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诸神的愤怒,气候变化了!
一场来自北极的寒风,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北方的平坦地带灌入,它将横扫整个波罗的海世界,再灌入欧洲腹地,最终止步于阿尔卑斯山。
处在巨大世界的渺小人类,尤其是集结了上千名战士的瑞典军队。
现在奥利金,他面对着阴霾世界,以及突如其来的寒冷北风,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大清早,钻出皮革帐篷的留里克感觉到刺骨的恶寒,恍若大地一瞬间回到了初冬。
他站在户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呼吸尽是吐出的白雾。
“该死,气温总不会低于10℃了?”
偏偏今日还是联军的出征之日,他可以清晰的注意到,自己的手下对于突然的降温毫无准备,想必友军的情况更加糟糕。
突然的降温显然是一种不吉,身为公爵的奥托听到了战士们的抱怨,他见得儿子已经苏醒,就急忙冲过去拉住他的手,将其带到一摊篝火处。
“爸爸?出大事了?!”
“难道不是大事?”奥托紧张的情绪下他的眉毛更为凝重,他指着天:“看看乌云吧!我怀疑这是神之怒。孩子,昨晚神是否给你启示?”
“这……”
“不用担心什么,你就实话实话。哪怕那是个凶兆。”
听得,留里克飞快转动的脑筋悟出来了什么。想必老爹的文化就代表了整个罗斯军的焦虑情绪,大家需要一个智者来化解。
留里克勉强地挤出笑容,他想到一番话术,故意道:“你难道觉得大风和乌云是对我们的阻挠?恰恰相反,那是对敌人的阻挠。神庇佑我们,所以我军可以无畏大风与巨浪!”
“哦?真是这样?!”
“对呀!”留里克一时间脑袋发热,猛然拔出剑指着乌云:“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我们罗斯人毫不畏惧。”罢了,他又低语:“但愿我们的友军也一样勇敢。”
留里克确实说了大话,时候他也非常的后怕。
降温与大风已经让平静的大海彰显狂暴一面,昔日蔚蓝的海水现在放眼望去尽是黑色。
听到在码头的船只正被更大的海浪推得上下摇曳,这样的海况下仍然出海,就是一种疯狂的冒险。
“对哦,你们都是维京人,想来大家也不会放弃冒险。”
留里克估计,想要让国王奥列金放弃航行,等到大风和未来必然发生的降雨结束后再展开作战是不可能的。这里有一个极为现实的情况死死卡住了奥列金的脖子,那就是区区弹丸之地的沃斯卡斯,联军就没有搜刮出多少粮食。
倘若这场风雨持续十天,莫非联军要支撑着饿了两三天的身体去战斗?谁会去送死呢?!
至少他们应该有勇气战胜大风与大浪。
留里克对“推迟出征”没有任何的幻想,奥列金本人是拖不起的,他与奥托合计了一下,就在海滩,背对着海上摇曳的阿芙洛拉号,将罗斯的战士们聚集起来。
“你们征服了东方之地,征服了冻结的大海,杀死了无数的野兽,也歼灭了数倍于己的敌人。现在风大浪也大,你们必将征服他们!不要有任何的担忧,我们的船只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任何的巨浪都不能摧垮它……”
战士们需要精神鼓舞,亦是需要实质上的保障。
但是各个盟友,他们有多少真的敢于在大浪中航行的?
梅拉伦湖、耶尔马伦湖等湖泊,相对于大海而言就是“一汪平静水潭”。
联军战士的忧虑写在脸上,还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弄得大家毫无准备。他们将手伸向臣服的沃斯卡斯人,将其各种御寒的东西扒了个干干净净,闹得奉命出战以纳投名状的沃斯卡斯人,不得不仅着极为淡薄的遮羞布,硬扛着寒冷再硬闯暴怒之海。
各位公爵全部聚集在奥列金的大帐前,直白的向王诉说自己的担忧。此事罗斯人不参与实在不合适,奥托也就本着情谊跟着其他公爵一起去了。
有的人在发牢骚,有的人打起来退堂鼓,但奥托在其中就是完全的异类。儿子留里克并没来,他带着留里克交给的话术,就是撺掇奥列金必须拼命。罗斯军也开始做着出征前的最后准备,军队即将登上船只,以图利用喜闻乐见的北方快速杀到博里霍尔姆。
一切就如留里克揣测的那样,那些打起退堂鼓的人上蹿下跳,什么巨浪、暴雨,还有必然发生的电闪雷鸣,这一切都是神的狂怒,所谓联军当暂缓行动或放弃。
也有谨慎的人所谓:也许我们该把沃斯卡斯当做避风港。
但各种建议被拔出宝剑的奥列金直接否决。
他当众恶语相向:“我的命令就是绝对的。谁敢反对,我现在就杀了他!他的部族也将被我梅拉伦大军吞并。”
如此威胁,再无人当面反对和质疑,可大家内心的怀疑不都写在他们颤动的眼神上?
