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和表妹傅文怡定下了亲事。
在成亲前夕他领兵出征。三年之后再回京城的时候,内乱已起。傅家和安国侯府都被牵扯了进来,他和傅文怡的亲事匆匆举行。成亲后,两人聚少离多。他甚至连和她说话的时间都很少。夫妻关系淡漠如水。
再到后来,宁王争夺皇位失败,安国侯府也受了牵累。他被派到最危险的战场,缺粮少马没有后援,苦苦撑了半个月之后,终于筋疲力尽被乱箭射死。临死前的那一刻,他举目四顾,才现身边所有的亲卫已经死的一干二净。曾经赫赫有名的萧家军全部覆灭,曾经显赫风光的安国侯府也就此烟消云散。
他心有不甘的闭上了眼睛。意识弥留的最后刹那,强烈的恨意在心头翻涌不休。若有来世,他绝不会再让这一切重演!
苍天果然有眼,真的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现自己正昏迷躺在床上。正是他十六岁那年打猎受伤的那一天……
傅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六郎,你怎么想了这么久?明珠郡主和文怡都是极好的,娶了谁都是好亲事。你若是犹豫不决,我就派人送信给你父亲,让他做决定。”
萧晋定定神,低声说道:“母亲,这毕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你容我考虑些日子再给你答复吧!”
如果像前世一样再娶傅文怡,他打从心底里不情愿。那个高傲又任性的武秀儿,他也没多少好感。现在偏要从她们两个中选一个,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傅氏略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给出了最后时间底限:“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正好那个时候新兵演练也结束了。你可别再用那些借口百般推搪。”
萧晋不怎么情愿的点头应了。
傅氏气头一过,见萧晋还跪在地上,心里不免有几分心疼。忙搀扶起萧晋,略有几分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跪这么久也不知道起来。”
萧晋哄起人来也是一流的,立刻一本正经的答道:“儿子任性,让母亲生了这么大的气。多跪一会儿又能算什么。”
傅氏的脸色果然好看多了。心里开始暗暗盘算起萧晋的亲事。今年定下亲事,明年就成亲。说不定到了明年年底她就能抱上孙子了……
傅氏越想越美好,顿时将之前生的那些闷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至于那个夏云锦,萧晋实在喜欢,就一并纳进府来好了。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安国侯府多养一个闲人也不算什么。
……
夏云锦对安国侯府里生的这一幕,却是全然不知。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睡一觉。这半天过的提心吊胆波澜起伏,别提多累了。睡了一个下午之后,身上的疲乏劳累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赵妈妈忍不住在她耳边絮叨:“娘子,老奴今天总算是亲眼得见宁王殿下对你是何等的上心了。你真的半点都没动心过么?”显然对夏云锦拒绝宁王一事依然觉得惋惜。
夏云锦微微一笑,迅速的答道:“没有。我对做人小妾,半点兴趣都没有。要想娶我,必须得明媒正娶。若是连这样的诚意都没有,最好连喜欢两个字都别提。”
这样的论调不是第一次说了,每一次的效果都很明显。
赵妈妈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再也不罗嗦了。
今天跟在夏云锦身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赵妈妈也算明白过来了。夏云锦对宁王殿下的青睐是真的没兴趣。世子爷萧晋的态度也透着几分怪异。看来,这两人都不是夏云锦的归宿。至于那位李二公子,就更不用说了。身世如此复杂,绝不是良配。夏云锦可千万别动了心思才好……
想及此,赵妈妈忍不住低声提醒:“娘子,那位李二公子你可远着一些。”
夏云锦已经不是初来乍到时只凭一己喜好行事的少女了,闻言默然片刻,然后淡淡一笑:“赵妈妈你放心,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李二公子对夏家有过援手之德,我心里只有感激,却并无其他念头。”
