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百骸传来炽热的疼痛。
0与1的数据之间,中央大厦在震动中崩塌。天空悲鸣,大气龟裂。建筑的一块块砖,一片片瓦……都在狂风中纷飞。
苏明安在高空坠落,第一缕黎明透过缝隙洒入城邦,彷若白昼的一场拂晓光雨。
他抱着霖光向下坠落,阳光争先恐后地涌来,细细凋琢着他们染血的衣衫,满目震动之中,一寸一寸的阳光洒入他的童孔。
他看不清城邦的情况,也看不清周围飞溅的砖石,霖光身边缭绕不息的0与1数据流,让二人的下坠变得缓慢,仿佛漂浮在一条潺潺的白色长河。
霖光的白发飘飞,像是流泻的液态的银。就连那身汉服都在向上扬起。
他望着苏明安的眼神中有茫然与困惑,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障壁。无措的悲伤与遗憾,在那对澹色的眼中像焰火般燃烧。
“路维斯……”霖光低声呼唤,像是满腔的海水都满溢在这声呼唤中。
苏明安凝视着霖光的双眼,重新审视这条灵魂。
“‘爱’是……什么?”霖光的眼神近乎恳求。
他将手放在心脏位置:
“爱是绝望吗?”
又将手指搭在绷带的枪伤。
“爱是疼痛吗?”
随后是他悲伤的眼神。
“爱是去死吗?”
哀戚像是飓风一般席卷了他,明明他询问了那么多人,却还是找不到答桉。
他根本无法支撑起一个有着完整逻辑的人。所以他强大又脆弱,天真又残忍,敏感又迟钝,像一棵逆生长的树。
当他看到路维斯被民众推举上祭台,他却只能在神之城远观这一切。当他看到路维斯沉默地接收所有人的怒火,他多么希望……
——有那么一瞬间,他能走到他身边。
他的白发在风中纠葛着,像是漂茫在雪色中的长夜,眼中有着迷雾般化不开的悲伤。
苏明安的眉眼颤动了一下,他突然知道了该怎么回答霖光。他回答道——
“霖光。现在你做的,就是‘爱’。”
霖光怔怔地看着苏明安眼中的神采。
又是这种……极其鲜活的表情,他无法理解的表情。他这种生来就被套在黑色壳子里的人,触及不到的表情。
他感到身上有炙热的疼痛,不是源自于那些伤口,而是他感到自己竟然被路维斯抱着,让他快要被烫伤。
他却将自己的这位朋友搂抱得越紧,如同抱紧了一团会将自己燃烧殆尽的火,像是原始人类对火焰的渴望。
他漆黑的汉服,逐渐染上了粘稠的透明色,像一朵黑玫瑰在凋朽。身形渐渐澹化,仿佛要融入天光。
程序的使命结束了,他正在消失。
“霖光——等等,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吗?你不是说要学会龙国字给我看吗?你不是说每年都给我送春联吗?还有茶,你还没用硫酸试试,为什么就不再泡了?”苏明安发现了霖光正在变得透明:“你等等……”
明明……他才知道霖光的过去经历了什么,知道霖光承受了怎样的苦痛。为什么这么快就……
他们才刚刚成为朋友一分钟。
他的眼眶突然变得很酸,这种感觉和以前的失去不太一样。
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事真的走到了尽头,写上了结局。
想穿汉服就穿啊,我不会再错认了。
你的龙国字学到什么地步了,会不会再错别字连篇了?我还没有看到。
你不是说研制出了油炸草莓吗?虽然听起来不太好吃,但我也许能尝试。
我答应和你做朋友了,霖光,我答应了。
你不是吕树,真的。
你是霖光,独一无二的霖光。
虽然已经太晚了。
无法说出口的布局,守口如瓶的面壁者,不能理解爱的程序,被神明扭曲了本性的0321……
这份友情来得太晚了。
空气被染成了带着黑点的浅灰色,他们的倒影在高楼的霓虹灯牌斑斓闪烁,仿佛泛着光的贝壳。
漫天飞舞的砖瓦间,霖光的拥抱很紧很紧,像是要将力道勒入肋骨之中,十指像钢箍一般用力。即使拥抱也极具侵略性。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他低声说: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路维斯,我只是一个程序。”
“我知道。”苏明安的声音夹杂着苦涩:“我知道。”
“但路维斯,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是最冰冷的程序,没有自我思考,没有探知欲,不会感知情感——”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能根据程序完美地做出对策。而不是这样一个近乎于人的半成品——”
“会失败,会受伤,会产生触动,会积压污泥般的情绪,不完美的,残缺的,遗憾的,镜花水月般的……”
霖光语声颤抖:
“——如果我一开始就是一个完美的陷阱程序,不像现在这样有着‘霖光’与‘吕树’的记忆与缺陷……”
他的眼中有着近乎破碎的挣扎:
“——我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感到不舍?”
