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在不停锻打,新罗斯堡的国营冶金联合体,任凭户外如何寒风呼啸,它内部的热力都逼着工人们赤膊上阵,对于他们冬季仿佛不存在。
新罗斯堡城市东南区域,该区域没有一般民居,有的是密密麻麻的火锅矩阵。
王国的大型高炉都在北方,罗斯堡老家在全新的时代依旧拥有着她独特的强大生命力——冶炼中心。
如今还留在北方罗斯堡的人们,基本都从事有关挖矿、冶炼的工业门类工作。
他们就是在以前现代的技术,守着斯堪的纳维亚山脉的太古代铁矿脉挖掘石头,破碎之后以土高炉做生铁铸造。
大量的生铁锭罗斯堡自己基本无法消化,于是在港口装运海军的运输船,在海军舰只的护航监督下运抵芬兰湾深处的都城新罗斯堡。
北方两座大矿山与对应的冶金城市,在对都城提供源源不断的粗制铁定外,大量副产品一样运输着。
芒硝、石灰、石英砂,这些矿物产品关系到罗斯的其他工业门类,新罗斯堡聚集着全罗斯最多的工业人口,唯有他们能妥善吸收利用这些产品。
在诸多运输的矿物中,甚至连矿渣也被废物利用。
矿渣被砸得稀碎,最终成优质河沙的替代品,成为配制水泥的关键原料。这样造出的水泥成本是下来了,使得罗斯有了大肆做硅酸盐水泥的基础,而代价就是现在的局面,都城总督府不得不拿出钱来对最初铺
设的那些水泥路面进行修修补补,且将年年岁岁修补下去。
因为新罗斯堡的维度还是太高,对这种矿渣水泥认知有限的人们惊讶于他们以人的力量造出来“广大而平整的岩石”,却不知它不耐冻,且干缩性大,在全年温差差异很大的新罗斯堡,几年来的一张一缩造就大量裂缝,自然风蚀下就化作灰尘,其表面也逐渐变得坑坑洼洼实在需要修补。
这样的修补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罗斯的核心有四座大城:罗斯堡、艾隆奥拉瓦堡、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
四城在铺设水泥道路与广场的工作上进度参差,但将城市主要道路早就出易干燥的坚硬平坦大道,民众达成共识。
这样的城市道路系统在罗斯的其他城市尚且看不到,在域外城市就更加匪夷所思。
那些运抵都城的生铁锭,终将在大量有编制吃俸禄的师傅手里化作武器、防具,以及需求量最大的生产工具。
在这里,一位如铁塔一般的装饰屹立于一座火炉前。
他蓄着浓密胡须,左右两侧下巴的胡子还梳理成了辫子。
一条麻布在额头缠了一拳又一圈,如此汗水沾湿了这包头才不会蛰伤自己的双眼。
他本质没有穿着上衣,实则穿着一件皮实的背带裤,在正面,一张坚硬熊皮护住了整个躯干,如此可在锻打之际避免意外烫伤。不过他本来毛茸茸的双臂已经变得光滑水灵,因为毛囊都
被长久的工作烫坏死亡,光滑双臂渗着汗水,这与他浓密的棕黄色胸毛成鲜明对比。
他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的第一个男奴——出身白树庄园的卡姆涅。
一个被熊夺命双亲的男孩,终究在留里克手里化身最信得过的铁匠。
那些消息引得全城探讨,一直在都城翘首以盼大王现身的卡姆涅,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即向大王交付整个冶金集团过去大半年时间的劳动成果,宣示自己实际超额完成了任务。
乃至,一项会令大王意外而狂喜的礼物。
“来人呐!把我们的宝贝拿出来!帮我穿戴好!”
