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只剩下了苏凌和张芷月。
两个人对望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终于,张芷月缓缓低头,柔柔道:“苏哥哥,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苏凌微微一笑,柔声道:“应该无甚大碍了,但还感觉有些头昏脑涨的......”
张芷月闻言,有些紧张道:“怎会如此......莫不是余毒还未清除么?”
苏凌嘿嘿一笑,朝张芷月张开双臂道:“要是让你苏哥哥抱一抱的话,保证药到病除!”
张芷月轻纱下的俏脸腾地红了,娇嗔道:“芷月关心你......你却好没个正形......”
苏凌可不管这些,就要来拥她入怀。
张芷月葱手轻轻点了点苏凌的肩膀,娇羞道:“哎呀......芳华和不浪他们就在外面呢......羞不羞!”
苏凌一副不在乎的神色嘟囔道:“我苏凌又不是抱得旁人家的小女娘,我抱我的妻子,有什么羞的......”
说着又来抱她,张芷月略微挣扎了一下,也回抱住苏凌。
感受着彼此温热和呼吸,苏凌喃喃道:“芷月,你过得好么?阿爷好么?”
张芷月轻轻点头,喃喃道:“我们都好......只是大家在离忧山都很想你......对了苏大叔和苏大娘身体也好,只是整天叨念你......”
苏凌微微一笑,打趣道:“我爹娘这是相当认可他这个儿媳妇啊......看来他们对
你印象不错哦,也是我家芷月兰心蕙质,谁能不欢喜呢?”
张芷月双颊发烫,脸色绯红。
幸亏那轻纱罩着,苏凌看不出来。
两人久久的彼此拥抱,谁都没有再说话,彼此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短暂的安宁。
过了片刻,苏凌方道:“芷月......为何你一直戴着这轻纱呢?现在屋中无人,来,我帮你把轻纱取下来,苏哥哥要好好看看你......”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取张芷月脸上的轻纱。
张芷月却忽的向旁边一闪,声音有些慌张道:“苏哥哥......这轻纱,还是不取的好......”
苏凌有些疑惑,张芷月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淡淡笑道:“为何?这许久不见我的芷月,总不能一直隔着这轻纱罢......”
张芷月缓缓低头,找了借口道:“方才芳华姐姐已然说了,此乃军中,我一个女娘,若无轻纱罩面......多有不便啊......”
“你这会儿又不去外面,何来不便呢?”苏凌笑道。
“不不不......不浪已经去给萧丞相送信了,他们一会儿就来了......芷月还是带着的好......”张芷月慌乱的搪塞道。
“嗯?”苏凌微微的诧异了一下。
张芷月为何执意不肯摘下轻纱呢?这里面定然有原因。
苏凌想罢,这才正色道:“芷月......不要瞒我......你到底为何不愿
摘下轻纱呢......是出了什么事么......我可是最懂你的......”
张芷月一怔,缓缓的低下螓首,双肩抖动,竟是低低的啜泣起来。
这下苏凌可慌了手脚,赶紧柔声道:“怪我不好......我只是太思念芷月......不要哭了......你要是真的不想摘掉,咱们就带着......”
说着,他想要探身去抱她,却因为慌张,扯动了胸前的伤口,哎呦一声,整个人瘫倒在榻上。
张芷月顿时慌了手脚,心疼的喊了声苏哥哥,便要过来查探他的情况。
见他只是扯动了伤口,包扎之处微微渗了些血出来,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张芷月叹了口气,忍住悲声,低低道:“苏哥哥......芷月不该瞒你的......我之所以不愿摘掉轻纱......是因为......芷月变丑了......”
苏凌一时不解,诧异道:“变丑了......?这怎么会......阿月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美的......”
“不不,不美了......苏哥哥,我在帮你挤伤口的血毒之时,一不小心,那血毒溅到了芷月的脸上......眉角上方被灼了一道很明显的血淋子......就像疤痕一般......芷月......”
说到这里,张芷月又说不下去了,低低的哭了起来。
“什么...
...”苏凌闻言,眉头一蹙,满是心疼,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他一边轻轻拍着张芷月的肩膀,一边轻声柔柔的安慰道:“我家的娘子,是世间最美的女娘......一道小小的血痕,如何能掩盖我家娘子的容颜呢?听话,让我看看吧......”
张芷月执拗不过,只得抬起螓首。
苏凌小心翼翼的揭开张芷月的面纱。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他思念已久,魂牵梦绕的绝美俏颜。
樱唇秀眉,如水的灵动双眸,虽然带着泪水,却还是掩饰不住的娇俏。
苏凌终于看到,张芷月的左眉眉角处,的确有一道长约两寸不到的深红色的血痕,嵌在她的眉角之上,十分的明显。
他看着她,满脸的心疼,久久的不愿移开眼睛。
张芷月神情一阵慌乱,忽的用两只手将面容捂住,慌张的问道:“苏哥哥......是不是芷月变丑了......芷月不好看了......”
