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略历2月2日,最长的一夜,也正是罗斯部族全年的最大节日光明节。
光明总是于黑暗伴随的,冬至是北半球全年夜晚最长的一天,过了这一天每日的白天都在缓慢延长。
这一正常现象在罗斯部族所处的地理位置就显得特别突出。
不仅是他们,整个环波罗的海的各个民族、部族,他们都意识到了全年的某些日子有着惊人的黑暗,过了这段最糟糕的黑暗时光,白天会愈发加长,很快春天也到了。
光明节可不是罗斯部族特有的节日。
他们南方的思维亚部族联盟,包括大海之南的日德兰半岛,所有居民都在这段日子里做出重大祭祀。待祭祀之后,就是居民们为了新的一年狂欢。他们会喝光自己酿造或是买到的麦酒,会非常奢侈的饱餐几天。
年迈的祭司维利亚并不理解罗马人的历法是怎样制定的,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套历法罗马人已经用了长达70年!
她和其他祭司的宇宙观,与那些向北方布道的罗马黑袍人有所不同。虽说大家都认为终有一天人类时间会毁灭,罗马人相信毁灭之日,所有人的灵魂都会受到拷问。这是维利亚不能理解的,她宁愿相信末日的勇士们会与奥丁并肩作战,在阿斯加德面对诸神黄昏。
所以,世界将在何时毁灭呢?
她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更是不知道。他们彼此对自己的过去也知之甚少,那些罗马黑衣人非常相信,结束洪水后诺亚的子民发展到现在,也不过几千年的时光罢了。
维利亚堪称部族的智者,她对于本族历史的了解不超过一百年,再往前也不过是三四百年时间范围内的少许传说。
使用了70年的历法必然是精准的,维利亚深信不疑!仰望星空,看看那些星星的走位,临近节日还有不到三天时间,维利亚深深感慨罗马人历法之精妙。
她派遣自己是使者们,尤其是那位待自己死后接班大祭司的波娜,令她带领下级祭司在整个罗斯堡,踏着积雪宣传节日将临的讯息。
一场盛大的祭祀即将开始。
当留里克再次回到阔别很多日子的祭司长屋,他的形象与之前明显有了些变化。
他风尘仆仆而来,除了换上了更厚实的皮衣,以及最新的用整个雪狐皮做成的绒帽,就当属他腰里开始佩戴的一支装饰精美的短剑。
留里克回来了,长屋之内继续弥漫着炸脂肪的焦灼气息,比起铁匠铺的灼烧矿石的怪味,还是来自脂肪的焦糊味更舒服一些。至少勾搭起人的食欲。
他进屋便是睁大眼睛左看右看,不出所料一些下祭祭司还在熬油。还有不少纯白色的海豹脂肪就随意堆在地上,等候着进一步加工。
维利亚也在这里,她衰老的眼眸深深凹陷下去,掉了近一半的牙齿还有那满脸深深的皱纹,她整个人形容枯槁,此番正怀抱着自己硕大的鹿角头盔,用一张亚麻布仔细擦拭着巨大驯鹿角的所有缝隙。
一个强壮的驯鹿头顶硕大的骨化犄角都不是易事,何况一个老人?
