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亮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此时正蹲在地上用外套飞快兜钱的叶伤寒,艰难开口:“乡下来的,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话音刚落,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满脸堆屎的他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哗哗流的那种。
笑到嗓子都沙哑之后,他才狞笑着说:“我知道了,木棉他爸前几天才去世,你这是买的冥币去烧给未来老丈人的吧?”
被陈云亮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不禁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因为家境贫寒,叶伤寒生活节俭,平时根本就舍不得花钱买衣服,这一次他匆匆从燕北回来,更是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带一件,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两年前放在家里的旧衣服。
就凭他这样的衣着,大家当然更相信他刚才掉地上的十几捆红彤彤的软妹币是冥币。
一时之间,围观众人看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戏谑,嘲讽声此起彼伏。
此时的木棉犹自处在呆愣之中,她是叶伤寒的妹妹,当然比谁都清楚叶伤寒如今的处境。木当归刚刚去世,家里根本就没有半点存款,叶伤寒又在节衣缩食地上大学,怎么可能会突然有这么多钱?
听着陈云亮和其他在场众人的嘲讽,回过神来的木棉心慌慌地看向叶伤寒,也以为叶伤寒怀里捧着的钱是冥币的她小声地说:“二哥,你是回来祭拜咱爸的吗?我们……我们还是走吧?别理这些人……”
“丫头,别怕,有我呢!”
自己的妹妹被欺负,叶伤寒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就算了?他既然打定主意退学照顾木槿和木棉两姐妹,那就绝不可能让人再欺负她们。
轻声安慰过一脸不安的木棉之后,他随即老气横秋地从怀中衣服里抱着的软妹币里抽出十几张,然后用力晃了晃。
“哗啦……哗啦哗啦……”
刚刚开封的百元纸币与空气摩擦,出阵阵清脆至极的声响。
一时之间,陈云亮等正不遗余力嘲讽叶伤寒的人立刻就傻眼了,毕竟冥币可以做得很像真钱,但却不出这种脆响。
抬眼横扫在场张口结舌的众人,最终,叶伤寒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陈云亮的身上,他冷笑:“谁愿意替我家木棉打这个傻叉一顿,这些钱就归谁!”
“……”
陈云亮张口结舌,其他人面面相觑。
“不够吗?”
叶伤寒冷笑,索性直接掏出了一捆整整齐齐的软妹币,然后又说:“一万块,够了吧?”
陈云亮彻底傻眼了,虽说他家里给的零花钱很多,但身为高中生的他平时可不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挥霍。
至于陈云亮带来的十几个同伴以及其他在场围观的人则是憋不住暗暗吞咽口水,看向叶伤寒手中那捆软妹币的双眼不停地冒着金光。如果不是因为忌惮陈云亮的家世,恐怕真就有人要接这单生意了。
“还不够?或者不敢?那算了,我自己动手吧!”
叶伤寒说着已经将怀里兜钱的衣服递给呆若木鸡的木棉,然后抬脚走向陈云亮。
“你……你要干嘛?”
陈云亮接连两次被叶伤寒打脸,自然深深知道叶伤寒的拳头有多硬,即便叶伤寒之前的两拳根本连一半的力气都没有用上。
身体微微颤抖,陈云亮下意识后退。
“你说呢?”
叶伤寒冷笑,双拳捏紧,指骨摩擦,犹如磨牙的咔嚓声此起彼伏,异常刺耳:“无论是谁,只要敢欺负木棉,我就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你……你别乱来……”
陈云亮真的吓傻了,他连连后退的同时忙不迭朝着周围的同伴投去求助的目光,慌乱不已地说:“李诚,快……你们几个一起上,打断这个乡巴佬的腿,我……我给你们每人……五……八百……一千块……”
十几个陈云亮带来的同伴面面相觑,最终选择了装聋作哑。
一直以来,在李诚等人的眼里,“亮哥”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可如今和叶伤寒一比,所谓的亮哥似乎就弱爆了。
眼看着叶伤寒已经走到陈云亮的面前,李诚等人索性伸手捂眼。
“啊……”
终于,陈云亮崩溃了,不等叶伤寒继续靠近,伴着一声尖叫,他拔腿就跑。他的十几个同伴呆愣过后,也都纷纷抱头鼠窜,屁滚尿流。
拍了拍手,叶伤寒已经含笑将手搭在了木棉的小香肩上:“丫头,走吧,二哥请你吃好吃的!”
