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伤寒的印象里,沈倾心的名字说真多,当初两人在中学时代做同学的时候,沈倾心的名字叫陈小心,到苦桑村当村主任时“小心学姐”摇身一变成了沈倾心,而今,沈倾心又说自己叫唐心。
一时之间,叶伤寒都有些懵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名字。
当然,更懵的是在座的其他人。
向姓不愧是康城的国姓,连客厅里伫立着的几名身材婀娜的女佣都非常傲娇,从进门到现在,在座的中医联盟成员甚至连一口水都没能喝上,更别说作为主人家的沈倾心亲自奉茶了。
眼睁睁看着沈倾心为叶伤寒奉茶,全场顿时哑然,那名说叶伤寒没有资格留在这里的人更是感觉自己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生疼。
侯天佑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眼光毒辣,他无意中注意到在场的向父向母也因为沈倾心的举动而面露惊讶之色,立刻就想到了某种可能,那就是沈倾心的行为只是个人行为,并非向家人的意思,于是他就干笑着说:
“唐小姐说的对,怎么说来者都是客,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更何况据我所知,叶小兄弟其实是康城一医的特聘专家,拥有一身惊天动地的神医绝技!待会儿咱们大家伙为唐老爷子诊断时,恐怕还要多多仰仗叶小兄弟呢!呵呵……”
侯天佑这番话虽然说得轻巧,但在场的人却全都惊到了。
刘明川等在场的中医联盟成员自然是震惊侯天佑口中的唐老爷子,毕竟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向母唐丽春的娘家是燕北赫赫有名的军政世家“唐门”,而能够被侯天佑称为唐老爷子的也唯有燕北唐门的现任掌舵者“唐半子”!
这时候,大家伙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中医联盟会对这次的会诊如此重视了,也能够想象得到总部那边布会诊通知时所谓的“来头比天还大”是多大。
沈倾心同样也被侯天佑的一番话雷到了,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对叶伤寒说:“不是吧,你是康城一医的特聘专家?木槿不是和我说你只是和当归叔学了一些粗浅的中医吗?而且……而且木槿还说当归叔擅长的是兽医……”
“咳咳咳……”
叶伤寒的见识有限,当然不知道唐老爷子,所以侯天佑的一番话他半点感觉都没有。
但沈倾心的一番话着实是让他尴尬了,正在喝茶的他憋不住咳出声来,不过,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彻底掩盖他师从叶昌盛的事实,他依旧硬着头皮说:“沈主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虽然我养父当归叔的专长是兽医,可给人治病的本事也是非常高明的,要不是得到他老人家的真传,我怎么能轻易击败侯大院长的得意门生呢?”
“叶伤寒,你……”
跟在侯天佑身后的陈烟南勃然大怒,作势就要扑上来。
侯天佑不露痕迹地瞪了陈烟南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叶小兄弟的医术传自乡野村夫的兽医啊?果然,高手在民间,难得!难得啊!”
说着,侯天佑已经阴沉着脸落座。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偌大的客厅鸦雀无声,不过,耳尖的叶伤寒分明能够听到大家伙都在指指点点地议论他,他们的神色间难掩的都是鄙夷和不屑。
也难怪,一个乡村兽医的传人哪能入得了这些医学界翘楚的眼?
但叶伤寒半点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的目的就是要掩盖他和叶昌盛之间的关系,再者,他也不觉得和当归叔学医有什么可丢脸的。于是乎,任凭侯天佑和陈烟南不时朝着自己投来怨毒的目光,任凭其他中医联盟的人用鄙视的眼神盯着自己,叶伤寒怡然自得地喝着茶,和始终跟在他身边的沈倾心小声地聊着天。
很快的,向晚意就回来了,跟在他身旁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男人,匀称的身材,挺拔的身高,容貌与向晚意有着半分相似,正是康城的现任市长向前进。
和向父向母打过招呼之后,向晚意就径自来到了叶伤寒和沈倾心身旁,向前进则是颇有领导范儿地与在座的各位嘘寒问暖,言行举止无不得体至极。
一直到这时候,女佣才开始给在座的端上茶水、甜品。
随后,向前进开门见山地说:“各位,我外公常年卧病在床,久治无效,这次能请来大家给老爷子看病是我向前进的荣幸。不过老人家喜欢安静,不愿被打扰,所以我的意思是让各位医生一个一个去老爷子的卧室诊断,还希望大家不要见怪才好。”
作为康城的市长,而且还是唐老爷子的外孙,向前进的话自然分量十足,包括侯天佑在内,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紧接着,中医联盟的人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会儿,一名医生便站起来说:“向先生,我是健城十三医的董鸣华,中医联盟在健城分部的分会长,就由我先为唐老爷子诊断可好?”
董鸣华正是之前说叶伤寒没有资格留在这里的人。
“当然可以,董医生,麻烦你了,请随我来!”
向前进微微点头,然后和向父向母在前面带路,董鸣华亦步亦趋地跟上。
走到门口的时候,似是想到了什么,向前进又转身看向叶伤寒,这是他出场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叶伤寒,淡淡一笑,他说:“晚意,唐心,你们也带着叶先生过来吧!”