此乃维利亚身为大祭司的义务,倘若她做不好,鹿角盔趁早移交给波娜算了。
很明显,只有自己生命终结了,象征着神圣的历代相传的大祭司鹿角盔,才会根据传统交给继任者。
听得一些躁动,维利亚注意到留里克的归来。
“哦,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到我这里来。”
这一刻,看到留里克那小巧的身影,她觉得进屋的明显就是自己的孙子。
在维利亚的内心深处,她渴望有一个乐意继承自己意愿的孙子,似乎留里克就是这样的明日之星。
留里克点点头连忙跑了过去,乖巧地坐在维利亚身边。
“我回来了,这段日子有一些非常关键的事情,我已经成功完成了。”
“是……我已经听说很多,就是你腰里别着的剑吧。我的孩子,你让我震惊,你把奥丁的另一些指挥赐予了托尔的仆人,这样也好。”维利亚实在要多说一些,因为罗斯堡里几天前就在流传一个传说,即铁匠克拉瓦森一家正在帮助首领之子制作一支神奇宝剑,并且获得成功。
部族里关于肥皂的新鲜感觉还没过去,铁匠铺可以制造神剑的喜讯又不禁而走。
“孩子,铁匠给你打造了一支好剑。快,把它拔出来,让我好好看看这把剑。”
“好的。”
留里克毫不犹豫,拔剑的动作也堪称行云流水。
祭司长屋的木梁上吊下来多个圆形吊灯,大量的油灯的火焰给予房间还算明亮的光。
透过这些火光,留里克手里的短剑展现出完全不同于普通利剑的色彩。
用一双衰老的眼睛注视,维利亚也能觉察到剑的与众不同,它的剑刃与剑身有所不同,仿佛剑刃就是出于特别目的所打造。
“它……真的可以斩断铁?”维利亚有些不相信。
“要不我们可以试试。”
“好吧!亲爱的,我真的要看看,铁匠们用奥丁的智慧打造出的宝剑是怎样的风采。”说着,维利亚直接招手令熬油的波娜走来。
实验很快在波娜的亲手操作下结束了,青铜材质的一个铜盆被砍出一个深深痕迹。
波娜即便是女人,她可不是那种普通的女人。
实际上,根据大家的生活习惯,特殊情况下女人也是可是上战场的。
有些部族对本民族的神话又别的一些解释,例如丹麦人,有些丹麦人认为女战士战死,她的灵魂也会进入瓦尔哈拉,会有机会晋升新的女武神。
有的部族则觉得女武神都是奥丁的女儿,是神的族裔,那是凡人不能奢望的。
到了罗斯部族这里又有了新的说法,这些说法基本都来自维利亚本人的笃定。那就是用余生敬奉奥丁,把祭司长屋作为圣域对待,只要足够虔诚,不需要去战斗死后就有可能成为女武神。
波娜在日常的辛劳中练出了很强壮的胳膊,这种女人天生可以应对一些作战。
她亲自持剑,在祭司日常使用的青铜盆上砍出痕迹,令人惊讶的是,亮闪闪的宝剑毫无破损。
维利亚的眼神先是震惊,很快的她就完全接受了这一切,佝偻的背也很快振作起来。
“真是太好了,我的孩子。不!被奥丁祝福的好孩子……”维利亚深深握紧留里克的双手,“你把知识交给铁匠,你要他们尽快多多制造这样的好剑。我们必须进一步强大,总有一天我们要向南发展,要夺回我们在联盟里的地位。你……你看过那些木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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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里克仔细回忆一下,罗斯部族的北迁有一个现实因素,就是斯韦阿兰那地方人多地少。
其实也不是真的人多地少,那片区域总体是广大的,就是有着大量的湖泊,以及无法使用的荒滩。能够开垦的农田并不是很多,且好地方已经被别的部族占有。
一个迁移出部族联盟核心区的族群,纵使它的人口已经达到一万人,也实实在在被边缘化。正是因为边缘化,罗斯部族不可能再像一百年前那样,可以频繁介入到联盟内部的各种事宜。虽说部族从没有退盟,他们在部族的发言权真是越来越低。
倘若不是还有大量盟友部族的商人客居在极北的罗斯堡,或许积聚在斯韦阿兰平原的联盟,都忘却了罗斯部族的存在。
留里克想了一下,故意说:“我已经和铁匠有了约定,他们会尽力制造。等到我长大了做了首领,我会竭尽所能带领大家继续发展。”
维利亚缓缓爬起来,拽住自己的拐杖站立她有些佝偻的身子。
“到时候长大的你带着你精心训练的那些孩子,还有你的这些神奇的武器去南方。你要让我们繁荣,就带着军队让其他部族臣服,你要做这个联盟的盟主。”
盟主?难道不该做国王吗?
