上有惧色,这位周御史好像不太一般,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走近的不少客人纷纷面露异色,周正的话,有些不寻常啊,目光不由在周正与黄维怀脸上转来转去。
黄维怀看着周正,心里怒火上涌,神色自是不好看,沉声道:“你将本官当成了什么人?难不成还能在本府谋害朝廷命官不成?”
周正道:“人心隔肚皮,下官不敢妄自揣测黄大人,不过你我是朝廷命官,堂堂正正,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请大人就在这里直言吧。”
周正是连打带消,明里暗里的嘲讽,黄维怀心里的怒气爬到了脸上,冷声道:“好一张利嘴,本官就直接告诉你,出使建虏本官是主使,一切都要听我的,若是你敢乱来,我会直接将你关起来,押回京城问罪!”
周正本以为黄维怀会以一种暗示之类的手段,与他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一致,树立他的主使权威,却没想到,如此干脆利落,直接就摆架子威逼!
周正不清楚黄维怀与袁崇焕的关系,更不了解袁崇焕与黄维怀到底要做什么,心里沉吟片刻,道:“大人这就说差了,我们是都要听皇上,听朝廷的,怎么变成下官要听大人的了?大人是想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下官揭吗?”
黄维怀见周正油盐不进,脸色越难看,道:“你打定主意要与本官作对到底了?”
周正看着黄维怀,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黄维怀是要干什么,是非要他跪头叩拜吗?就是寻常官吏也不用如此逼迫吧?
周正对黄维怀倒是无所畏惧,毕竟就是临时搭档,回来还是各走各的路,但黄维怀从头到尾的强势逼迫,令周正心中起疑。
黄维怀这是性格使然,还是真的另有什么目的?
周正观察着黄维怀的神色,道:“大人说下官作对,不知道是在担心下官作对什么事情?”
黄维怀目光冷冽的盯着周正,压抑着心中沸腾的怒气,沉声道:“是所有事情!本官是主使,去了建虏,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听本官的,你若是逾矩一丝一毫,就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只是担心周正会有所出格吗?若仅仅是这样,用不着这般又是下马威又是当众威逼吧?
“是袁大人?”周正没有避讳,直言说道。
黄维怀目光骤寒,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涉及辽东之事,我劝你谨言慎行,切莫毁了前程不够,还要横祸临身!”
周正越笃定,袁崇焕是要做些什么了。
知道与这黄维怀是无法交流,周正便习惯性的嗯了声。
这一声‘嗯’,可以理解为答应,更可以理解为不屑,不想理会。
黄维怀眼角跳动了下,被周正这个态度激怒,刚要开口,不远处一个人走过来,笑呵呵的道:“好了,今天是给你孙女过生,有什么事情,事后再说。”
黄维怀似也知道压服不了周正,面色越严厉,沉声道:“你好自为之,不送!”
周正看了眼打圆场的人,走到收礼人边上的盒子,翻开碎布,将他的玉如意拿出来,揣入怀里,转身就走。
黄维怀看得是心头怒气一个劲的向上窜动,脸上一片铁青。
那打圆场的人连忙又道:“罢了罢了,你与一个年轻人叫什么劲,还不够难看吗?”
黄维怀看着周正走出黄府大门,表情变幻,双眼尽皆是怒火,冷声道:“都说此子桀骜不驯,危言邀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打圆场的人看着周正离开的大门也是摇头,没有再劝说什么。
黄维怀心里的怒火难出,想了想,道:“袁大人明天就要走了,我去送一下。”
打圆场的人一怔,旋即若有会意,没有多说,看着黄维怀急匆匆的离开黄府。
周正出了黄府,漫步回向周府,一边走一边思索。
袁崇焕若是与建虏有默契,临时休战,各自准备倒也没什么,周正担心的是袁崇焕真的退缩,给建虏腾出手进攻东江镇的毛文龙。
历史上可不就是这样,黄台吉敢肆无忌惮的南下,就是因为明年会先攻破东江镇,让毛文龙无法进攻沈阳,这才敢倾全力绕过山海关攻入大明腹地。
‘怎么办?’
周正心里不断思索,想要做出对策。
但这件事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能做到的,即便是大明朝廷可能也是无能无力。
宁远一战虽然胜了,但明朝根本无力进攻沈阳,哪怕是威胁也做不到,毛文龙一样无力对抗,在辽东,明朝是全方位的防守。
从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以来,明朝是一路败退,几无胜绩,也就是宁远之战挡住了建虏进攻的脚步。
要怎么保持东江镇的实力,持续的威胁沈阳,让建虏不能妄动?
这个关键,或许还是在袁崇焕。
若是袁崇焕与天津卫,登州三角协调好,给与足够的支援,建虏或许未必能攻入东江镇,皮岛上毛文龙的战力能够保存。
只是,袁崇焕不信周正,只信他自己的判断。
周正心里转悠无数念头,越想越沉重,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又长吐而出。
这一抬头,才现,他竟然走到了北镇抚司狱的不远处。
周正看着大门前进进出出的锦衣卫,目光忽然微动,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心里计较一番,猛的转身,快速离去。
此时,黄维怀已经在袁崇焕府邸。
这是天启刚刚赏赐的府邸,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是万历朝一个礼部侍郎的院子,还没来得及收拾。
前厅里,袁崇焕听完黄维怀的话,倒是不意外,微笑着道:“等到了辽东,我再与他谈谈。”
黄维怀看着袁崇焕从容的神色,认真的道:“这个人年轻气盛,听不得别人的话,我怕你劝说不了他,迟早会坏了你的事。”
袁崇焕随手拿过茶杯,淡淡道:“若是在辽东谈不拢,我就不会让他去沈阳。”
黄维怀神色微怔,旋即点头道:“倒也是个办法。”
要是在宁远或者山海关找个理由将周正扣住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他是钦使,那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