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玲手脚利索的给他换上了干净的淡蓝色暗纹直裰,系上同色的腰带,又在上面挂了个碧玉葫芦坠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爷,您晚饭在哪儿用?小姐想和您一起用晚饭呢?”
“我去四房用晚饭,你让小姐陪夫人一起用吧?”
温君则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他需要时间让自己忘记痛苦;面对她的步步紧逼,他也需要时间想明白,嫁女儿还是招婿,他现在没有办法回应上门女婿这个问题。
香玲看着他大步的离开,嘴角带着点讥笑:夫人,你的步步紧逼,只会把爷逼得越来越远,只会让他心里觉得回家都是压抑。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出了书房,撑着油纸伞来到上房。
门外的小丫鬟赶紧接过她的油纸伞,打开门帘传话:“玲珑姐姐,姨娘来了。”
玲珑出来,看着打扮的艳丽的她,心里很不满,却还是亲热的低语:“夫人让姨娘进去呢?”
大家都是丫鬟,都要侍候爷和夫人,可是凭什么她就可以陪着爷颠鸾倒凤?就算不能生孩子,可是三爷那样的男人,对她们来说,却是最好的男人。
玲珑想到夫人给自己挑的男人,虽然是她嫁妆铺子里的管事,可是那男人瘦小又长的普通;想想自家爷的伟岸挺拔,她的心里都是满满的不甘心。
明白的人,都知道姨娘的苦楚;可是被诱惑的人,却只想到那锦衣华服,男女欢愉。
“奴婢给夫人请安!”
宋轻烟斜靠在引枕上,听到她的声音才睁开杏眼,低声问:“三爷呢?”
香玲温顺的道:“三爷换了衣裳就去了四房,让夫人和小姐不用等爷了。”
“哦,是四爷回来了,难怪他要过去。”
宋轻烟说完,看着打扮的美丽的她,忍住心里的不悦,低声问:“这些日子,三爷和你在一起了没?”
香玲赶紧摇头:“夫人,三爷一次也没碰奴婢,每次奴婢去书房,爷都说累了,想要休息了,就把奴婢给撵回来了。”
宋轻烟心里有了不好的念头,难不成断子汤还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
她的眼神闪了闪:“你先下去歇着吧,晚上三爷喝了酒,你去好好服侍!”
香玲温顺的应下:“是,奴婢告退。”
她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那一日爷和夫人的争执却肯定是什么大事;要不然这些年都对夫人百依百顺的爷,也不会这么拂了夫人意思。
宋轻烟看着她离开,心里想到了还在温老夫人那里的灵芝,杏眼里满是阴霾和怨毒:自己这边眼见要有好消息了,灵芝那个贱人,可一定不要再出什么状况啊……
青梅吃了刘嬷嬷端来的汤羹,晚饭就在房里吃,不打搅说话喝酒的两兄弟。
不过,今儿温君则只是小酌即止,并没有贪杯,和弟弟说着京城的事,也忍不住感叹:“太子下台就好,不过我想不明白,长房和顾家都是远谋深虑之人,怎么会轻易站队呢?”
两兄弟要说话,小厮丫鬟都离开,温君昊亲自为他斟酒,淡淡的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要是你我在局里,也不一定能保持冷静;再说皇上的心机确实不凡,好在五皇子沉稳大气,能经受得起诱惑。”
“那就好!”温君则心里也明白,自家现在其实也算战队。
温君昊端起酒杯,优雅的小饮一口,才看着他道:“三哥看着心情不好,我听青梅说你和三嫂在闹别扭?”
温君则看了弟弟一眼,自己勺了一碗汤喝,喝完了,神色认真的看着他问:“小四,要是我没有儿子,你说我招婿好,还是抱外孙来养好?”
这个问题还真是烫手山芋,温君昊还真的不好回答,心里一转,就揶揄的低笑:“你看大哥这年纪都有稚龄的儿女饶膝,三哥还年轻,急什么?你和三嫂不就是因为一个丫鬟闹起来的吗?那个丫鬟蓝田种玉了吗?”
温君则楞了一下,看着他的神色,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是感慨:“都说姐儿爱俏,我这个年纪了,人家已经看不上我了!”
温君昊觉得招婿什么的问题,太过严肃,要是说什么让自己的儿子兼祧两房,自己还不被青梅收拾?只好祸水东引:“哦,我还以为娘是怕孩子被你们两夫妻折腾没了,这才把那丫鬟放在眼前看着呢?”
温君则一愣,想了想娘做的事情,确实是有违常理,又想了想和灵芝在一起的日子,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猛地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弟弟惊讶的表情,神色怪异的笑了笑:“我想起来,娘今儿让我过去一趟;我急着来见你就忘了,我先去娘那,我们明儿去找大哥一起喝酒!”
温君昊愉悦的勾唇一笑:“哦,外面天黑路滑,三哥慢走!”
看着他快速离开的身影,温君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暗自思量:我这样好像就是媳妇说的坑娘,不过娘,三哥的话我没法接下去了,只好祸水东引了。
想了想,自己也回房去陪媳妇;不过,晚上能不能亲热呢?要不明儿去问问王大夫,看看自己应该注意些什么?