可是罗斯人明明是要……
见得维利亚年纪实在太大,继续戴着巨型头盔主持一场祭司,非得把她的脖子压断不可。
维利亚的生命还能坚持多久?看看她这衰颓模样,搞不好能挺到明年夏季都是艰难的。
“好的,我会尽量去争取做这个盟主,奶奶。”留里克故意说。
“好啊,孩子。你就待在这里,很快你的仆人就要赶着鹿归来。你是仁慈的主人,你善待了你的仆人。但是你终将面对一些敌人,面对那些敌人,仁慈只会要了你的命。”
“我懂了。对于敌人我不会仁慈。”
留里克很乐意和维利亚聊聊,也算是他打发冬季无聊的一种方式。
不一会儿,放牧的露米娅果然回来了。她把所有的鹿赶回鹿圈,之后便见了温暖的祭司长屋。
她照例拿下自己御寒的厚实大衣,留里克撇过小脸,就赫然看到她挂在胸前毛衣上那漂亮的银饰,还有这女孩的笑脸。
女孩现在还是笑的,当她顺从的走向自己的小主,侧身坐在他的身边,维利亚的一席话很快就终止了她的笑。
“很快就是祭祀了,留里克,根据我和你父亲的约定,会有五头鹿用于大祭。”
“是,我都知道,但是剩下的鹿,我还希望我的仆人继续饲养它们,我有意把鹿群尽可能的恢复,这样庞大的鹿群可以持续给我们带来财富。”
维利亚点点头:“这是你的决定,我的支持的。留里克,现在你需要安抚一下你的仆人。那些鹿……”
留里克轻轻撇过脸,只见的刚刚还是欢愉的露米娅,她的眼眸一副悲伤神色。
“唉……”留里克没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光明节的盛大祭祀正在紧张的筹备中。
一开始,因为肥皂的制造必是消耗大量脂肪,波娜对今年的大祭充满担忧。不曾想,随着神奇的肥皂需要海豹油脂为主要原料的消息透露出去,那些善于冬季凿冰抓海豹的高手们,他们比起往年明显更为勤劳。
祭司们赚了一笔颇为丰厚的财富,海豹猎手趁机给自己的猎物涨价,即便如此还是敌不过肥皂的暴利。
相比于祭司们,这段时间流入留里克钱包的银币已经超过了三百枚!他虽是支付出去一大笔订购一支宝剑,至今仍旧有一笔可观且不断增值的财富。
他实实在在用一木板契约坑了祭司们,也实实在在用价格坑了全体族人。留里克觉得自己展现出了一副奸商糟糕风采,却不得不相信,部族的那些生产者和消费者,他们都觉得自己获得了好处。
大量海豹被猎获,大量油脂的熬炼满足了祭祀的关键需求。
就在儒略历的2月27日,当短暂的白天突然结束,光明节的盛大祭祀就于今晚召开。
严寒几乎封冻了整个波罗的海海域,相对温暖的日德兰半岛附近海域虽未完全冻结,海面上仍有大量冰块出没。
就是最为勇猛的丹麦人,这个时间也不得不待在各自的居所过节。
尤其是住在日德兰半岛南部的一位名叫西格德的酋长,他的部族在整个丹麦颇有影响力。
不过目前的半岛,那个罗巴德部族的酋长哈夫根,由于控制着内海与外洋的交通要道,仅仅是收取各种同行费用就能赚取不菲财富。
然而酋长西格德经常面临的是南方的法兰克人,以及一些文德人,也就是最西方的斯拉夫部落民。
他非常愿意在温暖时节南下抢掠一番,曾经的岁月他也曾多次带着船队沿着海岸线南下横扫,因为这些成功的行动,部落也囤积了不少财富。
这些举动实实在在刺激到他的儿子拉格纳,父亲的光辉战绩令其羡慕,他渴望建立更大的功绩。
公元2年冬季的拉格纳,拉格纳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这一年他迎娶了自己的妻子,却还没有获得“毛裤腿”的绰号,更没有获得“奥丁之子”的绰号。他从父亲那里得到了许多关于财富的传说,渴望继承父亲的首领地位,甚至在考虑去北方找那个“狮子”哈夫根单挑,代表自己的部落砍掉其脑袋,自己就能担任新的盟主。之后,带领盟友组建庞大的船队,直接冲向传说中的法兰克最富庶的地方——巴黎。
要把巴黎堆积成一座山的黄金全部搬回家!当然,还有那些抓到法兰克人统统当做自己的奴隶。
少年的野心要与自己的实力划等号,现在的拉格纳根本没有机会。
他更是不知道,大海北方的斯堪的纳维亚的更北方,近乎于传说中的“桨手”罗斯部落,那里有一位货真价实的“奥丁之子”。
他们都有着远大的理想,却不具备对等的实力。
生活还是按部就班的过。
丹麦人的各个部落过起自己的光明节,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一票部族也是如此,甚至哥特兰岛上的渔民也在做同样的事。
几天的节日一过,罗马历法的每年第一个月的第一天也到了,时间将不可逆转的进入公元2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