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水关。
离苏凌中毒箭已然三日了。
那丁晏这三日成了萧元彻军中最忙碌的人,每在苏凌的住处进进出出,一恨不得跑八趟。
除了每日随时诊视苏凌的情况,还亲自抓药煎药,苏凌的住处早已弥漫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弥久不散。
只是那苏凌被丁晏治了三日,药不知吃了多少,情况却没有太大的改观。
他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更是高烧不退,清醒之时,也不出话来,被林不廊人围着问这问那,却只能以目示意,但大多数时候便是昏睡着,脸色也越发的差了起来。
萧元彻的大军因为苏凌的伤势,也被拖在沧水关不能前校
萧元彻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明白,苏凌经不起行军颠簸了,只能暂时停在沧水关。
除了每日严刑拷打蒋邺璩,逼他出解毒的药方之外,再无计可施。
可那蒋邺璩果真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死活不,被打的遍体鳞伤,他也不吐口,摆明了要拉上苏凌一起死。
而这个当口,温芳华回来了。
温芳华已然秘密将牢头儿陈扬的未婚妻窦芸娘安置在了龙台不好堂中,更交待了杜恒,要他好生照看,不要慢待。
杜恒点头,却十分想念已然去前线了近一年之久的苏凌,拉着温芳华询问苏凌的情况。
温芳华告诉杜恒,苏凌一切安好,让他安心照看好不好堂的生意,更问杜恒,苏凌不在之时,不好堂可忙的过来。
杜恒有郝藻在前面应付,倒也还算运转通畅,他还,萧元彻的女儿,那个叫做萧璟舒的黄裳女娘,有时回来不好堂转一转。
见人手不够,她便去帮帮忙,跑前跑后的;不忙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柜台之后,托着腮发呆。
她还总拉着杜恒瞎聊,三句总离不开苏凌。
杜恒,那女娘八成是十分想念苏凌了。
温芳华叹息了一番,又嘱咐他了几遍,这才起身离开返回前线。
只是她去时,萧元彻的大军只在旧漳城,到了旧漳却扑了个空,细细打听之后,才知道萧元彻已然击溃了沈济舟大军,如今趁势进军,杀向沧水关了。
温芳华虽是女流,好在行走江湖多年,自然不同别的女娘,独自赶路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一路追去,总算进了沧水关。
可是她方找到苏凌住处,便扑面便闻到一股子的浓重的药味。
她心中不由的一惊,自然知道定是有人受伤了,而且伤势很重,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浓重的药味。
她下意识的认为,林不浪受伤了。
温芳华失魂落魄,双腿发软的走进院中,却见一个黑大汉,正薅着一个干瘦老头儿的袄领子,挥拳做打。
那老头儿一脸的无奈,连连摆手,双目不知为何,一片血丝。
那黑大汉温芳华自是认识,正是吴率教。
却听那吴率教挥起拳头,骂道:“什么狗屁的庸医,你这老倌,已然治了三日了,一点起色都没有,越治人越完蛋,俺看你屁本事没一点,只会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今日非要你吃俺两拳,再做计较!”
那干瘦老头连连摇头摆手道:“你这人,怎地如此粗野......也幸亏是我,要不然换个人,他都死三回了!来啊你打啊,打死我最好,反正主公了,他死了我也得死,还不如死在你手,一了百了......”
那吴率教牛眼一瞪,上了蛮劲,真就抡拳要打。
温芳华赶紧大声喝止道:“大老吴,住手!”
吴率教甩头见是温芳华,嚷道:“林家娘子,你回来了啊?稍等俺打死了这庸医,再来与你话!”
温芳华闪身来到两人近旁,将吴率教和此人拉开,急道:“大老吴,方才你有人受伤了,到底是谁?难不成是林不浪么?”
吴率教摇摇头,一脸惨兮兮道:“林家娘子不要担心你家不浪,他一点事都没有,只是......俺家公子却是受了毒箭,怕是......活不成了!”
着这黑大汉朝地上一顿,掩面嚎啕大哭。
温芳华闻听不是林不浪受伤,这才心中稍安,但得知是苏凌受伤,看样子还颇为致命吗,不由得也揪起心来。
她忙道:“苏凌在何处,我去看看。”
吴率教朝里屋一指,温芳华快步走了进去。
却正见一袭白衣的林不浪捧着一碗药汤,想要给昏睡的苏凌服下,可是苏凌一直昏睡,根本不张口,几番费劲,药没喝进去多少,倒是顺着他的嘴角撒了不少。
温芳华赶紧道:“不浪,这伺候饶事,还是我们女娘来做吧,你这毛手毛脚的......”
林不浪转头看去,见正是多日不见的妻子温芳华,心中稍有些高兴,笑了笑道:“芳华,你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温芳华点零头道:‘“咱们江湖人,这点事算不得多难......”