那些年轻的铁匠,在属性上都是留里克的打铁奴。但作为大王能直接管控的奴隶,不愁吃喝的他们还有俸禄拿,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又都是年轻人,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几乎都已娶妻生子,有了家庭牵挂就更是国王拥趸,也希望自己的孩子继续为大王效力,以期继续得到稳定钱粮。
年轻人的身体状况与卡米涅极为相似,吃好喝好又天天从事体力劳动,这些因打铁而被动练就强劲体魄的肌肉壮汉,纷纷带着五花八门的装备聚集在他们的老大身边。
“大哥!东西都带齐了,干不干?”一位健壮领班问道。
卡姆涅深吸一口气,张开粗壮双臂,低吼道:“来吧!想象一下我是一位狂战士!给我披甲!”
“好的。不过,老大你该穿上一件衬里,就怕这些甲
衣磨伤你的身子。”
“无妨。”卡姆涅高扬着下巴,张开的双臂握拳:“反正只是展示我们的成果。愿诸神保佑我们的工作完全成功。”
于是,在诸位亲信的帮助,卡姆涅作为甲胄制造的总负责人,亲自验证今冬的重大成果。
它不是一般锁环锁子甲、不是铆接锁子甲,更不是量产型的板甲衣。
而是整体板甲与板甲衣混作而成的高防性的“怪物”。
整体胸甲挂在肩头,其后则是板甲衣。要考虑到后背脊柱的伸展舒适性,后背的防具沿用板甲衣,而在正面就是不断锤击早就的有弧度隆起的整体胸甲!
相比于过去制造的整体胸甲,它的弧度更大一些,更是制作出一条浅浅的中心脊,以求在混战之际,敌人的五花八门武器砸上去被动弹到一边。
它增加了两侧护肩,其由板甲衣片制作。本该是士兵自己准备的护臂,这番就有卡姆涅一方批量制作,一大一小两片被砸出弧度的整体碳钢片,再经过淬火处理,就成了最坚硬护臂。
与甲衣配套的更是有裙甲与护裆,由于罗斯的生铁原料已经处于富余状态,卡姆涅得到了五百套甲衣的大订单,这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死命令。既然原本任务已经完成,就在成品上玩出更多花样,可以谓之为对大王的谄媚,也可谓是对自己的交待。
裙甲就是整块板甲铆接在皮革衬里上,护裆更是一片略有弧
度的板甲,以满足男性战士特殊的需求。
原则上大腿处有了裙甲保护就不需要再附着甲衣,以免战士的下盘不稳。
在小腿处,护胫的正面是一面弧度板甲,后端则是绳索,以便于将之捆在罗斯军队常用的高帮战靴上。
传统的北欧铁皮盔,是先用铁条敲打出框架并铆接,接着用铁片以铆接方式填充空隙。过去的时代因各种原因,北方世界守着大矿脉也缺铁,能拥有全面防御的铁皮盔的人并不多,以至于不少头盔刨去铁条框架就是皮革盔。
新造的这一批铁皮盔在原本工艺的基础上,在正面增加了又一整片低碳钢片铆接的护额。头盔上更有挂扣,这样可以折叠成圈的板甲片护颈,除了可以保护战士的脖子,连大半张脸也做了保护,只有眼睛可以直勾勾看着前方。
它是一种超重甲,只有精锐战士的身体素质可以接受,这种甲胄的防御性质已经与东罗马帝国主力抗衡,其造价自然各个不菲。
但罗斯的确不缺铁,冶炼的成本依旧在降低。不过为了多达五百套甲胄,罗斯王国依旧付出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仅是燃料花费都是巨大开支。
何况这些甲胄还经过了特别的处理。
战利品的锌锭被称之为“亮铅”,卡姆涅还没见过这种酷似铅的金属。他是学过留里克赐予的“元素周期表”,估计这就是其中的某个元素。
它叫做什么?将战利品带回
来的蓝狐原引当地人的说法,谓之为“schoe”,用排除法与直觉做估计,就认为这东西就是那份所谓“从奥丁处取来的表单”上标注的元素zinc。
对于卡姆涅,留里克把这小子当做小兄弟,曾经有的没的对之倾囊相授,至于小子是否理解就看其造化,至少在这个过程中,留里克与他人多说话也排解了自己的无聊,也有作为师者的成就感。
try{ggauto();} catch(ex){}
一些事卡姆涅听进去了,他只知道闻所未闻的zinc据称是一种闪亮亮的金属。
这些“亮铅”也许就是zinc,不过无所谓,它们必须作为甲胄的特殊镀层为军队提供特殊的气势。
因为这个时代的欧洲往往在挖掘铅矿的时候,碰个好运气才能找到铅锌矿,基于其不同的熔点分离出锌锭与铅锭,整体而言锌是珍贵的。
卡姆涅就当它们是一堆铅锭,将之熔化后,以最传统且粗暴的火浸法给各个甲片做镀金处理。经过不断的火浸,全部甲胄完成作业,而成果令人倍感意外。
如铁塔一般的卡姆涅终于穿戴好自己组织打造的全套铁甲,不得不说说这套甲衣只有健壮的人受得了。
他最后将护颈放下,最终暴露在外的就只有一双手与一双犀利的眼睛。
看到老大的新姿态,年轻的铁匠们都感觉到了肃杀!