就算是曾经有过一丝半点的遐想,也早已被抛到了脑后。夏家如今隐患重重,既有康王府这样藏在暗中的仇敌,明面上又有王周两家这样的对手。她哪里还有心情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赵妈妈精明世故,岂能看不出夏云锦刚才刹那间的怅然代表了什么。可不管是为了夏家的未来还是为了夏云锦本身着想,都不该和李二公子扯上关系。所以,她只能硬起心肠假装没看出夏云锦的少女心思,笑着说道:“娘子能这么想,老奴也就放心了。”顿了片刻又说道:“按着日子推算,莲香姑娘应该会在明年年初临盆,若是能生个小少爷就最好了。”
若是莲香能生个儿子,夏家也就后继有人了。
一提到莲香,夏云锦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虽然莲香的行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夏云锦只要一想起曾经生过的事情,就有些气短胸闷的感觉。短期之内肯定是无法释怀,更不想提起她……
赵妈妈没留意到夏云锦的些许异样,兀自说道:“其实,就算是生了姐儿也不要紧。细心教养,等长大了招赘个女婿上门,照样能传承夏家的香火。”
这样,也就不会委屈夏云锦了。
夏云锦听出了赵妈妈的话中之意,心里着实有几分感动。赵妈妈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她着想。可她又怎么能将这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身上?不管莲香肚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她在几年之内都不能出嫁。说不定还得招赘上门……
不过,这些话她心中想想就好,不必诉之于口,免得赵妈妈又要长吁短叹抹眼泪。
夏云锦笑着扯开话题:“方二郎身上的伤养的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吗?”
“杜郎中每隔几日就替他施针,又开了最好的养身方子,身子已经养的好多了。”赵妈妈欣慰的笑道:“现在已经能勉强下床走动,看这样子,不出两个月,就能行走自如了。”
有一点很可惜,方二郎的脸上留了伤疤,算是破了相,以后找媳妇不免要受些影响。
两人正随意的说着话,小茉莉笑着来禀报:“娘子,杜郎中来了。”
夏云锦有些意外:“快些请杜郎中进来。”奇怪了,杜郎中每天沉迷制药试药,今天怎么有空特地来找她了?
今天的杜郎中确实和每天不一样。一脸的激动振奋,眉宇间满是喜色,那张平凡的脸孔也散出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光彩。
夏云锦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杜郎中,你的新药研制成功了?”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能让杜郎中如此高兴的事情,除了这个大概也没有其他的了。
杜郎中神采飞扬的应道:“差不多了,前两日试药也颇见成效。接下来我打算去找几个病患,用新制好的药丸诊治。若是能成功治好病人,这药才算真的研制成功了。”
提起治疗病患,杜郎中愣是焕出了几分平日没有的风采。
夏云锦由衷的为杜郎中高兴:“这可真是太好了!新药研制成功,就可以治好得了痨病的病患。这种药若是能问世,杜郎中肯定立刻名噪京城!”
一听到名噪京城这几个字,杜郎中的笑容陡然僵住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只想研制新药,又不是贪图虚名。这样的名声我可不要!”
若是放在眼前,夏云锦难免会觉得杜郎中的古怪脾气又作了。可现在既是猜到了杜郎中的身份来历,他的种种怪异行为也就有了解释。如果他就是当年那个专为皇上治病的杜太医,被人陷害不得已离开了太医院,又隐姓埋名混迹市井。当然绝不愿被人知晓自己的行踪……
夏云锦立刻顺着他的话音说道:“你说的对,这样的虚名不要也罢。”顿了顿,又含蓄的提醒道:“不过,这样的药一旦出现了,那些得了痨病本来不治的病患也能被治好。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很轰动。到时候就算你不想出名,只怕都由不得你。”
杜郎中哑口无言。
是啊,他这些日子一直痴迷于熬制药丸,只想着药丸一旦研制成功就能救活许多病人。却从没认真的想过此事会带来的无穷后患。他隐姓埋名还来不及,万万不能被人现行踪。可是,只要他真的用新药治好了病患,那些人肯定会有所察觉……
到底是治疗病患重要,还是自保更重要?
杜郎中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头,许久都没说话。
夏云锦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心里却在暗暗叹息。这样的选择对杜郎中来说,实在是太艰难太残忍了。就算换了是她,也不知道该作何选择。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