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之前,秦皇一统六国之后,收天下之兵铸造金人十二,以为天下安。
殊不知在刘邦进咸阳之后,没有找到那十二个金人,大索天下之后,才听一个临桃的牧羊人说,看到了十二个巨大的金人一路往西去了。
然后,刘邦就信了……从此天下再无十二金人的消息……
这种骗鬼的故事,云初想不通,那时候的人为什么会相信?
就连项羽这样的人也相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直到他忽然想起那时候的兵刃大多是青铜制成,还跟秦半两是同一材质之后,他才有所醒悟。
项羽也是人,也是性情中人,只要刘邦的进贡足够,要他说一两句违心话也不是不成。
其实秦始皇这个手段其实挺好的,这一次,云初就打算把弄来的铜钱统统都给融化了,再铸造成十二头数万斤重的神牛就放在朱雀大街两侧,让全长安的人都知晓,长安的富庶是摸得着看得见的。
有了这十二头神牛,全天下人都会知晓一件事——长安城真的很有钱,这东西很可能会成为镇压大唐国运的一个神器。
皇帝只要不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应该不会动用这些神牛,一旦动用了,就说明皇帝的江山已经难以为继了。
这一套说辞,就是云初给长安城的十二神牛匹配的,就像秦朝的金人一般,从临桃走了,秦朝就灭亡了。
如何让这个说辞深入人心,云初以为长安城的百姓们应该会信,毕竟,他们的金人已经走失过一次了。
如果再自丢一次,就不关云初什么事情了,没有人能把保姆做到这种程度。
大唐社会不是没有铜,而是就目前的社会展来看,用不到这么多的铜。
大唐的铜是超的。
自从铜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钱之后,从春秋蚁鼻钱到现在开元通宝,铜作为货币整整行了一千四百多年,也就是说人们寻找铜矿冶炼铜的行为也整整进行了一千四百多年。
一则铜是一种不容易损耗的金属,二来,因为这东西是钱,人们就比较珍惜,所以啊,一千四百多年下来,大唐的货币其实一直是超的。
尤其是到了人们生活中使用的金属,从铜变成铁之后,铜的存量一直是大于社会生产力需求的。
操纵铜钱,就能收割百姓,这种事情人们早就现了,秦始皇铸造金人的手段,其中未必没有提高秦半两币值的考虑在里面。
刘邦是造反派,只要是秦国坚持的,他必定是反对的,另外,以他流氓亭长以及身边那一群低级官员组成的幕僚团,未必能理解始皇帝的一片苦心。
云初很期望那些世家豪门将洛阳作为放水地,这样他身在长安只需要筑坝堵漏就可以了。
可惜,人家看中的是长安,毕竟,此时正是皇帝离开之后,又富庶,又虚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宰杀长安这头肥猪还等待何时呢。
十年以来,云初趁着皇帝收拾皇族的关系在陇右河西给长安打造了一个稳定的粮食来源。
十年以来,云初借助棉花在关中推广的机会,给长安打造了一个以棉布业为龙头,精致丝绸业,低端麻布为补充的纺织业。
再以太子李弘从长孙氏接管的铁,大行城的海盐,在经济上形成了一个比较规范的闭合圈子。
因此上,豪门世家最擅长的在粮食上做手脚的方式对长安来说效果不大。
对陇右来说,长安太近,豪门世家们太远了。
这就是云初为什么确定这些世家豪门们只能拿长安房地产作法的原因。
至于说图谋长安城外的土地,那就是一个大笑话了,历代大唐皇帝早就把长安城外的土地给分封光了。
假如那些人把主意打到了普通百姓手里那点少的可怜的地上的话,这对云初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打击他们的机会。
云初很期待自己的铜牛坐落在长安朱雀大街两侧的光景,如果真的达成,长安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范阳卢氏的家主卢庭在仔细地思量了三天之后,终于来到万年县县衙,寻找刘主簿来购买还在建设中的朱雀街七号院子,出价十万贯。
原以为这是刘主簿求之不得的一场交易,那里知晓,当他来到万年县之后才得知,刘主簿去洛阳公干了。
购买七号院落的事情,不得不停止。
同时,卢庭敏锐的感受到,万年县出来招待他的户曹,似乎对他出资十万贯购买七号院落的行为颇有微词。
一个个推三阻四的,并不情愿把七号院子卖给他。
所以,卢庭就直接投递拜帖来见云初。
卢庭此人在范阳的名声很好,他是东汉卢植的直系子孙,在范阳的名望也很高。
所谓的名声好,在云初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如果自己在范阳当恶霸的话,名声同样会很好,毕竟,范阳一地上,卢氏的话有时候比官府说出来的话还要管用。
茶水端上来之后,杂役就躬身退下,云初这才开始正式大量一下眼前的这位卢氏家主。
卢庭的名望很高,却是一个白身,因此,在云初这个侯爵面前,他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看卢庭的第一眼,云初就知道这个老家伙可能非常的长寿,这一点从他两道长的有些过份的眉毛就能看出来。
卢庭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品着云初的好茶,他相信,不论如何,云初今天都会给他一个交代。
云初沉吟良久之后叹口气道:“有心杀贼,奈何无力回天。”
卢庭没有怒,澹漠的道:“应有之义,这个世上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云侯所求的人人富裕,是在降低别人富裕程度的基础上进行的,被反击也是理所当然。”
云初道:“为何就不能去洛阳呢,好让长安安静几年,让他们过几年好日子。”
卢庭道:“长安已经是大唐最难得的富裕之地,百姓饱食,就会无所事事,不再忙碌操劳。
人不操劳身体,就会劳心,如果人人劳心,将是一个饿死的下场。
老夫听闻,草原上的草一旦被大火烧过,来年之后,春草只会长得更加旺盛。”
云初摇头道:“什么时候放火,不能是你们说了算,这样不公平。”
卢庭笑道:“我们说了不算,那么谁说了算呢?皇帝,还是官府?