苏凌轻轻的握住她的双手,缓缓的从她的脸上移开,放在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怎么会......我的芷月,永远是最美,最好看的女娘......”
张芷月闻言,用力的反抱住苏凌,喃喃道:“真的么?苏哥哥,不许骗我......”
苏凌柔柔点头道:“苏凌何时骗过芷月呢?你看,你的名字中有个月字......这一道红色的血痕,岂不就像一道绯红的新月
......这不是变丑了,而是它把你衬得更美了,就像......天上的新月一般......从来没有过的清丽美好......”
“苏哥哥......”张芷月顿时满心欢喜,将他抱得更紧了。
许久,苏凌才满是心疼的问道:“月儿......疼么......”
“不疼......一点都不疼......”
苏凌情不自禁地摩挲着张芷月凝脂般的脸颊,缓缓地抬起她的螓首,深深地吻了上去。
屋中,情深如暖。
过了许久,忽地听到外面林不浪的声音传来道:“公子......丞相和郭祭酒来看你了!”
苏凌心中暗道,这两个大尾巴狼,真不会挑时候,就不能等等。
他又狠狠地吻了张芷月几下,搞得这个小女娘芳心乱跳,嘤咛一声。
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张芷月迅速的带好轻纱,正色地快速说道:“苏哥哥......我未曾向萧丞相表露我的身份,只说是你的师妹......丞相已然答应我留下,照顾到你完全康复......”
苏凌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便在这时,门前已然传来的脚步声。
萧元彻大步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唤道:“苏凌啊,小猴崽子......你怎么样了啊!”
苏凌让张芷月把他扶好,斜靠在榻上,故意装出一副虚弱的神色,有气无力道:“丞相.
.....放心,我还没死.......”
说话间,萧元彻已然来到了苏凌榻前,身后郭白衣也紧跟而至。
两人看到苏凌已然苏醒,心中大慰,皆掩饰不住的高兴。
“好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萧元彻坐在榻前,握住苏凌的手,高兴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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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白衣虽然未说话,却还是和苏凌对视了一眼,彼此轻轻的点了点头。
“睡得有点过头了......差点没醒过来......苏凌死罪,害丞相担心了!”苏凌半开玩笑道。
萧元彻摆摆手道:“什么死不死的......好好给我活着,再说死,我可要罚你!”
苏凌赶紧点点头,做出一副害怕模样道:“那只能借丞相吉言了......我就好好活着罢!”
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郭白衣道:“苏凌啊,你小子这几日到是昏迷起来谁都不管不顾了,主公三日几乎不曾阖眼,膳食懒用,着实担心你啊!”
苏凌闻言,心中感激,忙正色道:“丞相......苏凌莽撞才惹出这祸事......让丞相担心......实在是......”
萧元彻一笑道:“行了......这话就不必说了,从你小子嘴里说这样的话,我还真有些不适应......过去了,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如今沧水关已然是我军的了,苏凌啊,我还是要谢你的!”
苏凌闻言,半真半假道:“丞相真
要谢我,那我这次能给算个工伤不?”
“什么工伤......我听不懂......”萧元彻一脸疑惑道。
苏凌闻言,嘁了一声,嘿嘿笑道:“我这么大无畏,拼了性命不要也要逮住那蒋邺璩......不给工伤也罢了,丞相能发几两银子,评个精神文明奖也行啊......”
萧元彻听了个糊里糊涂,看了一眼郭白衣,见他也是不解,遂笑嗔道:“满嘴胡话,真要奖你,也是班师之后......再说了,我岂是那样小气之人,就赐你几两银子啊?是我太抠门,还是你苏凌缺这么点银钱啊?”
苏凌闻言,故意做出一副苦瓜脸道:“得了,老板永远是画大饼的......我好命苦啊!”
萧元彻也不搭理他,转头正色对张芷月拱了拱手道:“这次苏凌身受重伤,能够醒来,幸赖阿月姑娘医道精湛......萧某谢过姑娘了!”
能让一国权臣丞相亲自向一个民女施礼,这已经是最大的排面了。
张芷月赶紧一福道:“丞相言重了,这是阿月分内之事......此乃是丞相您洪福所赐,也是苏凌他筋骨强壮,阿月不过略尽心力罢了......”
萧元彻笑道:“话虽如此,但阿月姑娘这份功劳,我定是要赏赐的......”
张芷月这才正色道:“阿月不敢居功,若是丞相真要赏赐,就赏赐丁晏丁医官和那些随军的
郎中们罢,他们不辞辛苦,同心通力,才能救了苏凌!”
萧元彻闻言,不住点头感慨道:“阿月姑娘一介女娘,不居功,这份淡然之心,实乃可亲可敬啊!”
他遂做了决定道:“好!既如此,我便皆赏那些郎中每人十金,丁晏嘛,更加劳苦,二十金!”