着,她接过林不浪手中的药汤,心的半扶起苏凌,轻轻的喂他吃药。
她果真比林不浪要做的好,那碗药汤方全部被昏睡的苏凌服下。
待苏凌服了药汤,两人才又将苏凌扶着躺好,盖了衾被,又换了额头上的巾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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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芳华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苏凌他......”
林不浪眼睛通红,看来是这三日几乎未曾阖眼,听得温芳华问他,不由得心中悲伤,泪水满眼,跟温芳华将苏凌受伤之事讲了一遍。
温芳华听了,叹息道:“唉,苏凌也是......打仗就不惜命么......何必呢......”
她让林不浪歇着,自己留下照顾便好,林不浪执意不肯。
两人默默无语,坐在苏凌病榻两边,四目相对,惆怅满眼。
过了片刻,也许是那碗药汤起了作用,昏睡中的苏凌忽地噫了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眼神暗淡无光,目光都有些涣散了。
林不浪见苏凌醒了,赶紧来到榻前轻声问道:“公子,你感觉如何了?”
苏凌嘴唇都干裂了,没有一点血色,他缓缓的舔了舔嘴唇,声音低到几乎微不可闻,林不浪凑近他的嘴旁,才听他道:“完蛋了......我估计是要去见马克思了......”
林不浪不知道马克思是什么,但料想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忙安慰道:“公子不要多想,丁医官已然汇同了所有的医官,丞相也下了死命令,命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你......你安心养伤才是......”
苏凌喘息了一阵,吃力地转动眼珠,才看到温芳华竟然也在,这才吃力的又低低道:“芳华......你回来了.....龙台,杜恒可好......”
温芳华点零头道:“好,就是挺惦记你......苏凌啊,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这仗打完了,就能回龙台见他了......”
温芳华着,眼泪已然在眼眶中打转,林不浪亦是如此,两个人就这么生生的忍着,生怕苏凌看到会难过。
温芳华明白苏凌定然要问窦芸娘如何安置的事情,不等他,便简明扼要的将此事了了。
苏凌仰面躺在榻上,微微的点零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温芳华忍着泪,想些轻松的,强作笑容道:“苏凌啊,没成想你倒是走到哪里都有桃花运啊......穆颜卿那蹄子,什么事情都想着你......龙台竟还有一个唤作萧璟舒的......这是谁家的女娘啊......她隔三差五都要到不好堂中,你坐过的地方坐一坐,想来对你,是一片相思啊!你子可要老实点啊,我可得替颜卿看住你了......”
苏凌微微睁着双眼静静听着,忽地,露出柔柔的笑容。
冬日暖阳,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他苍白而血色的脸上,阳光照得他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恍恍惚惚中,那一袭淡黄衣衫的女娘,从柔光之中缓缓朝他走来。
黄杉灵动,浅笑嫣然,娇蛮倾城。
好久好久都未曾见过她了罢......久到连自己都忘了上次相见是什么时候了。
那样一个在危险时刻,挡在他面前不湍女娘啊,或许终是再也见不到了罢!
萧璟舒!
一阵眩晕和脱力再度袭来,苏凌的眼前终于再次被黑暗占据,他再次陷入昏睡之郑
“公子......”
“苏凌......”
林不浪和温芳华悲赡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没有了回应。
林不浪叹了口气道:“这三日一直都如此,反反复复的......公子此次真的是受了大罪了......”
温芳华摇头叹息,也不知什么好。
便在这时,周幺走了进来,朝林不浪和温芳华一拱手道:“不浪兄弟,林娘子,门前来了一个人,是公子的故人,想要见一见咱们这里主事的......你们看......”
“公子的故人?”林不浪疑惑地与温芳华对视一眼,便要起身,想去门口看看是谁。
周幺却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道:“门前那人,却是个穿着绿衣的女娘,轻纱罩面,看不清楚面容......不浪你出去,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温芳华见状,站了起来道:“不浪,你守着苏凌,我去门口见见她......这个苏凌啊,一到晚做些什么,总是这么多女娘跟他有瓜葛......”
温芳华罢,这才起身,朝门口去了。
林不浪在屋中守着苏凌,等着温芳华回来,却等了许久,仍不见温芳华返回,不由得有些担心,刚想起身去寻。
却见温芳华挑帘进了屋中,不知为何,她的面容上竟带了些许的喜色。
林不浪有些疑惑道:“芳华,门外到底是何人?为何出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你脸上怎么还有喜色呢?”
温芳华扑哧一笑,朝着林不浪眨了眨眼,故作神秘的笑道:“不浪啊......我去见的这个人,可了不得呢......不定,你家公子,会因此人,化险为夷,遇难呈祥呢......”
林不浪更是一脸的不解道:“芳华怎么还有心开玩笑,你见那女娘在何处,难不成是什么妙手回春的神仙不成?”
温芳华一脸笑意道:“她啊?跟我了些话,已经走了......她虽不是什么神仙,但料想她的手段,跟神仙也差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