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实在称不上是合格的水手,在回程的途中,他们一如之前那样拼命追赶海斯泰因的船队,可抵达哥特兰时,却还是晚了半天。
“回来了,可喜可贺。战争没有爆发,你们也没有伤残、或是成为英雄王的人质。”
比约恩率先从船上跳了下来,呼吸了一口泥土的气息。
以埃贝尔为首的联邦贵族一言不发地默默走下了船只。从一开始被海斯泰因强行挟持着出征,到后来出乎意料地结束,这一整个事件里,他们完全就是各方博弈下的棋子。刚来哥特兰时,他们以贵族的身份自傲,多少有些目中无人,可现在,他们自己自觉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我听说你们之前在哥特兰惹出了不少麻烦。”比约恩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说道,“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如今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会被认为是阿勒曼尼整个联邦的态度。如果你们蓄意想挑起同我们的战争,那算我没说。不然,你们还是收敛一点吧。不只是我们的英雄王,我们的其他领主,脾气也都不是那么的好。”
“……我们谨记在心。”
“你们准备一下,去见一下瑞典王吧。”
比约恩挥手赶人,因为他看到,海斯泰因正沉着一张脸向着他走来。
“比约恩,过来一下。我们单独谈谈。”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城门,来到了城外的荒原。数只鹰从天空飞过,发出尖锐的长鸣。
“哥特兰,这曾是你父亲拉格纳的首府。作为海盗,他没有选择在更宽广的瑞典大陆定都,而是选了这一个位于波罗的海中心的小岛,因为这样更方便出海劫掠。他认为海盗王国的国之根本就在于劫掠,而那贫瘠的土地,再宽广也没有什么价值。”
“我知道。我还听说,大哥你的父亲认为劫掠不能永远持续下去,所以在竭力寻找富饶的文兰定居。起初我们都以为他失败了。可从我在阿兹特兰找到的船只遗骸来看,他应该是第一个发现阿兹特兰的人。”
“可惜阿兹特兰并不是文兰。富饶而无人的土地并不存在,我们依旧只能作为海盗生活。”海斯泰因笑了一声,“可惜了,比约恩,如果能够攻下诺曼底,我是想把他作为你的封地的。那里的土地可比海盗王国的任何地方都富饶。而你却一直想要阻挠我的行动。是谁让你去干这种事情?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和诺曼底相比,你后悔吗?”
比约恩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这是海斯泰因在试探他。
“没有人笼络我,也没有人给我好处。”他回答道,“诺曼底公爵领我也并不想要。至少现在不想要。”
“为什么?你不想成为一名拥有领地的领主吗?”
“因为这会引发和阿勒曼尼联邦的战争。诺曼底会首当其冲,成为双方反复争夺的要地。而作为离不列颠岛最近的大陆领地,诺曼底对不列颠朝大陆的扩张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我并不觉得骑士王会安分地允许我持有诺曼底。我可不想刚成为领主,就遭受阿勒曼尼联邦和不列颠两国的敌视。”
“比约恩,你在害怕?这可真稀奇。我从没看你有害怕过。你觉得你会输,是吗?”
“不,如果战争爆发,我觉得我能赢。”比约恩沉稳地回答道,“但是,我不想打这样的战争。”
“比约恩,我和你父亲决斗之后,他愿意收容我,是因为我的英勇。我在和你决斗后,愿意收容你,也是因为你的勇气。可是你现在,你却懦弱到连进攻我们的敌人都不敢了吗?”
“什么是敌人?什么是朋友?父亲让我跟着大哥你历练时,大哥你是我的朋友,但父亲进攻西兰时,大哥你就成为了我的敌人;我和阿兹特兰帝国联手进攻不列颠时,阿兹特兰帝国是我的朋友,但当我加入反叛军时,阿兹特兰帝国就成了我的敌人;西庇阿一行人占据了我父亲的领地,她们是我的敌人,但当对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时,他们就成为了我的朋友;大哥你夺取了我父亲的王国,大哥你是我的敌人,但现在,我在大哥你的手下工作,大哥你你又成为了我的朋友。大哥,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朋友、敌人这种论述,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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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比阿勒曼尼联邦强。我们可以从他们手里夺取土地。所以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而非朋友。”
“什么是强,什么是弱?‘老鼠’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很弱,但是集结起来,就毁灭了特诺奇蒂特兰;阿勒曼尼联邦的土地比我们富饶、人口比我们多、国土面积也是我们的好几倍,很强,但由于内部是一盘散沙,所以一直被我们欺凌。”
“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在航海技术刚发展的十几年间,我们所了解的国家仅限于波罗的海和北海沿岸,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可后来,我们知道,阿勒曼尼联邦南方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帝国,叫七丘帝国。后来,我们又知道,七丘帝国南方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国家,叫做天方帝国。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莫过于天方帝国,相比起来,我们实在是太过弱小。之前,天方帝国离我们还很远,可现在,天方帝国的手已经触及到了阿勒曼尼联邦,我们怎能继续像盲人一样将其无视?大哥,你觉得,在天方帝国眼中,除了它之外的其他诸国,是不是就像是这一盘散沙的阿勒曼尼联邦?除了它之外的其他诸国,是不是就像我们欺凌阿勒曼尼联邦时那样,能够随意欺凌?”
“这到底是谁教你的?”
“没有谁教我,我们能赢得诺曼底的战争,但是,我却没法获得最终的胜利。赢得一场战争和赢得最终的胜利是有本质区别的。我们的刀能够切开肉,但因为能切开肉就去切肉,刀就会变钝。当前的粮荒就是最好的例子。比起用武,我们更要重视磨剑。我们能获胜,但是不能去获胜,这恰恰是为了最后的获胜。”
“所以,”海斯泰因瞪着比约恩,“这到底是是谁教给你的?”
“非要说的话,是我的哥哥,伊瓦尔。”比约恩叹气道,“我实在不是很聪明,他死了之后,才逐渐想明白这些。”
“比起用武,更要磨剑。所以,比约恩,你现在是在磨剑了?你准备再度前来挑战我吗?”
“会的,但是,会在外患消失的时候。”比约恩回答道,“如果为了王位而害的国家灭亡,那就没有意义了。”
“和我说这些,你不怕我不给你领地吗?当初你父亲就是给了我领地,所以才会败在我的手下。”
“我这次选择继续跟着大哥你,并不是为了得到领地,而是为了变强。只要我变得足够强大,那么,就算大哥你不给,我也自会拥有领地。”
海斯泰因闭起眼睛、点了点头。
“比约恩,你知道索米这块领地吗?”
“索米?芬兰?”
“比约恩,从今天起,你就是芬兰的王。”
海斯泰因转过身,拍了拍已经愣住了的比约恩的肩膀
“只给你一块领地和一个芬兰王的名号。那里的其他领主可都不是善茬,能不能压住他们,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如你所说,内部若是一盘散沙,强者就会变成弱者,反之,弱者也能战胜强者。记住,我下次动员领主出兵时,你要让至少六成的芬兰领主出兵协助。如果人少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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