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嘀嘀咕咕的嘴终于停了下来,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闪闪发光,“要吃要吃,我要吃两串。”
江城阑给他买了两串糖葫芦,少年一手一串拿着,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含含糊糊的提醒江城阑,“你抓着我手臂,别让人把我们冲散了。”
砚慕清走在前头,江城阑抓着他手臂,那人果然安静了下来。
今日是女儿节。
对于江城阑来说,这样的节日是多余的,多余被她娘强塞过来一个砚慕清的日子!
寻常这个儿时辰,她应该在演武场,跟着她爹一起练习剑术。
江城阑心不在焉的走着,脑子里想的都是昨日学习的剑术,其中有一招她练了几次,总是觉得不趁手。
一晃神儿的功夫儿,江城阑突然察觉到手下空空如也。
彼时,她才发现,方才她还攥着手臂的少年已经没了踪影。
“……”
这人……什么时候丢的?
砚慕清只顾着往前走,满眼都是热热闹闹的街市,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吃得津津有味,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侧的少女早已经和他走散了。
等到他站在杂耍摊子前,吃完了两串糖葫芦,想让江城阑再给他买点什么吃的时,他才意识到……江城阑人没了!
砚慕清彻底慌了神,站在人群里左右张望,急的都快哭了。
正在此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这位公子,可是独身一人?”
砚慕清垂眸看去,只见一个生的娇小可人的姑娘正面带红晕的瞧他。
少年皱了皱眉,道:“我独不独身关你什么事?你是想嘲笑我吗?”
姑娘被他一声吼,唬得愣住了。
砚慕清又道:“你想得美,你也不瞧瞧自己这副尊容,还敢来嘲笑我?我有媳妇儿的,只不过还没过门儿罢了!”
说罢,少年气势汹汹地从那姑娘身边走开。
砚慕清着急坏了,在人群里穿行,找寻江城阑的踪迹。
大约找了一刻钟,砚慕清委屈极了,江城阑肯定是嫌他烦,故意把他丢下的。
越想越生气,他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去跟干娘告状!
可是,他是个路痴,没有江城阑带领,他连家都回不去了,还怎么告状啊?
少年吸了吸鼻子,继续往前走,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他。
等到砚慕清几乎把整条街都转了一遍,灰心地坐在街市外池塘边上,脑袋埋在双膝间,心里委屈又难过。
江城阑是个坏蛋,竟然就这么把他丢下了。
怎么办?
回不去家了!
以后都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了。
娘亲肯定急坏……
砚慕清转念一想,他娘巴不得他天天不回家呢,生怕他闲着没事缠着他爹。
呜呜呜呜……娘亲也不想要我。
正一抽一抽的啜泣着,一只手拍在了他肩膀上。
砚慕清气势汹汹的抬起头,分明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里还蓄满了泪水,却奶凶奶凶的,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可在对上江城阑眸子的那一刹,少年彻底绷不住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这阵仗,除了年幼不懂事的时候,江城阑揍他的那几次,她再也没见过了。
“你……你哭什么?”
天地良心,江城阑发誓自己说这话是想安慰他来的,可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原本就冷淡,这话落在砚慕清耳朵里反倒成了指责。
砚慕清哭得更厉害了,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抽一抽的打着哭嗝,道:“你凶我,你还凶我!你把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竟然还凶我……哇哇哇……”
江城阑原本就是个不爱吵闹的人,被这么嚎啕大哭着在耳边嚷嚷,江城阑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不准哭了!”江城阑揉着耳朵道。
可她不知道,‘不准’这个词,是砚慕清听不得的。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干娘……”他哭得更厉害了。
江城阑不明白,分明小时候,她把他揍哭了的时候,她只要一声‘不准哭了’,他便会停止哭泣的。
怎么这小子张大了,反而说不听了呢?
江城阑按了按眉心,问道:“要不要吃糖饼?”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她,“这种时候,你觉得糖饼能让我原谅你吗?”
正当江城阑想说,没想让他原谅,只想让他住嘴的时候。
砚慕清别别扭扭的说:“糖饼呢?”
江城阑无奈,但也省了她的口舌,倒也觉得轻松,“我带你去买,在前面。”
少年站起身来,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准再松开了,不然的话,我叫干娘打死你。”
江城阑倒也没说什么,领着他去买了两块糖饼。
说起来,砚慕清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喜欢要两份。
哪怕是自己连一份都吃不完的东西,也喜欢要两份。
是以,尽管砚慕清贵为妖族皇子,干娘还是觉得砚慕清败家,故而从小到大砚慕清的所有零用钱,都存在江城阑这里。
不管砚慕清要什么,要买什么,必须得江城阑决定才行。
可干娘不知道,她最受不了砚慕清小女人似的叽叽喳喳,等到他缠着自己磨磨唧唧的时候,她就答应了。
江城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才养成了砚慕清从小絮絮叨叨的坏毛病。
分明干娘和妖王陛下都没有这问题,应该不是与生俱来的。
砚慕清吃着一块糖饼,把另外一块塞给江城阑,让她拿着,嘴里还振振有词,“你拿着,别想再趁着我吃东西的时候丢下我。刚才你不在,有个老太婆想嘲笑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还想把我抓走,回去做压寨夫人。”
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江城阑无奈地问道:“老太婆还有山寨?”
