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存的阿兹尔的后裔有且仅有一位……有趣的是,她现在就在这座城市里。”
内瑟斯的眼神立刻凝炼得像太阳一样炽热,他的感官变得数以百倍地敏锐,他听到神庙下方上千个喋喋不休的低语,看清了铜制圆盘上每一处瑕疵,感觉着脚下的每一颗沙粒。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窜进了他的鼻腔——应该是刚刚止住的伤口,来自一个既年轻, 又古老的灵魂。
在东方。
“恕瑞玛会庇佑你的,年轻的先知。”内瑟斯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大步流星地向东走去。贾斯丁连忙跟上,跑在他前面引路,俨然一个带路党的模样。
本来嘛,内瑟斯其实不需要他也能找到希维尔, 贾斯丁也就是为了混个脸熟, 要是恕瑞玛帝国真复兴了, 也能混个从龙之功什么的。
恕瑞玛的主角不是他,贾斯丁只要安安心心地做个辅助就好——他是这么想的,然而,被他辅助的那个人却有自己的想法。
“我对当皇帝没有任何兴趣,你们找错人了。”内瑟斯找到希维尔时,她刚好在吃饭,见到这个活着的传奇,希维尔连碗快都没有放下来,眼睛注视着巴巴扬茶汤里泡着的肉干,只等它什么时候软下来开吃。
“可你身上留着阿兹尔的血,你是恕瑞玛皇族的唯一后裔。”内瑟斯比希维尔高很多,和她说话时却并没有展现出居高临下的态度,而是以臣子的身份请示,以长者的姿态劝导。
“那又怎样?贵族的后代可能是乞丐,商人的后代可能是强盗。”希维尔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我现在只是个佣兵——我也只想当一个佣兵。”
“当佣兵不就是为了钱么,你要是当上了恕瑞玛皇帝,整个国家队财富都是你的……”
“说得没错!”金克丝为贾斯丁捧场道:“当老大可比自己单干赚多了!我和贾斯丁之前总需要为了明天的口粮忙来忙去得,现在什么都不用干, 就能躺在金币里洗澡!”
“每个佣兵都知道,任务的报酬越高,难度也就越大。凡事都是有代价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有承担这一切的能力——更没有承担这些的想法。”希维尔像喝粥一样,把茶汤和肉干一股脑地倒进嘴里:“你要就是为了这事来的,那就请回吧。”
“狗……内瑟斯?”从刚才开始,内瑟斯就一直没怎么说话,而是出神地望着西方的天空。
“天边的乌云?”
“那不是乌云。”内瑟斯转过头,眼中满是凝重。
“那是军队扬起的尘土。”
在地平线尽头,内瑟斯看见了一大群部落的战团。他们高举着各式各样的图腾,正朝着城市进发。轻装的游击手、骑射手和手拿鳞盾与重斧的战士……至少有五百人。正常情况下,这些部落一旦见面就会拼个你死我活,然而……
出现这种情况,只可能是一个原因——有一种无上意志,正统领着他们。
“泽拉斯。”
“谁?”
“从地狱归来的叛逆者,殿下。”内瑟斯看向希维尔:“你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无论你接不接受自己的命运,泽拉斯都会杀掉你。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斩断阿兹尔的血脉,一了百了。”
得益于贾斯丁的帮忙, 内瑟斯比原本时间线里更快地找到了希维尔,让他们在泽拉斯入侵之前还有一些时间准备,不过,这个时间也不多了。
“现在咋办,跑还是打?”贾斯丁问内瑟斯:“你能顶住泽拉斯么?那些凡人的部队我们可以解决。”
一听到要打架,金克丝立马就兴奋了起来:“我一发鱼骨头就能炸飞他们十个!”
内瑟斯脸色沉了下来,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承认自己不如对手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可他只能实话实说:“泽拉斯的实力比以往更胜一筹,而我的力量却在千年的放逐中消磨殆尽……当年我尚且需要雷克顿的帮助才能将封印,现在……我们可以乖乖地引颈就戮,或者考虑日后再战。”
“从我出生开始,就不知道什么叫‘乖乖的’。”希维尔拿起了她的武器,西边的血腥味不断地冲击着她的鼻腔。泽拉斯的先锋部队已经到来,在这些精锐面前,刚刚复苏的维考拉毫无抵抗的能力。屠刀下的居民们死得就像游戏里的小怪一样随意,就算是久经战场的贾斯丁,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反胃。
“这些士兵怎么像没有理智一样,比吸了微光还疯狂。”贾斯丁一枪打穿了一个蜥蜴人的脑袋,可他却像没有痛觉一样,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攻击面前的平民。
“他们被泽拉斯的魔法控制住了,已经变成了不知疲倦,不会恐惧的死士。”
“真恶心。”恰利喀尔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干净利落地斩掉了三个士兵的脑袋,然而很快又涌上来了一堆。
“快些离开吧,殿下,泽拉斯就是为你来的。你必须活着,因为帝皇之血在你体内流淌。它已经复生了阿兹尔和恕瑞玛,其中必有重大的意义。”
“不,没有意义,我只为自己而活。”希维尔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飞升者,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可你不一样……内瑟斯,对吧?我小时候听过你的故事。打仗的故事,英雄之战之类的。故事里都说,你和你的兄弟是恕瑞玛的保护人,是吗?”
“确实是的。雷克顿和我为了恕瑞玛战斗了几千年。”
“那现在就为恕瑞玛而战。”希维尔的语气有如君临,她站在瓦砾堆成的废墟上,竟比内瑟斯还要高上几分:“在我们闲扯的时候,沙漠的子民们正不断死去。如果你是我从小就听说过的那位英雄,那你的责任就是出去拯救尽可能多的人。”
内瑟斯完全没有预料到谈话会变成这个方向,但希维尔所说的责任点燃了他胸膛中沉寂多年的余火。他感受到怒火贯通了四肢,在身体中来回奔突。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从恕瑞玛陷落以来,自己在孤独的流浪中究竟迷失了什么。
“我在此立誓。”内瑟斯扯下颈上系着的垂饰。“如果你们现在就走,我便会拼死保下维考拉的人民。”
“不,我不会离去的。”希维尔背对着太阳,内瑟斯失神地看着她身上澎湃的金光,就像看到了恕瑞玛失去了千年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