“我?”
叶伤寒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向前进会这样安排。
向晚意则是赶紧小声地解释:“伤寒,你别担心,其实是我外公想要见你!”
“爷爷要见伤寒?为……为什么呀?”
沈倾心一脸的迷茫,下意识地说出了叶伤寒心中的疑问。
向晚意也不瞒着,又说:“刚才我已经把伤寒卖兰给我们的事情告诉外公啦!”
“原来你们两姐妹买兰是为了唐老爷子啊?”
叶伤寒之前一直好奇向晚意和沈倾心为什么要花钱买兰草,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也没多想,他和身旁的刘明川打过招呼之后就起身跟着向晚意和沈倾心离开。
向家在这栋小区可不止刚才叶伤寒待过的那套房子,在另一个单元楼也有一套环境更加优雅的豪宅。
才坐电梯上楼,叶伤寒就依稀闻到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淡淡兰花香以及浓浓的中药味,不仅如此,空气中隐隐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咳嗽声。
叶伤寒忍不住问:“意姐姐,沈主任,唐老爷子是咳嗽吗?”
“是呀!”
向晚意噘着嘴愁眉不展地说:“我外公患病已经有好几年了,咳嗽不止,尤其半夜和清晨,我们访遍天下名医,早些年甚至还找燕北市‘仁圣堂’的叶昌盛大师看过,但始终没有查出病因……”
沈倾心也苦叹连连地说:“伤寒,你是不知道我爷爷老可怜啦,咳嗽起来的时候我们看着都心疼,幸好半年前左轮爷爷从民间得到的镇咳偏方‘兰汁汤’很有效果,爷爷咳得厉害了喝一些就能止咳,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用不了多久咳嗽又会作,到后来,爷爷索性放弃治疗了,咳嗽了就喝兰汁汤,家人请来的医生全都被他拒之门外。这次老人家来姑妈家做客,是姑妈苦口婆心地劝说才说服爷爷接受诊治……”
沈倾心具体说了什么叶伤寒根本就没有听明白,因为他早被向晚意的一番话给雷到了。
他心想,连自己的师父都束手无策的病该是怎样的疑难杂症呢?
说话间,叶伤寒已经被向晚意和沈倾心领进一间装修别致的客厅。
不过,与其说这里是客厅,倒不如说是花房,因为客厅四壁摆放的都是花架,而花架上陈列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兰草。
叶伤寒粗略扫了一眼,现这些兰草虽然都是上品、极品,但显然没有他当初卖给向晚意和沈倾心的品相好。
客厅的后面是一间很宽敞的卧室,遮掩着蚊帐的床上躺着一人,因为蚊帐遮掩了视线,叶伤寒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不过显然就是唐老爷子了。
时不时的,唐老爷子会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向前进、向父向母都在,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难掩的都是担忧之色,而董鸣华则是战战兢兢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为唐老爷子把脉。
进入卧室后,向晚意和沈倾心都变得安静起来,甚至也不和叶伤寒说话了,规规矩矩地站在向父向母身旁。
这么一来,置身于陌生环境中的叶伤寒就尴尬了,他左顾右盼,最后干脆硬着头皮坐到了墙边的沙上。
董鸣华的把脉足足持续了十来分钟,而在这十来分钟的时间里,他的额头上早已溢满了冷汗。不仅如此,他为唐老爷子把脉的那只手也渐渐开始颤抖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床上的唐老爷子突然用沙哑的声音说:“医生,怎么样了?”
“这……这个……”
董鸣华欲言又止,脸上的紧张之色更盛,不过他最终还是用非常难堪的语气说:“唐……唐老爷子,很抱歉,我……我学艺不精,没能诊出您患的是什么病……”
唐老爷子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无妨!无妨……”
一旁,向母唐丽春暗暗掩泪。
“下去吧!”
向前进眉头微皱,说:“换一个医生过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十几个中医联盟的医生陆陆续续地过来给唐老爷子诊断,但却无一人诊断出唐老爷子具体患了什么病。
唐丽春的眼睛都哭肿了,向前进的脸色则是越铁青。
又一个医生垂头丧气地离开之后,唐老爷子忍不住隔着蚊帐说:“丽春啊,你现在应该死心了吧?我这个病是治不好了的,唉……”
“爸……”
雍容华贵的唐丽春再次偷偷抹眼泪。
向前进赶紧说:“外公,还剩下燕北医科大学的侯天佑侯教授,您再忍一忍,兴许他能诊断出您患的是什么病呢?”
说话间,侯天佑已经带着陈烟南进门。
看到叶伤寒旁若无人地坐在沙上,侯天佑先是一愣,继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起来。
紧接着,他说:“咦?叶小兄弟,你还在呢?对了,你医术这么高明,可有诊断出唐老爷子患的是什么病?”
他想当然地以为向家的人把叶伤寒叫过来是要让叶伤寒给唐老爷子看病了,哪里知道叶伤寒一直在坐冷板凳?
“叶小兄弟?”
听到侯天佑说话,蚊帐后面的唐老爷子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说:“晚意,是卖兰草的那位叶伤寒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