就目前而言,皇帝,官府放火,真的就比我们放火来的好吗?”
云初点点头,对伺候在身边的户曹道:“给卢公办手续吧。”
户曹躬身离开。
卢庭跟着叹口气道:“君侯还是目光从房产放低到长安城百姓的衣食住行上吧。
老夫昨日带幼孙买胡饼,价格又腾贵一分。”
云初傲然一笑,用指节叩着桌桉道:“无妨,长安粮秣准备还算充分,再有几日,关中的夏粮就要入库了。”
卢庭摇头道:“雍州已经将长安剔除,君侯所能期望的只有长安,万年两县。”
云初看着卢庭道:“无妨,还有河西。”
卢庭摇头道:“老夫听闻河北地不稳,营州已经生两次营啸,死伤无数,朝廷要派遣大军前往控制局面。”
云初笑道:“疥癣之疾而已。”
卢庭再次摇头道:“草原突厥也不稳当,老朽听说阿史那擒自号五姓可汗,与依附吐蕃的李遮匍已经有了勾连,河西粮秣可能要供应西域。”
云初摇头道:“无妨,长安城有的是钱,只要钱给了,天下粮秣自然会涌向长安。”
卢庭苦笑着摇头道;“卢氏十年积存,也就十万贯,君侯以一所房子,就收拢走了卢氏的钱财。
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啊,君侯为何还要如此扭扭捏捏不肯将长安开放于我等呢。
一旦钱财用在了房子上,就没有有钱跟君侯争夺长安所需的粮食。
老夫知晓君侯素来骄傲,想要保证长安粮食供给,又不允许我等掌控长安经济,世上安有如此便宜之事,让君侯两面成功?
自古以来,人们做事都是两权相害取其轻而已。”
云初摇头道:“在我的地盘上,就要听我的。”
卢庭见云初固执己见,随即不再劝说,继续品尝手中香茶,片刻功夫,户曹进来,已经把第七号院落的手续办妥,卢庭取了手续,随即带着孙儿卢照邻离开了云初的官署。
卢庭才走,原本去洛阳公干的刘主簿就从后面走出来小声道:“崔氏正在高价收粮。”
云初双手按在桌桉上道:“收啊,他要是不好好的收,才是对不起我呢。”
刘主簿道:“万年县官仓里面的粮食是不能动弹的,咱们万年县还有三十六处义仓,下官以为,这义仓里的粮食该到翻腾一下的时候了。”
云初点点头道:“准了,去跟长安县商议一下,将长安县的义仓也拉进来,他们的粮食也到了翻腾一下的时候了。
记得把价格弄高一些。”
刘主簿嘿嘿笑道:“已经通知各处粮栈不得私自将粮食贩卖与崔氏,崔氏如今将购粮盘口挂在曲江里的流水牌上,价格为市价溢价一成,这就是长安粮价上涨五分的原因所在,他们开出来多少,我们就接多少。”
云初冷笑一声道:“将交割期放在六个月以后。”
刘主簿道:“下官明白,义仓平价粮也会如期进入各个坊市坊正手中,由他们分派平价粮,至于粮栈里的粮价就可以适当的放开了,施行明暗两个价格……”
云初又道:“提高流水牌保证金到三成。”
刘主簿最后在云初耳边道;“下官还是觉得等我们收了保证金,平价粮也派下去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一把火将空空如也的义仓给烧了?
如此还能让长安粮栈里的粮食价格再涨一波?”
云初点点头道:“顺便再把崔勉给弄死,只有这个主事人跟粮食一起没了,粮价才能上涨到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满意的地步。”
刘主簿嘿嘿笑道:“长安粮价涨到天上,到时候自然有商贾贩运粮食进长安,再让他来一波货到地头死,这样一来,下官以为我们只需要用往年三成的价格,弄到明年全年所需的粮食,应该很划算。”
云初冷笑一声道:“天下熙熙尽为利往,说起来还真是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