奥列金情绪激动,他的儿子卡尔更加乖张。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次梅拉伦人就是要拉着盟友们硬闯风暴。
奥托意识到了这里气氛的微妙,他奋力挤如人群,直到挤到奥列金的面前。
“你?”奥列金一时间握剑的手松动了,他看着目光深邃的老家伙,看着其扎成辫子的胡须摇曳:“你?总不会也是拒绝的?”
“恰恰相反!我是支持你的!”
听得,奥列金那如干旱龟裂般的脸,终于松弛下来。
奥托继续他的表演:“兄弟们!我看很多人是住在湖里太长久,竟不知大海就是这有。我们罗斯人总是海上航行,见过更可怕的风暴,可是,被神庇佑的人们怎么可能葬身大海?”
这简直是罗斯人对于大家伙的嘲讽,当场就有人憋不住想要大声吼道“我不是水坑里的杂鱼”,然而大家都闭嘴了,因为没有谁能否定孤悬北方的罗斯人就是善于航行。
“大风巨浪不是威胁,那是神给予敌人的麻痹!敌人会龟缩在他们的家里,就像是一群待在羊圈里的肥羊,等着我们去抓捕。神命令我们利用风浪,所以还赏赐我们北风,这样我们扬起风帆就能快速前进而不必划桨。我们保持着绝对体力的战士冲上海滩,就能轻易击败博里霍尔姆人。”
奥列金欣慰极了,现在终于有人为自己站台。他也非常的可惜自己没有辩证的想到这番说辞,他嫉妒怨恨奥托,如此大道理就该提前告知,再由身为国王的自己说明。
总之奥列金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他短时间内统一了各方的态度。
出征是必须出征的,现在,各部队必须离港!
无论是精神亢奋,亦或是担忧,各色人等盲从于他们的首领和有着巨大野心的战士,纷纷聚集到海滩。
当奥托和他的随从抵达罗斯人的营地之际,他看到近岸处的阿芙洛拉号上,摘下帽子的留里克在大声呼喊,拼命晃着双臂,还有那金色的马尾被北风吹着拼命向南摇曳,恍若一面旗帜。
奥托会心一笑:“好小子……”
他登上了接他上大船的小船,很快攀爬绳梯,就快速躲进了温暖的船艏的休息室。至于别的罗斯战士,这一刻他们彻底明白了给船只安装甲板的重要性。哪怕是货船,它宽大的船舱里此刻也坐满了人,一众人聚在一起散发的热量也温暖了彼此,而甲板之上,仅有少数奉命操作风帆、衣着厚实的水手,在不停走动地作业。
罗斯军的确不怕大风、不怕降雨,亦是不怕风寒,只因他们的船只拥有甲板,而他们的盟友们,依旧操持着露天的长船,在大浪中航行。
无论情愿与否,联军的船队在清晨时分离开了沃斯卡斯港。
奥列金只派遣了区区五十人驻扎于此,一来是看住没有带走的战利品,二来也是看住那些无法作战的沃斯卡斯女人。这就是身为王者最基本的策略,要让“值得怀疑”的战士卖命,那就派兵“保护好”他们的妻儿。
庞大的船队在大风下强行航行,只有真的处于大海上,奥列金也不仅为自己的强行之举担忧起来。
年轻时的奥列金也曾在大浪中航行,他觉得年轻时可以征服大海,如今一样可以。
可是他忘记了冒险的可怕,也高估了盟友们都是勇士。不!他更是高估了盟友们的船!
在温暖祥和的时期,六月份的波罗的海的平均浪高只有半米,如此以来卡尔马海峡内就更显平静。
当下,正片海域正吹着五级大风,仅卡尔马海峡内的浪高暴涨到了两米。
可以说厄兰岛这根如同面条一般的狭长岛屿,客观上起到了一定防波堤的作用,此刻海峡外的海域,那浪高早就飙到了六米,局部地区已经达到十米!
如果这一时代有着即时通信的可能性,奥托就能获悉来自墓碑岛和老家的消息,所谓大海已经巨浪滔天,一切的捕鱼作业全部暂停。不仅仅如此,北方的艾隆堡已经下了多日的雨,其毗邻的河流也变得污浊不堪。
随着航行的持续,海浪变得更下凶险,但是这份危险对于罗斯人根本就不存在。
阿芙洛拉号没有满帆,因为如此狂风,风帆搞不好破损,倘若桅杆再被吹断就糟了。她在海浪里如同快速前进的过山车,航向瞄着西南方,所谓直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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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的长船都是如此,船上的人们可真是遭了大罪!