“哦……”
此时的木棉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她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如木偶一般任由叶伤寒带着走进不远处的一家饭店。
……
陪过木棉之后,叶伤寒又去买了许多菜种、花种,顺带着给木槿买了几套新衣服,眼看着就要天黑,他终于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车站。
万幸的是,他赶上了末班车,否则就只能像之前回来奔丧那样花更多钱坐出租车了。
苦桑村坐落在满是山地、丘陵的“苦桑山”中,因此得名,而苦桑山的更深处则是横跨了大半个华夏的原始森林“云雾山脉”。
正因为地势偏远,苦桑村的交通非常落后,村民们平时在市里赶集回来只能坐从康城到健城的客车,然后中途下车,经过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断魂坡”。
家里光景好的人家可以开摩托车、三轮车、拖拉机等等,如叶伤寒这种光景不好的人家就只能徒步穿越断魂坡了,而步行的话,最起码也需要一个小时的脚程才能到村里。
而且,一般的村民都不会选择天黑之后徒步走断魂坡,因为这条山路不但多毒虫毒蛇,夜里甚至偶尔会有饿狼一类从云雾山一带流窜过来的野兽出没。
夕阳眼看着就要淹没在西山,晚霞渐渐被黑云吞噬,残月与繁星初露峥嵘,崎岖难行的“断魂坡”上,叶伤寒肩扛一个笨重的麻袋,脚步飞快,归心似箭。
“嗷呜……嗷呜……”
越加漆黑的山路两旁,盘根的老树犹如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远山偶尔有狼嚎声传来,亦幻亦真,让人没来由心中慌乱。
额头上有冷汗冒起,叶伤寒紧了紧肩上扛着的麻袋,脚步渐渐加快,山林中的狼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又走了好一会儿,突然,叶伤寒心中猛地一阵狂跳,分明看到自己刚刚经过的路上出现了一条狰狞可怖的恶狼。
恶狼尾部低垂,头部匍匐,撕牙咧嘴,眼中散着瘆人的绿光,它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跟在叶伤寒身后二十步开外,叶伤寒停下脚步,它就跟着停下,叶伤寒走,它也跟着走,仿佛附骨之蛆,根本甩不掉。
在苦桑村长大的叶伤寒非常清楚,遇到狼之后一定不能表现出害怕,否则的话,恶狼就有可能直接扑上来。
警告一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尾随的恶狼,叶伤寒刻意稍稍放慢脚步继续行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叶伤寒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背心处都已经被冷汗浸透,身体微微哆嗦,牙关打颤,因为只十分钟的时间不到,他的身后已经跟了三匹一路流口水的恶狼。
终于,林中又不声不响蹿出第四匹恶狼的时候,叶伤寒恶向胆边生,他心中寻思:“拼了!”
“嗷呜……嗷呜……”
也是这时候,毫无征兆的,在叶伤寒前方的树林里,更加刺耳的狼嚎声响起,此起彼伏,声震四野。
天已经黑尽,昏暗的密林中,十几双犹如萤火虫的狼眼散着碧幽幽的慑人冷光,它们的视线,全都整齐划一地锁定了叶伤寒的方向,一如地狱里窥视凡间生灵的恶鬼。
随着叶伤寒身后跟着的四匹恶狼也出阵阵狼嚎声,十几只潜伏在幽暗树林里的恶狼纷纷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狭窄的山路,将叶伤寒的前路彻底堵死。
见自己被将近二十只恶狼组成的狼群包围,叶伤寒只感觉到一阵头皮麻,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似是到了嗓子眼。
这种时候,他再不敢移动分毫,只能与狼群对峙,可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群狼嚎叫不止,分明是在召唤同伴。
某一刻,当眼角的余光瞥见身侧十步开外的大树时,叶伤寒心一横,索性暂时抛下肩上扛着的麻袋,然后奋起全力朝着大树的方向狂奔而去。
“嗷呜……”
群狼见叶伤寒动了,立刻如打了鸡血一般沸腾起来,伴着阵阵恍若惊雷的狼嚎声,近二十匹恶狼同时扑了上去。
仿佛千军万马同时奔腾,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山风呼啸,一片肃杀,成群的鸟雀自林中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