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辰脸上的讥笑慢慢退散。
他直勾勾地盯着亲哥,似要透过他的双眸看清他内心真正的算计。
对,就是算计。
他觉得他们是编织了谎言欺骗他,为的就是救容恩母子脱离苦海。
“哥,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我那晚确实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睡了一个女人,但你说睡的是容恩,我不信的,
我不认为这世上有如此凑巧的事,刚才说的,我就当笑话听听。”
封司爵微微眯起了双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可你终究令我失望了,
真没想到啊,你听完真相后居然不是激动,而是拼命的否决。”
封北辰没说话,拎起酒瓶猛灌起来。
他现在脑子很乱,都失去思考能力了。
七年前他睡了一个女人,而那人恰好是流掉他孩子不久的容恩?
然后她又怀孕了,还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呵,大导演们的剧本都不敢这么编。
可转念想想,老大没有骗他的必要啊。
他诓他有什么好处?
单纯只是想让他对容恩好点么?
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心里有两道声音不断在拉拽,其中一道逼着他相信,另一道则反复提醒他,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最后,他顺着天台的栏杆缓缓滑落,瘫坐在了地板上。
封司爵没有伸手搀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幽幽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我与你嫂子的经历也很曲折,其中裹挟着许多的巧合,最后不都一一成真了么?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呢?是怕我们欺骗你,还是不敢面对已经癌变的孩子?
如果是前者,你或许还有救,若是后者,你这辈子即便孤苦一生,那也活该,
就因为你伤害过孩子,便不敢承认他的存在,真的枉为人父,连我都看不起你,
好了,我言尽于此,你要不要相信,都是你的事,我不过是将真相告诉你而已。”
说完,他踱步朝出口走去。
封北辰坐在地上,一条腿笔直的伸着,另一条腿弯曲,手肘搭在膝盖上,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瓶。
那个孩子,是他的种。
那个孩子居然是他的种。
呵!
老天爷,你可真会捉弄人啊。
在他将那个女人伤得体无完肤时,不但告诉他第一个孩子是宫外孕,必须得拿掉。
还跟他说她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他的。
这么折腾他们,真的好么?
他那么渴望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如今是得偿所愿了。
但也无力挽回了。
断抗癌的药,取骨髓,导致儿子病情恶化,开始癌变。
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做孩子的父亲?
想到这儿,封北辰缓缓伸手捂住了脸。
片刻后,伴随着肩膀耸动,晶莹的水珠顺着指缝渗透了出来。
不闻哭声,但那压抑的呜咽最是疼痛,能搅得人心脏抽搐。
天台入口处。
江知不放心兄弟俩,特意上了顶层。
刚走到通风口,迎面撞上准备离开的封司爵。
“告诉他了?他什么反应?什么态度?”
封司爵伸手揉了揉眉心,叹道:“他潜意识里不敢面对,所以不相信。”
江知踱步绕过他朝天台走去。
霸总没有阻拦。
他是封北辰的兄长,有些重话不适合说。
但江知就不一样了,她是女人,哪怕说得再难听,也不会伤到他的自尊。
让她去试试也好。
总不能不了了之吧。
江知走到天台边缘后,冷冷地注视着双手捂脸的封北辰。
“你一个大老爷们,真是连个女人都不如,容恩在面对儿子的病情时,比你要坚强多了,
做错了就改,总能等来赎罪的机会,可明知错了还不肯承认,那就真的没救了,
封北辰,你一手将裴氏集团发展成国内的大公司,能力卓绝,这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你盼着容恩给你生孩子,可就因为她流掉了第一个胎儿,你便对她恨之入骨,疯癫成魔,
如今她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啊,你又不肯相信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封北辰没说话,举起酒瓶又开始猛灌起来。
江知嗤的一笑,“你这样的人,大概率是不配为人父的,既然这么窝囊,那就滚回你的海城吧,
至于容恩母子,不用你虚伪的惦记着了,离开了你,她们或许能彻底解脱,过几天安生日子,
我的医术有限,那孩子若治好了,便皆大欢喜,若治不好,她们娘俩一块死,到时候我给她们收尸。”
“不。”封北辰沙哑着声音嘶吼。
他扔了手里的酒瓶,挣扎着站起来。
“大嫂,求求你抱住她们,求你。”
江知见他总算有了点心劲儿,不禁松了口气。
“相信那孩子是你的种了?”
封北辰微微颔首,哑声道:“老大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就信了,是我蠢,才会将局面弄得这么糟糕。”
江知轻声一叹,踱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不完全怪你,即便你不停药,也会癌变的,迟早的事,至于骨髓,是用在了甜甜身上,
那天我们给你的医疗团队打电话,让他取骨髓,他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取了,
算起来,这事跟你无关,是我们的错,所以别把所有的过错全往自己身上揽,
好好收拾一下心情吧,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别让孩子的身世影响到了治疗。”
封北辰缓缓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即便是倾尽所有,他也要想办法将她们母子留在这世上。
“好,多谢大嫂,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至于容恩那边,还请你们先帮我瞒着,等孩子康复了之后再告诉她。”
江知点点头,“你再调整一下吧,我先下去了。”
她刚转身,就看到封司爵匆匆朝这边走来,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是不是澈儿的病情恶化了?”江知脱口问。
封司爵看了封北辰一眼,咬牙道:“苏景跟我父母解释澈儿的身世,被容恩听到了,她当场就吐了血,应该是肺腑的伤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