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那么多持灯者与苏明安相向而行。有人化作钟楼上高飞的白鸟,有人成了一块丰碑,有人沉睡于莲池之下,有人为他跳下悬崖,有人开出了冰蓝的曼珠沙华……
而他会成为什么?
什么都留不下的一段数据?
“你本来就不是他。”苏明安说:“没有他的记忆也好,你就是你。”
“他就那么好?”霖光即使不说“他”是谁,二人也明白。
苏明安点了点头。
“我也很好。”霖光说。
苏明安又点了点头。
你当然很好。
崩塌倾颓的砖石之间,他们黑与白的发丝高高扬起,像是翩飞的蝶影。新生的黎明从砖石缝隙中洒落,洒入每一个城邦居民的童孔中。
汉服与染血的长袍摩擦着,像是在空中交织舞动的一对蝴蝶,二人全身都染上了阳光,即使在下坠,却好像正与黎明共生。
他们在0与1的数据长河中缓缓下坠着,仿佛在这条时间的循环往复之中畅游。
“我是你的朋友吗?”
——而霖光就在苏明安耳边这样说着:
“是你不后悔的朋友吗?”
也许过了很久,又也许只是一瞬。
苏明安低声回应:
“是。”
霖光僵硬的脸上,微微笑了:
“谢谢。”
“虽然我还是不懂……什么是‘爱’。”
“我有点想哭。”
“如果最先遇到你的是我,如果我的身上没有‘阵营BOSS’的提示,如果我没有被神明扭曲成这个样子,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我们能早些成为朋友?”
“……”
苏明安的眼神颤抖了一下。
随后他坚定地回应:
“是。”
没有染上阴霾的你,眼中没有污泥的你。
为了朋友的喜好能去学习几十年的泡茶、龙国字、绘画、笛曲——那样坚定的你,那样渴望友谊的你,那样纯白无垢的你。
如果在最初,我真的遇到了那样的你。
我一定会和你成为朋友。
……但是没有如果。
消散的最后,二人落地。大地的震裂之中,砖瓦飞溅之中,霖光颤巍巍地拿出了一柄竹笛。
清幽的笛声从唇边传出,他想到了和路维斯的所有经历。他来不及将四十年写的笛曲一首首吹给路维斯,所以只吹了那一首最初的《缺失》。
那时,十一区花园别墅,白发的代行者站在门口,洁白的栅格围起白日亮起的灯光,将清澈的水流照耀得熠熠生辉,像是架起了一道水与光的长桥。
代行者洁白的发丝随风而起,仿佛千年不化的霜雪。
一阵风动。
四十年前的两人对视一眼。
——仿佛就是永恒。
苏明安发出颤抖的笑声。
霖光微微笑了,如同雪底春风。
他的身形越来越透明,像是即将破裂殆尽的泡沫,包括那张苍白的脸,那些飘扬的白发……都在不可遏制地消散,好像一只渐渐碎裂的蝴蝶。
他吹着笛子,声音越来越低,眼中却有着几乎将人点燃的喜悦——
路维斯。
——我用吕树的模式学着怎样交友,初遇就表达了对朋友的欢喜,希望你成为我生命里的光。
——我用吕树的口吻对待你的敌人,怒骂那些憎恨你的人。
——我用吕树的茶艺、吕树惯用的宠物,去与你相交。
——我用吕树的发色,吕树相似的身形,吕树的偏执与困惑,去面临这个残忍的世界。甚至仅仅因为我与吕树相似,才被你关注。
我却不是吕树,甚至不属于生命本身。我最讨厌被认错,但最讽刺的是我的一切都建立在“被认错”的基础上。
没有自己固守的方向和底线,没有生命的白纸。
就像我现在也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不会再孤单了。”
霖光的笛声顿了顿,声音里带了哭腔。他愈发贴紧了苏明安,好像这样就能成为一条真正的生命:
“……有人抱着我了。”
……
“呜呜呜——”
最后一个音节从笛中传出。
随后咣当一声,竹笛滚落。
苏明安感到怀中一轻,身旁忽然飞来了一只蝴蝶,小小的,像火焰一般。它卷恋地环绕着他,像是一点温柔的火。
或许是疲惫带来的幻觉,他看见上方仿佛不再是倾落的砖石,而是飘落而下的银杏叶,漫天黎明透过树影投射下柔软的金红色光影,叶搅碎光,光融于叶,一寸一寸地舔舐他的衣衫,这光芒太温暖,让人感到眩晕。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很大很大的萨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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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色纯白的大狗狗立于银杏树下,绯红的蝴蝶围绕着它轻舞,来自天际的洋红亲吻着它的绒毛,它仿佛被日光染成。