到了中午时分,阴霾终于降下了新的武器——雨。
降雨发生了,天空中天山雷鸣,突然降下的暴雨给了狂袭的战士措手不及。
雨点噼里啪啦落在阿芙洛拉号,奥托还没有这种体验,他急需留里克的一套解释。
“爸爸?你在害怕吗?”
“我……有一点。”奥托尴尬笑了笑。
留里克依旧是无所谓的模样,就是休息室里只有高处的窗口露出一点光亮,他看不到父亲的忧虑。
“没什么,外面是下雨了,至少我们的船只不会进水。”
“哦?你还使用了什么魔力?”
“不是魔力,是技术。爸爸,你难道一直没有注意,我们的甲板根本就不是平的?船舷的桅杆还有大量的孔洞?”
“啊!原来你一直想到了这个?”
奥托已然恍然大悟,所谓阿芙洛拉号从一开始铺设甲板之际就考虑到了排水问题。所有甲板的木材经过了烤制加工,它们拥有了一定的弧度,一个微小的弧度实则已经足够。
连带着那些改装的货船都是如此,该技术也将自然而然的运用到未来所有的罗斯船只中。
奈何,其他的船只就糟了。
人们抓住船舷的盾牌,或是抓住收起来的桨,他们抓住任何可抓的东西,甚至用绳子将自己与船捆在一起,生怕在如同过山车一般的剧烈上下运动下,被甩出去,掉到海里淹死。
如果风平浪静,落水者是可以被救援的,奈何当下面对暴怒之海,落水简直就是肉身献祭海神。
他们也不得不用各种工具,乃至捧起的双手,将船舱内的积水不断舀出去。冰冷的雨水沾湿了他们的衣服,结果因人的劳作,许多战士身上居然开始冒着热气。
他们必须不停舀水,否则船只就会沉没。
除了罗斯人因为大船的优势避难了糟心事,其他船上的人们都开始抱怨国王的鲁莽是要拿所有人献祭。
浪高实际已经开始逼近三米了,此刻也正是暴风雨最猛烈的时刻,阿芙洛拉号也开始剧烈的颠簸,不过她仅龙骨就有三十米,并不畏惧这样的海浪。
事实上,千年后一些疯狂的渔船,面对十米巨浪都敢于硬闯。很多时候并非他们勇敢,而是身不由己。他们孤悬大海,为了活命只能在滔天巨浪中坚持。
整个瑞典船队都在坚持,留里克也惊讶的意识到自己突然有了呕吐的冲动。
其实已经有货船里的人呕了一大堆,主要是那些被控制起来的沃斯卡斯小孩,还有留里克的那十位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仆。
如此情景,只有最优秀的航海者能无视晕船,留里克自诩仍需练习,好在他并没有真的呕吐,只是精神被闹得很糟。
船队实际的进入到了卡尔马海峡的中心部分,这里自然最是风高浪急。
终于,一些可悲的事发生了。
一艘耶尔马伦人的长船,它的船帆突然被大风吹断!桅杆向侧方坍塌,连带着整艘船为之倾覆!船上的三十多名准备抢滩登陆的战士,全部掉入大海。
有船只为了搭救落水者,结果闹出更大的灾祸。一艘长船突然冲出了浪峰,又摔倒了浪谷里,也该这艘船上的人倒霉,这艘年久失修的长船,它老朽的龙骨断裂了,整艘船成了两截。
一下子的变故弄得呕过一次的耶尔马伦首领温德森几乎昏阙,仅仅是一次海难,自己就失去了七十多个弟兄!要知道加上之前的战争,他的五百大军已经不可恢复性的损失了一百三十人!可是,他没有任何打退堂鼓的机会,包括他本人在也在,也正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他不仅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船,生怕它突然断裂。
船队没有被暴风雨浇得沉默,但是巨浪愣是摧毁了多达九艘船只!
