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新闻如惊涛骇浪,席卷了整个缅底。
一个晚上,坎邦的地盘犹如桑叶被风卷残云的蚕食,目前三分之一的管辖区已经失去掌控。
两股势力火并,在缅底相当常见,可这次动乱的规模不仅于此。
四大家族之一的卫氏家族也被牵联了进来。
亨得利集团的核心人物,卫氏家族的骨干成员,被杀害不说,并且尸体像腊肉被残忍的悬挂在平黎电诈园区,骇人的景象被拍成了照片,在缅底疯传。
由此可见,始作俑者的嚣张程度。
而且不止是嚣张。
有人说,那位卫氏骨干人物不是死之后被挂上去的,而是活的时候,被人以高超的外科手法,让其在挂上去后慢慢的失血而亡,最大程度的拉长了死亡体验。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慢慢的走向死亡,这是何等的折磨与绝望?
除了嚣张。
凶手更是狠毒!
并且压根不怕被人知道,高调无比!
都根本不需要震撼的缅底去寻找真凶,同盟军正大光明的在网上发声,宣布对坎邦开战,并且宣布对平黎园区发生的事情负责。
同盟军副官魏邑,亲自充当这次同盟军的对外“发言人”。
除了被悬挂示众的尸体,平黎园区,上上下下据说一百多号人全部被斩尽杀绝,打开门的时候,厂区里全部都是尸体,现实版的人间炼狱。
就算是在缅底,也很少发生这种大规模的屠杀。
要是放在文明社会,面对这般惨绝人寰的罪行,肯定会惹得天怒人怨,正义的制裁必将重拳出击。
可这里是缅底。
而且是军阀混战的缅底北部。
这里没有王法,甚至没有人性,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才是这里推崇的逻辑和规则。
突然的变故不出意外让缅底炸开了锅。
都不是石头,而是陨石,动荡不安的缅底北部瞬间燥热起来,战争阴云笼罩上空。
牵一发而动全身。
缅底北部看似一盘散沙,群雄割据,实际紧密相连,所有人都得考虑这一系列事件会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尤其是此次的两大苦主。
坎邦就不提了。
同盟军在其地盘横冲直撞,势不可挡,双方在这次战端中所体现出的巨大差距,让所有人对坎邦的下场保持高度一致。
——坎邦的落败,多半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不壮士断腕,丢弃地盘,甚至存在被同盟军全歼的可能。
两家比邻而居,神州有句老话,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双方历史上就摩擦不断,所以对于这次战端,没人感觉多奇怪。
相比于坎邦,卫氏家族的态度,才是备受关注的焦点。
当看到魏邑的发言,并且陈述与卫氏家族的“渊源”,对于同盟军突袭平黎园区,并且实施屠杀,部分人产生些许理解。
排挤打压也就罢了,打算置人于死地,怎么能让人不记恨?
成功翻身的魏邑实施报复,有情可原,可这种手段,是否太过极端?
同盟军司令对这位副官,就如此纵容?或者说底气十足,压根不把卫氏家族放在眼里?并且还是正在与坎邦开战的情况下。
“老白,靳主实在是太狂妄了,这次我们必须齐心协力,联合坎邦,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家人的惨死,平黎园区的损失,自然惊怒了整个卫氏,卫氏的掌门人,议会高官,亲自给老朋友打电话。
包刘白卫四家,横跨缅底军政商三界,在大部分情况,说手眼通天毫不为过。
“老卫啊,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对于卫侄子的遭遇,我也感到很痛心,但是你我都不是普通的家长,身上肩负着缅底稳定的职责,凡事都不能意气用事啊。”
四大家族的白家掌门人、担当军部要职,手里掌握着一只边防营,在对老友表示哀悼之情的同时,不忘语重心长的规劝。
卫邦雄脸皮抽搐,要不是需要对方,都要忍不住破口大骂。
意气用事?
真是稀松平常。
要是对方的后代被人残忍的杀害,他也能如此冷静。
“老白,我没有冲动,魏邑敢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和我们卫家的私仇,一定是受到了靳主的指使,不然他肯定没有这个胆量。”
“何以见得?”白家家主白所程打断道:“你也知道同盟军目前拿的什么装备,打击坎邦的同时顺道跨过江把平黎园区端了,只不过举手之劳,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卫邦雄面露狞色,抓紧座机话筒,“你觉得只是巧合?老白,你错了,大错特错!同盟军是有备而来!他袭击电诈园区,绝对不是偶然事件,你千万不要被那个姓魏的给麻痹了!”
“老卫,看来你也看过魏邑的发言了。虽然在这件事上我是个外人,和我没有干系,但是站在公正客观的立场,当初卫侄做的确实是有点太过分了。第一,不该起杀心,对于魏邑这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人,没必要做那么绝,第二,既然起了杀心,动手就该干脆利落点,要是当时解决了他,就不会发生现在的悲剧。”
“啪!”
电话直接被挂断。
白所程拿开手机,摇头,念叨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暴躁。”
另一边。
打电话求助却被阴阳一顿的卫邦雄狠狠地将话筒摔在座机上,早已是怒火攻心。
四大家族表面上一团和睦,那也是表面上。
利益面前,手足都能自相残杀,更何况外人。
实际上他们四家也没少发生摩擦,只不过一直压着,出于共同需求,对外界演出守望相助的模样而已。
能在缅底立足,并且带领家族成为缅底不可忽视的存在,卫邦雄的冷酷与狠辣可想而知。
可是再恶的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永远是人世间最可悲的事情。
在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他其实知道希望不大,可是他还是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短视!
真觉得死的是他卫家的人,丢的是他们卫家的园区,就能置身事外,毫无干系吗?