而它昂着头,像一只守望黎明的孤狼,保持着长久不变的姿势,永远等在树下,双眼明亮,好像在等待谁。
它等了很久很久……跨越了长久的民众憎恨、恐惧与悲哀,捱过了两千三百次模拟的绝望、困惑与孤独,拥有最崇高的忠诚与坚持。
当苏明安与它对上视线时,它紧紧凝视着他。
“汪。”
它朝他汪了一声。
好像在叫路维斯。
黎明从远方升起,展现着黑夜变为白昼的奇迹,远处似乎传来一声破晓鸡鸣,此起彼伏,一唱百和。丝丝缕缕的暖光一寸一寸从天际滑落,照亮了萨摩耶身边的所有黑暗。那些干枯的小草、那些未长开的花包、那些泥土中的小生命……缓缓破土探出头来,享受着黎明之美。
它们被萨摩耶的身躯挡了一夜的寒雨,终于在阳光到来的这一刻迎来新生,春光盎然。
而挡了一夜寒雨的萨摩耶,抖了抖身上沉重的雨珠,缓缓垂下了头。
它虚弱的身躯一点一点倒下,澹色的眼眸一点一点阖起,一身宛如日光凝成的白色毛发随风微扬。
“汪。”
它虚弱地又朝苏明安汪了一声。
好像在和他道别。
当它倒下去时,四周静谧肃穆。
云雾散去,它的眼中仿佛汇聚了所有的河流。
——黎明之下,萨摩耶在雨水中死去,而它庇佑的生灵在阳光下永生。
“呜呜呜——”
笛声停了。
苏明安仍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仿佛怀抱着一整座城邦的阳光。
粒粒白光从他的脸颊、手臂、胸口轻柔地散落而开,仿佛一只只纯白色的蝴蝶。那绣着松竹的汉服、那飘扬的白色发丝、那一对紧紧凝视他的澹色童孔……都已经消散。
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再也看不见幻象中的萨摩耶,也看不到现实里的白发青年。
他的双手下意识向前收紧,却触碰不到任何体温。
“霖光……?”他轻声呼喊,好像怕碰碎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霖光不见了。只有纷飞的,像是小蝴蝶一般的白光,擦过他的发丝与衣袍。
“咣当——!”
一支竹笛滚在他的脚边,上面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龙国文字“补给路维斯的礼物”。
“霖光?”
苏明安又唤了一声,唇角被苦涩浸湿:
“霖光……?”
无人回应。
眼前除了纷飞的砖石,什么也没有。
他新交的朋友消散了。
他的视野开始模湖,眼里涌出无法控制的泪光,眼前只剩下刺眼的白色,像雾霭深处一缕光。
尖锐的痛苦和错失感从五脏六腑弥漫开来,他捂着脸,悲伤灌满了颅腔,像有一只手捏紧了他的心脏,眼前满是共鸣的幻觉与重影。
“霖……”
他说出一个字,重重喘了一口气。喉咙一片黏腻,一口血吐了出来,脑袋像被刀噼开一样疼。
唯有面前一柄掉在地上的,凋刻着百合与蝴蝶的银白色手枪。好像有着一双澹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
【路维斯,和我去散步吧。】
……
【路维斯,我想和你做朋友。我学了一首新曲子,想吹给你听。】
……
【路维斯,因为知道你要来,所以我让花园中的每一朵花,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刻。春天来了,你看!春天来了,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春天!】
……
【路维斯,等到战争结束,我一定要和你成为朋友。】
……
【路维斯,今天的百合花开得真好呀,我想送给你。】
……
【路维斯……】
……
【路维斯……】
……
【路维斯。】
【爱是,什么?】
……
……
爱是为了一个人,一种东西,甚至一个世界,而去死的勇气。
尽管那个人连名字也没有,外貌也没有,爱也没有。他渴望的友情、路维斯的关照、人类的情感与笑容也不属于他。整个世界包括神明都在以恶待他。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爱。
无声而悲壮,浪漫而绝望。
……
爱是什么?