“老大!”有人嘴巴打颤:“你,好像是传说中的人物。”
“哦?我很威武?”
“好似
阿斯加德才有的战士。”另一人慨叹。
所有年轻铁匠观之都发出类似的赞叹,他们绝不是阿谀奉承,因为这套甲衣的零件是大家分组制造,这件甲衣倾注着大家的心血。
国营的冶铁联合体,它的估摸已经迫使它必须进行内部细化。虽无泰罗制之名,在很多方面它已经在使用泰罗制。所有打铁奴进行了分工,所谓分成多个车间,一个车间里又细分为多个班组,各组各司其职。
年轻铁匠们笑谈:“我们的编组犹如一支旗队。”
在这里卡姆涅的确在做军事化管理,这样已经膨胀为五百多人庞然大物的“联合体”,才有包办罗斯军武器工业的实力。
卡姆涅披着重甲走来走去,切身感受这份甲衣的重量。他还拿着铁锤自我敲打一番,无可奈何的发现表面的锌镀层因撞击剥离掉一些。这并不影响甲衣突显出的前所未有之明亮色泽。
那不是一般的金属色,它并非亮白,而是一众偏青绿色的亮白。
一般铁器容易晦暗,罗斯军的手斧也多是黑色疙瘩,连常态化的钢剑缺乏涂油保养也会快速晦暗些。
这身甲胄太闪亮了,亮得很不自然,可却又是实实在在现身都城。
而且这样的全套甲胄足够装备一个旗队。
卡姆涅穿着甲胄首先得到了自己人的高度认可,那么就该组织部下穿着它在都城招摇过市,尤其是给总督小科努松炫耀一番。
“兄弟们!”
他一身怒吼:“组织你们手里最强壮的人!他们的打铁工作暂停!各组合计给我上交一百人,组织起百人队。明日穿上我们的甲胄,带上我们打造的剑,扛着我们的旗帜,去总督府门口炫耀。”
“联合体”自去年秋收开始就得令开始积极备战,到现在的五月初已经备战了八个月。
众多铁匠在为国王打造军械甲胄从来不是秘密,新罗斯堡大量民众就靠着“战时特需”提供武器原材料而持续发财。
恰是因为“联合体”的工作很杂,以至于他们全力制甲衣的工作被民众忽略掉了。
制造甲衣嘛,根本不是稀奇事。都什么时代了,哪里像是过去那般,战士跳船突袭要赤膊上阵,那种是匪徒海盗行为,如今的罗斯军可丢不起这人,要打仗,就全副武装碾压敌手。
都城百姓主要以北方移民为主,过去的他们在波罗的海纵横自诩见多识广,然而这天上午,一直奇怪的军队居然浩浩荡荡从城东南角的“联合体”走出。
“那是什么?铁锭在移动?!”