张芷月这才欣喜道:“芷月替我那些同道,谢过丞相厚恩!”
众人又说了一阵闲话。
郭白衣话锋一转,正色道:“主公啊,苏凌既已转危为安,剩下的就是足够的时辰好生将养了......”
萧元彻点点头道:“不错,苏凌这才所受伤匪浅,不宜行军颠簸,大军暂留沧水关......待苏凌全好了,再开拔!”
郭白衣神情一凛,眉头微蹙道:“主公,白衣以为不妥啊......”
萧元彻闻言,有些不悦道:“为何?苏凌无法行军......白衣你不是不知道!”
郭白衣拱手道:“主公请想,如今时节以入冬了,渤海地界更是冬日已深,沧水关在渤海边缘,如今已然冷风漫漫,刺骨之冰,昨日军卒来报,那沧水已然有些上冻了......这里情形已然如此,那越深入渤海......这冬日之严酷,对我军却是大大的不利啊......”
萧元彻眉头紧锁,并不表态。
郭白衣又道:“我军最初的作战计划,便是急趋渤海城下,不给那沈济舟喘息之机,然而苏凌受
伤一事,我军在沧水关耽搁已然不少时日了......主公啊,大军再不开拔,那渤海深处,滴水成冰,我军天时地利不再,那沈济舟喘过气来,纠结残兵,渤海城下,以逸待劳,大局对我军将极为不利啊!还望主公三思啊!”
萧元彻紧锁眉头,叹了口气道:“白衣啊,我心中知道,你所说的乃是实情......可是苏凌他......让我舍了他,大军开拔......我实在担心啊......不可,不可......宁愿大军延误战机,我也不能让苏凌受了这颠簸......他若有事......我便是拿下渤海,也心不安啊!”
“这......”郭白衣一怔,他知道如今无论自己说什么,怕是萧元彻也不会撇下苏凌不管的。
苏凌认真的听着,一直未说话,等他们说完了,苏凌这才一拱手,缓缓道:“丞相,郭大哥.....苏凌想说几句......”
萧元彻点点头道:“苏凌啊,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苏凌神色郑重,挣扎着朝萧元彻一拜。萧元彻赶紧来扶,苏凌摇了摇头,遂缓缓正色道:“苏凌因追那蒋邺璩,身受重伤,导致大军迁延日久,已然是大错了,如今我已醒来,只需将养身体......想来无碍,若再因苏凌一人,延误战机,导致我军战局不利,苏凌其罪何其大也!”
萧元彻眉头微
蹙,长叹道:“苏凌啊,你不要自责,你这伤,生死一线,为了谁?不还为了我军,为了我萧元彻么......”
苏凌摇摇头道:“苏凌一人,死不足惜!丞相啊,咱们大军十数万人,若因我苏凌一人在此耽搁,到最后就算拿下渤海城,伤亡也会很大......因我苏凌而延误战机,苏凌罪一也;因我一人,而至十数万将士生命于不顾,换来莫大的伤亡,苏凌罪二也!因我苏凌,而让丞相跟着我冒这危险,苏凌罪三也!”
说着,苏凌又是郑重一揖道:“此三罪,皆由苏凌一人,若如此,我苏凌百死莫赎啊!”
“丞相!”
苏凌神情无比的郑重,一字一顿道:“苏凌恳请丞相,万勿以我为念,早些大军启程,攻伐渤海城!只有这样,小子方能心安啊!”
苏凌的话,给萧元彻很深的触动,但他还是有些为难道:“可是,把你一人扔在此地......我如何能放心呢?”
苏凌摇摇头,一脸轻松地开解道:“如何是把我一人扔在此处呢......不如这样,把林不浪夫妻留下,一则林娘子可以陪着阿月姑娘,而我身边亦有不浪照料,丞相率领大军开赴天门关,我们四人慢行后至,一路慢行,一路修养,等到了天门关,想必丞相已然攻下天门关,而那时,小子的身体也完全恢复了,岂不一举两得......”
苏凌又补充
道:“丞相若不放心,我把吴率教和周幺留给丞相带着,他们俩也可沿路之上,来回通传丞相与我之间的消息,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郭白衣闻言,连连点头道:“主公,苏凌所言的确是个好办法啊......主公你觉得如何?”
萧元彻眉头紧锁,思忖了好一阵子,眉头方舒,点了点头道:“好吧,既如此......就依苏小子之言,白衣啊,回去后传令,明日三更早饭,五更大军开拔!”
郭白衣神色一凛,拱手道:“喏!”
萧元彻这才看向苏凌道:“苏凌啊,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先行,在天门关等你,你一定要好好将养,等我们在天门关相会之时,我要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苏凌啊!”
苏凌点点头,朗声道:“丞相放心,苏凌再见丞相之时,便是提枪上马,上阵杀敌好男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