砚慕清被问住了,道:“也不好说嘛,那个老太婆凶巴巴的,说不定就是什么什么寨主,或者什么什么少将。”
“……”
江城阑觉得他好像在内涵自己。
她爹3是军中的将领,她从小跟着她爹在军营里学习剑术,修行法术,妖兵们都称呼她少将。
江城阑懒得同他计较,只是道:“知道了。”
砚慕清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咬着手里的糖饼,拉着江城阑往前走,继续去看杂耍。
这会儿正表演到精彩的部分,有人在绳索上行走。
砚慕清得意洋洋地说:“这有什么难的,我也能做到。”
江城阑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心中鄙夷。
那行走的是个毫无修为法术的凡人,他一个妖,有什么可比性?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几个恶霸,趁着人多,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想往最前排去看的更清楚。
路过砚慕清的时候,那人踩了砚慕清的脚。
少年疼的皱眉,一把扯住那人的后衣领。
那恶霸看上去身强体壮,转过头来的时候,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找死吗?松开!”恶霸怒喝。
砚慕清眉头紧了紧,跟江城阑撒娇,“他吼我!”
他这一声,引来了不少人的视线,江城阑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虽然砚慕清天生一张白嫩嫩的脸,模样秀气又精致,可他个子很高,足足比那恶霸高出一个头。
这样一个鹤立鸡群的家伙,小孩儿似的撒娇娇,真的……挺丢脸的。
可江城阑清楚,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这人等会儿还指不定用什么法子折腾她。
于是乎,江城阑只能被迫从砚慕清手里拎过那恶霸,沉声道:“道歉!”
那恶霸也不是吃素的,被这两个弱鸡似的少年少女跟拎物件儿似的拎来拎去的,颇没面子。
可江城阑清楚,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这人等会儿还指不定用什么法子折腾她。
于是乎,江城阑只能被迫从砚慕清手里拎过那恶霸,沉声道:“道歉!”
那恶霸也不是吃素的,被这两个弱鸡似的少年少女跟拎物件儿似的拎来拎去的,颇没面子。
恶霸张牙舞爪的朝江城阑脸上挥过来一拳,江城阑只微微侧身,那人的拳头便从江城阑眼前擦过。
江城阑反手抓住那人手肘,往后一折,只听咔哒一声,恶霸的手臂垂落下来,脱臼了。
显然,那恶霸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越挫越勇的冲上来,用另一只拳头砸了过来。
砚慕清吃着糖饼安安静静的看戏,又是一声脆响,恶霸的两只手都垂了下来。
手臂垂垂摆摆,像是空荡荡的衣袖,没有骨头似的。
其他几个恶霸见状,一股脑的围了上来。
原本密密麻麻,将杂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这会儿也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几乎是以江城阑为中心的,外围是几个壮硕的恶霸,而后是看热闹的人群。
砚慕清一面吃着糖饼,一面站在人群最里侧,看着江城阑打架。
江城阑从来不是个恋战的,向来喜欢速战速决。
到底是妖族军营里出来的少将,哪怕是纤细瘦弱的女儿身,也能敌得过数百小妖,更何况只是几个不长眼的恶霸。
不一会儿的功夫儿,江城阑脚下倒了一圈恶霸。
砚慕清嘴里咬着糖饼,带头鼓掌。
这些个恶霸素日里嚣张跋扈,横行霸道,不少百姓深受其害。
今日有人替天行道,收拾了他们,众人纷纷跟着砚慕清鼓掌叫好。
这势头,连一旁杂耍的都被抢去了风头。
江城阑喜欢享受胜利的喜悦,这是她父亲教她的,荣耀!
这一折腾,原本几个瞧着江城阑脸蛋儿漂亮的少年,想来搭话儿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下去了。
大约都怕这姑娘没控制得住力道,把他们的手臂也拧折了。
倒是砚慕清,收获了不少人气。
一方面是他相貌出众带来的优势,另一方面……则是方才瞧见他和江城阑手牵着手,把两人当成情侣的。
在见识了江城阑的凶悍之后,姑娘们又觉得自己温柔可人,值得一试了。
砚慕清被小丫头们围了起来,纷纷献殷勤似的拿出荷包,要送给砚慕清。
江城阑瞧着那人嘴角还沾着糖饼碎屑的憨傻模样,莫名的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砚慕清从小就受人追捧,这事儿是众人皆知的。
他长得好看,虽然性格糟糕透顶,但都在他这张脸可以弥补的范围之内。
其实,江城阑很不喜欢砚慕清的性格,若是军营里有人是这副姿态,她早就不留情面的揍那人一顿,让他有点儿男儿血气。
诚然……她年幼的时候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砚慕清是她身边唯一一个,这么多年了,还敢如此娘们儿唧唧的家伙。
江城阑正想着,自己好歹是他定了娃娃亲的对象,于情于理都应该让那些姑娘离他远些。
还没等江城阑开口,她便听到少年直男发言,“这什么玩意儿啊?你是用脚秀的吗?也太丑了吧,这么丑的东西送给我做什么?用来当擦脚布的吗?”
江城阑:“……”
看来,是她多虑了!
几个姑娘被砚慕清嘲讽了一通,委屈的抱着荷包跑开了。
砚慕清竟还不依不饶地说:“什么嘛,乱七八糟的丑东西,还没有我爹做的好看呢。”
江城阑皱了皱眉,“妖王陛下?他还会做这个?”
少年洋洋得意的抬了抬下巴,道:“当然了,我爹可厉害了,什么巧果啊,荷包啊,糕点啊都会做的。”
江城阑:“……”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堂堂妖王陛下,做这些事情,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的。
江城阑无奈道:“嗯,厉害,别再说了。”
砚慕清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道:“我娘的手艺就不怎么样,我看过她给我爹秀的荷包,好家伙,那东西……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把那丑东西带在身上这么多年的。”
江城阑沉声,“慕清!莫要议论干娘。”
少年哼了一声,道:“那是我娘,又不是你娘,你还不乐意了。怎么嘛,我就要说,她是绣工不好嘛,做的东西也难吃的要死,还不让人说了不成?”
江城阑死死的盯着砚慕清,盯得他心里有些发毛。