“愚蠢啊。那是一群战士。”
“难道大王的军队已经到了?不像啊。这支军队怎么回事,何时进城的?”
……
这是卡姆涅为罗斯制造的最强战甲,是对两年前打造板甲的大提升。
他与蓝狐详谈过,这番知晓了披着整体板甲在法兰克世界奋战的常备军步兵第一旗队的极端表演,他对重甲旗队的胜利
心里有数,对蓝狐提到的一些改进建议虚心接受。
譬如,蓝狐提到了战士虽是重甲,聪明的法兰克战士发现了防御薄弱处——脖子。
新的甲胄补足了这方面的缺憾,卡姆涅估计有这样甲胄就不会有战士死于偷袭了。
有如此甲胄难道还要背着圆盾吗?木盾是罗斯军的标配,乃至成为一种光荣象征物。
这些重甲战士将之背在身上,一个个的武装带上悬挂佩剑,另有手斧与匕首。
他们的脸庞都被巨大的护颈遮掩,由卡姆涅带队,带着兄弟们排成整齐的两列纵队向着丰收广场走去。
一路上他们极为吸睛,围观的人们对着闻所未闻之军品头论足指指点点,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带队者居然是“国营冶铁联合体”的老大卡姆涅。
初夏上午的阳光照在这些镀锌甲胄上,本着凡是金属暴露之地必须凸显镀层亮闪闪的原则,阳光下便显得所有招摇过市者都在发光。
传说中弗雷神骑着会发光的黄金野猪,那是伟大的财富神,而这支军队莫非还得到了弗雷神的祝福?
于是在这支军队身后陆续集合大量好奇民众,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丰收广场本在做着水泥修善作业,突如其来闯入的人群气得施工工人举起长木杆驱赶那些误入者,但他们也被那些“发光铁人”所吸引。
聒噪之盛弄得总督府不得安宁!
它还弄得大祭司露米娅一位是国王的船队抵达了,特
意换一件衣服走出大神庙,结果便看到一群市民强烈围观一群发光者。
这里,只有少数人知道怎么回事。
蓝狐混在人群中,捏着胡须抚着自己圆圆的下巴,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暗叹:“卡姆涅,看来你超额完成了大王交代你的任务。还把我带回来的亮铅用对了地方,很好。”
对于总督小科努松,他几乎就是蒙在鼓里。
他毫不犹豫以为大王的远征军终于抵港了,即刻组织人手走出总督府意欲去码头迎接,这才刚出了们就看到一群怪物排着整齐队列候在大门口。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狂战士?!”小科努松一时头懵,嗓音也大了些。
此刻,领头的铁人不慌不忙得将护颈收束起来,最后以绳子挂在头盔上,从而露出战士的脸。
“卡姆涅?是你?你在搞什么鬼?”
“嘿嘿,只是给你看看我们的成果?如何?这就是大王所要的甲胄,现在先给全城百姓看看。尤其是你!总督大人,你觉得如何?”
心情激动?是有的。不过小科努松现在更多的是敬畏,到底他也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功绩才有继任父亲继续担任总督的资格,他是知兵之人,见得这些浑身会发光的战士,很快敬畏化作了恐惧。
在战场上没人愿意和这种人拼杀,因为肯定拼不过。
最终,小科努松只得压制住内心的惶恐,表面故作淡定,赞誉道:“很好。这会
是给大王的惊喜。罗斯的远征将取得巨大胜利。”
如此车轱辘话卡姆涅才懒得听,不怀好意嚷嚷:“大人,你是被吓到了吧。”
“吓到?还不至于。对了,你管现在的自己叫什么。狂战士?”
“我们皆着白甲,它将在装备整个旗队。白甲狂战士,将是我们的最强力量。”说着,信心勃勃的卡姆涅挥拳敲打自己的胸膛,将那镀锌胸甲敲得砰砰作响。
这已经超出小科努松的理解范围,现在也只好以尬笑做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