卫邦雄呼吸粗重,眼神狰狞,强行压抑沸腾的怒火,重新拿起话筒。
没有办法。
这个仇,已经不是他一家之力可以雪耻的了。
京都。
某特殊监狱。
之所以特殊,因为这里不收押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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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京都大衙内房俊坐在探视窗后,拿着话筒,干净的平头看上去格外的爽利,整个人精神面貌很不错。
也是。
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这里的环境肯定比普通监狱要好上太多,起码来这里服刑的犯人应该不用踩缝纫机。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进来后,他并没有削瘦,门阀子弟,对于大起大落的承受能力确实异于常人。
“同盟军对坎邦宣战了,势如破竹,坎邦被吞下,只是时间问题。”
来探视的是一个女人,身段柔软,乌黑顺滑的长发犹如绸缎。
“靳主的同盟军?”
能够来监狱享受,足以说明房俊这个勋贵子弟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其他大院子弟顶多挂靠家族的荣光在国内发展,可房少没那么狭隘,早就把生意拓展到了国外。
“坎邦和同盟军这么多年的较量,不一直都处于优势吗?”
房俊目露意外,以及好奇。
看来监狱确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房俊的状态看上去颇为平和,当然,也可能是进来了这么久,已经适应了。
“同盟军的装备进行了巨大的更新换代。”
女人话语简洁。
“巨大。”
房俊念叨,笑道:“从你嘴里听出这样的词汇,我大抵知道坎邦这次为什么会败得这么惨了。”
继而,他一针见血的问:“同盟军的装备哪来的?”
“不清楚。”
女人回应:“也许是丛林里长的。”
房俊哂然一笑,“胡蝶,你变幽默了。”
气质柔媚的女人没说话。
“配的汉文说明书?”
房俊仿佛同样打趣的问。
胡蝶摇了摇头。
房俊诧异。
“不是汉文说明?那是什么语言?”
“大部分是美式。”
“美式?”
房俊若有所思,“那倒是有点麻烦,美式那些军火商,全球做生意,想要追源溯流不太容易。”
他顿了顿。
“不过究竟是哪来的,无关紧要。只要不是汉语说明,对我们就没有太大的影响。”
“同盟军对坎邦宣战的同时,还端掉了平黎的电诈园区,园区一百多口人,无一活口,包括当时正在那里的卫立。”
胡蝶补充。
“卫立死了?”
房俊终于皱眉。
“而且死的很惨,被放光了血挂在旗杆上,相关的照片和视频已经传进了神州。”
胡蝶进一步解释。
“卫立怎么会在那里?”
房俊不禁问。
胡蝶沉默了片刻,然后回了句。
“命中注定。”
魏邑当时好像也这么说过。
“平黎园区没有完成当季业绩目标,卫立亲自去收款,结果碰到了同盟军突袭。”
“钱呢?”
“被同盟军收缴。”
房俊眉头紧锁,面露思索之色。
“同盟军应该不是为了抢钱,只是为了钱,手段没必要这么极端,这是把卫家彻底得罪死。靳主一直坚持不插足电诈,说明他至少不蠢。”
房俊越想越觉得没有头绪,自言自语:“同盟军到底想干什么?”
“卫邦雄什么反应?”
他问。
“暴跳如雷,毕竟卫立算是卫家很有能力的人,他的惨死对卫家打击很大。”
房俊点头,“而且亨得利集团在神州本就名声不好,这次卫立死在电诈园区,亨得利集团经营电诈的事,算是要彻底坐实了。于内于外,卫家恐怕都不好交代。”
没错。
这才是最关键的。
把卫立高挂在电诈园区,等同向全世界宣告卫家与电诈的干系。
有些事情你知我知是一回事,可是真要直接摊到台面上,则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缅底四大家族,到底是横跨缅底的军政两界,而不只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军阀。
缅底再乱,作为执政政府,起码在明面上,还是得捍卫法律的权威。
电诈再怎么说,即使在缅底,终究也是定义为违法的勾当。
“卫邦雄给其他三家打了电话。”
“他们什么态度?”房俊问。
“同盟军武力强大,声势正盛,其余三家应该不太愿意淌这趟浑水,而且卫氏如何自证清白,也是一件麻烦事。”
“都是千年的狐狸,看到麻烦和风险,就迫不及待想明哲保身了。”房俊不紧不慢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可以理解。只不过同盟军这次袭击卫家,肯定不是心血来潮。如果不是心血来潮,那他们觉得他们真有可能置身事外?”
胡蝶不置可否,依然以平淡无奇的语调说道:“卫邦雄已经来了电话。”
房俊固然进来了,但像他这种人,监狱能束缚的,只是他的肉体而已。
“安抚下他吧,当局者迷,让他不要着急,其他人总会看清其中的利害关系,让他给一点时间。”
房俊言语晦涩,意思不明,胡蝶不知道是否理解,没有再问。
“我知道了。”
她说了声,然后准备挂电话。
“难得来一次,就没有其他事和我聊聊?”
房俊忽然道,玻璃后的那张脸,不再阴翳威严,笑容随和。
“什么?”
胡蝶似乎觉得他话里有话。
“别那么严肃,比如你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趣事?我在里面,实在是太无聊了。”
胡蝶眸光凝了凝,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只是同她闲聊而已。
看着玻璃后的那张脸,胡蝶沉默了下。
“来的路上,我看到有几个女人在抓小三。”
“然后呢?”
“那个小三是个男的。”
房俊一愣,然后不可抑制的开怀大笑,笑得捶起了桌子,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这么有趣的事,可惜,没一起看见。”
他满足的控制笑声,“行了,走吧。”
胡蝶挂上话筒。
起身时,房俊坐在里面,似乎还沉迷于那个不知是编造还是事实的笑话里,还在笑。
“走啊。”
房俊挥了挥手,做着口型。
胡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