温老夫人已经歇下了,晚上王嬷嬷也不值夜,是大丫鬟幽幽带着两个小丫鬟在外面守夜。
她四处查看了一下,准备去抱厦歇着,就看见外面有灯笼过来,就顺势站在那。
守门的婆子一手打着油纸伞,一手拎着灯笼,看着她赶紧笑着招呼:“幽幽姑娘,三爷有事见老夫人呢!”
温君则看着暗下来的正房,神色之间难掩失望:“我娘睡了吗?”
幽幽看着他的神色,怕有什么要紧事,就试探性的问:“三爷要是有事,奴婢进去瞧瞧?”
他点头:“也好,你悄悄的进去瞧瞧,要是我娘睡了,那我明儿再来。”
温君则没有娘这边的消息,是不敢去见灵芝的,要是真的有了,那见着自己情绪太激动了,怎么办?要是没有,她肯定是想出去嫁人的,自己见了她,又能说什么?
幽幽悄悄的推门进去,很快里面蜡烛就亮堂了起来,她走出来微微一福:“老夫人请三爷进去说话。”
温君则大步进去,幽幽奉上茶,自己就退,还关上了大门。
温老夫人披着外衣,斜靠在引枕上,看着他进来,关切的问:“这是怎么了?不是和小四在一起喝酒吗?有没有喝多,要不要准备醒酒汤?”
温君则看着自己娘,不好意思的用拳头抵住唇笑了笑:“娘放心,儿子没喝多,四弟也没喝多。”
看着她,难掩急切的开口:“娘,那个灵芝她还好吗?她,她……”
温老夫人看着儿子期盼的眼神,微微皱眉:“王嬷嬷把过脉,现在也不确定,本来还想到月底再说,你要是急着知道,明儿就请王大夫来替我瞧瞧!”
她是想等有确切的消息,再告诉儿子,免得他空欢喜一场;可是见他那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神色,也不隐瞒。
温君则大喜过望,手握成拳,这才没有失态,说话都有点颤抖:“那,那娘的意思,是不是她可能有了身子?”
温老夫人淡淡的笑:“日子是过了几天,就看你的运气了!”
“我,娘,我都不知道,谢谢你为儿子操心了!”
温君则激动的不行,要是自己真的还能有个儿子……
温老夫人看着儿子傻笑的样子,无奈的摇头:“要是生了女儿怎么办?再说你夫人心里还想着让秋颖招婿,那就是灵芝生了儿子也没用。”
温君则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沉默良久,才涩涩的开口:“先确定了灵芝肚子里有没有怀孕,要是真的怀孕了,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
温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也好,我明儿和灵芝谈谈,你就先别去见她了。”
“好,”温君则认真的看着她,声音暗哑的低语:“娘,谢谢你为儿子操心了。”
“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你娘,我能不替你操心吗?”温老夫人眼神带着慈爱的看着他:“老三,我不是不让秋颖招婿,而是怕秋颖不幸福,你明白吗?”
“是,儿子明白。”
温君则陪着娘说了些话,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只觉得心情还是不能平静;看见香玲一直在书房里等着自己,温和的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这不用你侍候。”
香玲美丽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爷,您不要赶奴婢走,要不奴婢睡在榻上给您守夜,好不好?”
他眉头一皱:“是不是夫人有事吩咐你?”
香玲赶紧摇头:“没有,夫人就怕您和四爷喝多了酒,让奴婢侍候您。”
他心里却觉得,宋轻烟是想在自己酒后,让她借机试探什么,心里很压抑的叹气:“你回去吧,就说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奴婢告退。”
香玲屈身告退,来到正房这边,对宋轻烟福身道:“夫人,三爷今儿看着心情很不好,把奴婢撵了出来,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下去吧!”宋轻烟先前已经听到消息,知道他从四房出来,还去了温老夫人那里,这个时候心情不好,是不是灵芝那边没有好消息?
她嘴角露出了笑意,夫妻这么多年,她明白他对自己的好,所以才不想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等过几天,自己不再用卧病在床这借口,去对他好好的陪个不是,两人就又能回到过去。
四月二十二的早上,阳光冲破云层,光芒万丈的照耀着大地。
灵芝住在颐和居的偏院,不仅风景秀丽,还有一个婆子照顾她,可是她却过得一点也不安心。
老夫人让她住下的原话是怕三夫人对她不利,可是她怎么可能帮自己呢?
事出反常即为妖,她心里以为自己喝过避子汤,还以为是因为和三爷在一起,这才让自己在这好好反省。
可是老夫人要是想收拾自己,一句话的事情就好,何必这么麻烦呢?
婆子端着托盘进来,笑着道:“灵芝姑娘,这是小厨房里的早点,您趁热吃吧?”
“好,”灵芝看着甜的汤圆,咸的馄饨,还有一碗清清的鸡汤和一碗燕窝,心里莫名的觉得自己就像是待宰的猪。
不过,就算是死,自己也要做个饱死鬼;她先吃了碗小馄饨,又吃了半碗鸡汤,最后吃了燕窝,就觉得自己撑着了,起身走到外面,准备消消食,就看见王嬷嬷走了进来。
王嬷嬷很随和的笑了笑:“灵芝,老夫人要见你,你随我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