其中,属于联军的有四艘,它们是耶尔马伦两艘,乌普萨拉一艘,以及昂克拉斯一艘。
梅拉伦人没有巨大的损失,却又十个倒霉蛋被甩出船,并快速被海浪吞没。
变节者也蒙受损失,沃斯卡斯人当然知道硬闯暴风雨的作死行为,奈何如果自己不参战,活着的人都将被斯韦阿兰的瑞典联军斩杀。
他们乘坐自己的渔船,劣等的船只遭遇巨大的打击,好在他们的渔船载员只有十人,损失并不如联军严重。
暴风雨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却给了联军战士刻骨铭心的记忆。
苦难征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离开了最危险的中心海域。有二百人葬身大海,活着的人都受到很大的惊吓,但他们坚持下来了。
这两个小时,联军的船队可谓飚出了他们此生未曾拥有过的疯狂速度——整个船队保持了十五节的恐怖速度。
仅仅这点时间,联军愣是完成了绝大部分的旅途,疯狂的速度让变节的那个丹麦人法朗西斯都汗颜,当然他也感慨海神没有收割自己的小命。
那么说这样的速度也算高速?因为他们在安全的海风下最多也就飙到十节速度,固然是风越大跑得越快,结果就如这样,狂风让长船飚速,更让大海狂怒。没有合适的力学结构的船只,就不该硬闯大风。
拿出二百人“献祭海神”,奥列金意识到自己兵力损失,他气愤不已的同时,突然看到了远方模糊的存在。
因为厄兰岛就是一座平整的沙洲,它是海拔极低,只有一些松树、橡树生长,好在其上有泉眼,使得岛上可以住人。
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很大,它在地平线上突兀异常。
满脸是雨水的奥列金狠狠擦了一把脸,对着自己惊魂未定的弟兄:“兄弟们,感谢神的暴怒吧!我们的前方就是博里霍尔姆!去拿走你们想要的一切!”
梅拉伦军的旗舰发出吼声,吼声很快感染了友邻船只。
海已经不再那般狂躁,暴雨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雷声也沉闷了,情况已经不再难以忍受,当下的海浪也无法再摧毁船只。
糟糕的海况环境,近岸的海水已经污浊不堪,博里霍尔姆的人们虽然完成了备战他们也不得不待在木墙内避风。他们的船只也都纷纷推到岸上,卸下帆布后,再以缆绳固定,这份工作实则从昨晚起风之际就开始做了,他们对于避风避雨很有一套。
但是,他们可没学过躲避敌军抢滩登陆的招数呀!
梅拉伦军开始了他们的登陆,战士们已经看到了敌人的巨大木堡,还有堡垒前密集的房子,乃至十多个吓傻了的当地人。
奥列金顾不上那么多,他冻得发僵的右手握着剑柄,跟着自己“被迫勇敢”的战士下船,结结巴巴的说:“兄弟们,给我去战斗!”
好在年富力强的卡尔成了大家最需要的军事统帅,他被任命为“战争酋长”真是实至名归。他带着“黑衣战士”们,卸下做好的攻城锤,立刻投入到战争中。
联军的船只也都开始陆续冲滩,各部族的战士发了疯的要登陆,并非他们勇猛,只是他们在海上被吓疯了,继续上岸找回真正的安全。但在奥列金看来,自己的盟友怎么一下子成了疯狂的熊和狼?也好,他们勇敢就能让自己快速取胜。
奥列金也看到,五艘罗斯船只就是待在近海处,哪怕很大他们还是从船上抛下“东西”后就定在海上,他们仍然要做看客。
罗斯人就是抛锚看戏了,留里克和奥托,以及大量的战士站在甲板。
“啊,这是那个博里霍尔姆?”留里克惊讶道。
“看起来是的。”奥托看着盟友们已经开始拆房子,不由的手痒痒,“我们真的就当看客?”
“不然呢?”
“依我看还是派人登陆,这是更伟大的作战,也许我不该缺席。”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爸爸你就是沉不住气,依我看,我们继续看戏。奥列金绝不可能快速打下这座更大的堡垒,等到他们需要我们支援的时候,我们再登陆。”
“好吧。”奥列金拍拍身边继续盖着油布的扭力弹弓,“我们还需它们砸毁敌人的墙。”
“这……但愿如此。”留里克望着敌人明显更大更厚实的墙,可没有老爹这么乐观。
仿造的罗马蝎子弩也能砸穿那些厚墙?呸!要么是更强的野驴投石车发射大石头,要么干脆上配重抛石机。不过这两种武器就过于沉重,可不是自己的船载扭力弹弓能快速拆卸投入作战的。
很快,瑞典大军拆除近海房子,不分皂白杀死近岸渔民的举动,很快就被堡垒处放哨的人发觉。一开始烧饼觉得突然出现的黑压压的东西是自己眼花,直到他们意识到,那些报信的沃斯卡斯居然说的是真的。
恐怖的消息被哭丧着脸的哨兵汇报给首领施泰因,一支无惧巨浪的敌人出现,立刻引爆了整个局面。
纵使整个世界下着小雨,博里霍尔姆龟缩在堡垒的两千余人紧急动员起来,其中的一千二百名战士,开始各就各位,誓要干掉那些必然要攻城的敌人。他们已经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