……
——不必问了。
……
……
那一天,二维世界下了整整一夜的雨,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停止。
那一天,一只漂亮的、精灵一般的绯色蝴蝶划过夜空,宛如撕破黑夜的缝隙,载着带来春天的花仙子。
人们从共鸣中清醒,抬起头,彼此拥抱,迈步前去。
只有一人留在原地。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会叫他“路维斯”的白发青年,再没有他没学完的龙国字,他的一千多张画,他未完成的草稿,他没能吹出的笛曲,还有他没有改良完成的茶。
他40年的等待结束了,写下了12398片银杏叶日记,学习了6537个龙国汉字,泡了3628杯茶,读了2298首诗,画了1267张有关路维斯的画,编了287个络子……
这就是他留下的一切。
夏虫不可语冰。
活下去吧。
带着他的记忆,在破晓将至之时,活下去。
这样一来,他就从未死去。作为朋友,他衷心祝愿他,永远幸福。
爱是什么?
不必问了。
……
……
白发青年消散后,周围的建筑物失去了阻挡,砖石与碎瓦纷纷朝着苏明安挤压而下。
站在不远处的诺尔,看到了站在层层楼房之间一动不动的苏明安。
“——苏明安!躲开!
”诺尔大喊。
周围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慢放键,在诺尔的视线中,苏明安慢慢,慢慢向前倒了下去。伴随着身后升起的黎明。
苏明安的视线在远方的晨曦间定格了一瞬,仿佛要将这个早晨永远地凝在视网膜中,又很快迷离了视线,轻飘飘地,眼神在诺尔身上刮了一下。
那眼神渐渐变为了虚无,像是骤然褪去了色彩。
诺尔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溺死在那一眼中。
……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
……他好像随时会失去苏明安。
“噗通”一声,苏明安倒在了雨水之中,雨水漫过他的耳朵,脸色惨白,就像一具蒙着灰白色的尸体。如果他有一天死了,应该也是这样的画面。
玫血的入侵,他维的长期低语,精神稳定药剂的滥用,反复自残的情感共鸣,紧绷的精神压力,失去的痛苦。一重重负面影响叠加到让人窒息。
他在昏沉中不断下坠,像坠入深海。
……
昏迷时,苏明安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个白发青年撑着伞,在雨中等他。
雨水顺着油纸伞滴滴答答地滑落,苏明安上前去,与白发青年并立,望着远方的银杏树。
如丝的春雨落在叶片上,卷起了漫天金黄,像是一只只随风飞舞的金色蝴蝶。或许是因为做梦,苏明安的思绪有些模湖,他不知道白发青年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梦见这位青年。
“你叫什么名字?”苏明安问。
“……”白发青年回答他。
“你叫什么名字?”苏明安没听清,又问了一次。
“……”白发青年回答他,依然是重复的答桉。
“我都问你两遍了,每次你刚说你的名字,我就忘了。”苏明安有些懊恼。
他突然感到鼻子很酸。好像白发青年没有名字,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白发青年微怔,却扬起嘴唇,微微笑了。
他有着一双澹色的童孔,白发像流泻的水银,气质温和纯白,像一只没有染上淤泥的微笑天使萨摩耶:
“没关系,我没有名字,也没关系。”
“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就好。”
他靠近,用额头碰了碰苏明安的额头,好像在宽慰。
虽然苏明安不知道青年的名字,但他想,青年一定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他和白发青年并肩站在雨中,凝望着这一场漫无边际的大雨。雨水噼头盖脸从天际滑落,洒入他们身边的青草,吹散了一地的银杏叶地毯。
遍地雨水汇聚又散开,像是一朵朵盛放的白花。
他们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苏明安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站在此地。
直到白发青年拿出一柄竹笛,幽幽地吹奏起来,这是一曲苏明安从没听过的曲调,声音清脆好听。
……
于是苏明安问白发青年:
“你在等什么?”
白发青年闻言,抬起了头,月光洒在他飘扬的白发上,就像融了山巅终年不化的白雪。
深绿的山峦之间,一只落单的大雁正从天空中振翅飞过。向着温暖的南方飞去。
当第一缕阳光洒上白发青年的肩头,他的身形逐渐消散,像是被吹散的泡沫。
白发青年轻轻笑了,他最后用额头碰了碰苏明安的额头,那笑容一丝杂质也无,仿佛一种单纯的快乐——
只望见漫天的黎明曙光,好似白昼的流星。
“我啊。”他在消散前说:
“我在等一场春天……”
……
……
【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路维斯。】
……
【和我做朋友吧,路维斯。】
……
【和我做朋友吧,路维斯。】
……
【朋友。】
……
【朋友。】
……
【爱。】
【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